“殿下此話何意?”
秦莞心底雖然已生了不快,可面上卻是分毫不顯。
她心中更多的是莫名,燕徹雖然貴爲太子,卻應該不會是隨便口出惡言之人,更何況,他又憑何以爲自己是來行引誘討好之意?
這麼想着,秦莞便看了一眼手中酒壺。
是胡氏讓她來送酒的……
秦莞的鎮定讓燕徹眉頭更是緊皺,秦莞不是東宮的婢女,被他呵斥之後便知狐狸尾巴藏不住了,她眼下強裝鎮定,便以爲能瞞過她去?
“這裡是侯府書房,你怎麼來此?你不知本宮在此?”
秦莞看了一眼手中酒壺,“民女只知有人要見民女,並不知太子殿下在此。”
燕徹被秦莞這反應氣的冷笑,這抵死不認的功夫,和她柔婉靜雅的外表可半點不相符!這麼想着,燕徹便想到了馮齡素那張臉。
他眼底的厭惡頓時更甚,“不知本宮在此?侯爺已屏退了內外僕從,你若不是知道本宮在此,又如何剛好鑽空子進了此處?”
秦莞看着燕徹的神情不怒反笑,到了這會兒,她心中已回過了味兒來。
她被下令送酒來此,無論是秦琰,還是胡氏都未告訴她這裡等着的人是太子,而太子要見的人似乎也不是她?既然如此,那秦琰和胡氏的用意何在?秦述又在何處?
秦莞一時想不明白,侯府是想把秦朝羽送進東宮的,既然如此,怎麼會讓她來?
是試探?還是說,故意讓她和太子發生矛盾?
秦莞心中疑問頗多,卻又覺這位太子殿下和自己印象之中差別甚大。
即便她來錯了,他憑何覺得她是來引誘討好他的?
“那麼殿下以爲民女來此是爲了什麼?”
秦莞語聲清冽的一問,燕徹一口氣堵在了喉嚨口。
竟然還敢問他?!燕徹深吸口氣,“若你這般的人,本宮見的多了,若是東宮,你這般不知天高地厚貪圖富貴,早已被本宮送到了御懲司去!”
秦莞安靜的看着燕徹怒意上涌,待他說完,秦莞靜靜的道,“太子殿下莫非以爲,民女來此是想引起太子殿下的注意?甚至,是想引誘太子殿下?”
秦莞言語直接,燕徹雙眸一眯,秦莞不僅能在一夜之間名滿京城,此行被自己揭破之後還能這般大而化之的反問自己!這等心志,這等臉皮,實在是世上罕見!
既然如此,他又爲何要給她留臉面,“你既有一手醫術在身,便該安分守己醫病救人,如今妄圖以色侍人,卻是堪堪讓自己落了下成,本宮便告訴你,秦府即便有女兒家能入宮,也不會是你,你不必再耍這些心機手段,免得讓人覺得你自甘輕賤!”
秦莞越聽越是哭笑不得,這話若真是放在一個不安分的人身上倒也罷了,可她只端了一壺酒,連一句討好的話都未說,怎麼這位太子殿下就覺得自己是來自甘輕賤了?
“太子殿下身份尊貴,世上的確會有許多女兒家想要成爲太子殿下身側之人,不過,這裡面卻不包括秦莞,秦莞雖是持酒而來,卻是奉命,即便衝撞了殿下,殿下又如何以爲秦莞生了不安分之心?比起秦莞的不知所以便被殿下一頓呵斥,殿下您在秦莞眼中也頗爲奇怪,殿下您哪裡來的自信,以爲天下間但凡女子持酒而來都是對您有意呢?”
秦莞語聲徐徐,聲若清泉,且她說話之時面上始終帶着薄笑,那模樣不像是在和人吵架,反倒是用了十分的誠心在和人談心似的。
她這話說完,燕徹面上一陣青一陣白,“你……你好大的膽子……”
秦莞眨了眨眸子,“民女並非對殿下不敬,只是奇怪罷了。”
這麼一說,燕徹更是氣惱不已,秦莞詭計被他識破,不僅不慌亂,反倒是倒打了一趴,她以爲他會因此而愧責嗎?!
燕徹拳頭一攥,“一計不成,再生一計,果然是短短數日就成爲京城小醫仙的人物,不過你以爲如此就能讓本宮心生愧疚更爲在意你?”
說着燕遲冷笑一瞬,“這樣的把戲本宮也見過不少,你如此不知天高地厚,貪圖榮華言語不敬,若非看在你是秦府的姑娘,本宮定然問責於你,現在本宮赦你之罪,然,從今往後,你休要在出現在本宮面前,除了入宮給太后治病,亦休要妄想着成爲宮中的主子!”
秦莞聽着這話,眉頭一挑,雖然氣惱,可更想笑。
燕徹到底活在怎樣的環境之中,莫非日日都有人對他投懷送抱?莫非天天都有許多人在他面前表演各種把戲吸引他的注意力?
若真是如此,那這些情景也實在是……
秦莞想着燕徹冷着一張臉不停的拒絕宮女和東宮侍妾們的討好,還要對她們的表演義正言辭的斥責,越想,秦莞越覺得這幅場面頗爲好笑,於是她脣角的笑意便越來越大。
燕徹見秦莞不羞愧還笑,一時更爲氣憤,而站在燕徹身後的賀垠見狀心中暗暗着急,這位九姑娘可謂是撞在了燕徹的逆鱗之上,可這裡到底是在侯府,若真鬧得不快,卻也讓侯府面上不好過,賀垠正着急的想要上前緩和緩和,一擡眸,卻見秦述抱着一個紫檀盒子從院門處走了進來,只一眼,秦述便看到了站在院中的秦莞。
“莞丫頭?你過來了?”
秦述顯然有幾分意外,然賀垠敏銳的發現,這意外之中並無不喜之意。
秦莞轉身,對着秦述福了福身,“大伯。”
秦述點點頭,只見秦莞站在院中,而燕徹站在廊檐之下的臺階上,賀垠站在燕徹之後,雖然隱隱有些奇怪,可秦述並未多想,只笑道,“太子殿下和莞丫頭在說什麼?”
秦述本以爲燕徹已經知道了秦莞的身份,可燕徹卻冷哼了一聲沒說話。
秦述脣角一抿,覺得不太對勁,莫非燕徹知道是秦莞幫忙驗屍之後覺得女子插手府衙公務很是不妥?
這麼想着,秦述便試探道,“殿下這是……”
賀垠連忙上前一步,“哈哈沒什麼沒什麼,侯爺,您要找的人可來了?剛纔殿下還在說,等那人過來,太子殿下可得向您討要討要,若是能跟着殿下入東宮,那可是再好不過了!”
秦述一愕,再看了看面生懵懂的秦莞,忽的笑了!
“莞兒,你沒說?”
秦莞不知秦述問的是什麼,搖頭,“大伯指什麼?”
秦述忍不住揚脣,他讓秦琰去喊秦莞,卻沒說讓秦琰告訴秦莞此行爲何,想來秦琰根本沒說,思及此,秦述眼底笑意更甚,原來秦莞雖然見到了燕徹,兩方卻都不知來此是做什麼的!難怪適才的場面有些沉默尷尬在其中。
“賀大人,人已來了——”
秦述笑着說了一句,賀垠連忙往院門口看,“在哪裡?”
燕徹已對秦述動作太慢有些不滿,卻是想起了此前和賀垠說過的話,不由蹙眉道,“人來了本宮有意將其帶回東宮去,不知侯爺可會放他走?”
燕徹只覺自己的雅興被攪和,沒了在府中久留的興致,只想見到人將人帶走。
秦述聽着這話面色有幾分不妥,“這個,這個只怕——”
秦述說着看了秦莞一瞬,而秦莞雖仍然有些不解,可她看秦述的樣子,似乎她來的不算奇怪,難道太子要見的人的確是她,只是太子不知道?
燕徹見秦述言語猶疑,不由道,“怎麼?侯爺不願放人?本宮知道侯爺得了這一良才十分愛惜,不過那人既然會行仵作之道,留在侯府並無助益,交給本宮帶回東宮去,將來無論是入刑部還是入大理寺皆可,如此豈非讓那位有了用武之地?”
秦述又看了秦莞一瞬,到這裡,秦莞已明白了過來。
整個侯府,會仵作之道的除了她還有誰?
這麼一想秦莞更是失笑,她看着燕徹道,“只怕那個人不會隨太子殿下入東宮。”
燕徹在問正事,可秦莞卻忽然插話,燕徹心中更惱,然而當着秦述的面,他卻不好真的發火,於是涼涼看着秦莞,“九姑娘不知內情,還是莫要多言。”
秦述苦笑道,“太子殿下,這個,莞丫頭她……”
秦莞道,“別說那人身份不合適,便那人真能入刑部入大理寺,她也不會隨殿下入東宮,因爲……是太子殿下自己說的絕不會讓她入東宮啊。”
燕徹眉頭大皺,秦述終是忍不住的道,“殿下,您要見的人就是莞丫頭啊!”
這話一落,燕徹和賀垠表情皆是一僵。
二人不可置信的看着秦述,似乎在確定剛纔那話是不是自己幻聽。
秦述本來稍作隱瞞,便是想看燕徹面上的震驚之色,見此,他心中十分滿足,又笑道,“殿下,是真的,此事鄭大人和李大人都知道,今晨他二人還入府,專門跟莞丫頭說案子經過,全都是因爲當初是莞丫頭幫他們驗屍,也是莞丫頭幫着發現了奸細的存在。”
秦述笑意舒朗,雖然他和太子是君臣,可看着燕徹驚訝的樣子,他還是覺得與有榮焉。
賀垠結結巴巴的道,“所……所以……九姑娘過來是……”
秦述笑呵呵的看一眼秦莞,“是我命人讓她過來的。”說着又看了一眼秦莞手上的酒壺,“這是你大伯母讓你送過來的酒?”
秦莞頷首,“大伯母說順路,讓我先帶來,菜品稍後便至。”
秦莞颯颯然說着,眼風掃到燕徹的面色,眼底的笑意越濃。
燕徹大概從未想過是她幫着驗屍吧,否則,他也不會篤定的覺得她是存着不安分的心。
賀垠看着燕徹僵硬的背脊,彷彿能知道燕徹眼下的尷尬,他輕咳一聲道,“侯爺,這是怎麼回事,只知道九姑娘會醫術,卻不知道她會驗屍啊。”
秦述忙道,“莞兒因是會醫術,所以會驗屍,這二者頗多相通之處。”
賀垠看了一眼燕徹,見燕徹還是沒說話的打算,便繼續道,“所以……所以真的是九姑娘幫的忙?”
秦述失笑,“當着太子殿下的面,我難道還騙賀大人不成?鄭大人也知道的啊!”
賀垠面上生出幾分苦笑來,這一下誤會可就大了,若誤會也就罷了,偏偏太子殿下適才還那般說話,賀垠輕咳一聲,“這個……實在是沒想到,竟然是九姑娘,侯爺你竟然也不早點說,害的我們以爲九姑娘走錯了地方。”
秦述看看秦莞,再看看燕徹,一時也覺得哪裡不太對。
“這個,我想着太子殿下一定沒想到,所以想讓莞丫頭過來再說,殿下少不得要像賀大人適才這般問一番,自然是莞丫頭自己解答爲好。”
賀垠強自笑着,“既……既然這樣,那殿下便沒法子讓九姑娘入刑部或大理寺了。”說着話,賀垠又看着秦莞道,“九姑娘,剛纔……剛纔都是誤會……”
秦莞脣角微彎,又看了一眼僵立在檐下的燕徹,心中舒暢了一分。
到了這個地步,不用她多言燕徹想來已頗爲無地自容,秦莞便好似無事發生似的道,“原來如此,既是這樣,那見也見了,民女就先告退了。”
秦莞說着福了福身,轉而將酒交給了秦述,“大伯,我先回去。”
秦述將酒盞接在手中,看着秦莞淡然的神色慾言又止,然而秦莞並無留戀之意,一個轉身便走了,眼看着秦莞從院門口走了出去,賀垠的苦笑更甚,這邊廂,燕徹掃了一眼秦莞的背影,眉頭越皺越緊,硬是在眉間生出個“川”字來。
秦述忙道,“世子殿下別在外面站着,請進屋吧——”
說完這話,燕徹卻未動,賀垠看着燕徹,心中哀呼一聲,憑着燕徹的脾氣,眼下定然不會留在侯府了,正想着,便看到燕徹艱難的動了動腳,然後,轉過身朝屋門走去。
賀垠嘴巴一張,詫異萬分,這邊廂秦述端着酒壺跟上去,一進屋便聽到燕徹語聲低沉僵硬的道,“驗屍的事到底怎麼回事,你且細細道來!”
……
……
秦莞從書房院離開,剛走到一半便看到秦琰帶着兩個侍從,提着兩個食盒走了過來,見着秦莞秦琰眉頭一皺,“你怎麼出來了?”
秦莞面上笑意淺淡,“見過了,也就出來了。”說着秦莞又道,“不是說大伯在這裡嗎?”
秦莞心中明白,如果當時秦述在,不管燕徹多麼自以爲是,這個誤會也不可能發生,眼下秦莞只想知道,這到底是個巧合,還是有人故意爲之。
秦琰有幾分意外,“父親不在書房?”
秦莞不動聲色,“我剛來的時候不在的,我沒想到是太子殿下,差點衝撞了殿下。”
秦琰忙道,“沒事吧?”
秦莞搖頭,“我當然沒事……”有事的人不是她,是燕徹,這位太子殿下只怕極少遇到今日這般尷尬的場面。
秦莞又仔細看了秦琰一瞬,見他神色如常無任何閃躲,方知道他對此事並無故意爲之之心,秦莞便側了側身,“三哥快去吧。”
秦琰似乎有些奇怪秦莞出來的這樣快,又問,“殿下可說什麼了?”
秦莞搖頭,“沒,殿下本打算若驗屍之人是旁的人,便舉薦去刑部的,可眼下是我,我這樣的身份自然頗多不便,舉薦之事自然沒法子了。”
秦琰點點頭,這才辭了秦莞朝着書房而去。
秦莞看着秦琰的背影消失,轉身朝着正院的方向而去,到了後堂,胡氏果然還在裡面,見到秦莞回來,胡氏有些訝異之色,“莞丫頭怎麼這麼快便回來了?”
秦莞笑着道,“見完了客人,也沒什麼好多言的,我便告退了。”
胡氏聞言笑意一盛,“客人沒多說什麼?”
秦莞有些詫異道,“應該多說什麼?”說着微微一頓,“大伯母應該知道今日來的客人是誰吧?適才去書房,我還嚇了一跳。”
胡氏眼神微閃,“自然是知道的。”
秦莞點點頭,左右看了一眼這屋子,“八姐不在嗎?”
胡氏見她忽然問起了秦朝羽,下意識道,“回自己院子去了。”
秦莞“哦”了一聲,“好,那我便不打擾大伯母了,我先回去。”
胡氏點點頭送着秦莞走出了後堂,看着她的身影消失了方纔轉身吩咐雨嬤嬤,“去告訴羽兒一聲,說她擔心的問題可以不用擔心了。”
雨嬤嬤應聲而去,沒多時便到了朝儀院,而朝儀院不遠處,秦莞眼睜睜看着雨嬤嬤腳步極快的進了院門,秦莞若有所思片刻,回了松風院。
一回院子茯苓便迎了上來,“小姐,世子爺神神秘秘讓您出去,是去做什麼了?”
秦莞眉頭微皺着,“世子殿下來府上了,叫我去說那幫忙驗屍的事。”
茯苓一訝,“世子……殿下……”
秦莞點點頭,接過白櫻送上來的熱茶坐到了窗邊去。
今日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眼下卻也弄明白了,秦述和秦琰的表現都十分正常,毫無破綻表演之狀,到了正院後堂,胡氏的神色卻有幾分緊張,事情是胡氏安排,授意卻一定是秦朝羽授意,秦朝羽和胡氏自然不會把她往太子面前送,那便只有一種可能了,秦朝羽對她還是放心不下,所以想再試探她一二。
秦莞心中無奈,秦朝羽爲何這般不放心她?
“小姐,您在想什麼?”秦莞回神,茯苓便道,“前院那些夫人小姐的都還沒有走呢,小姐要給她們看病嗎?她們不知要留到什麼時候去呢。”
秦莞搖了搖頭,“這件事只怕不是我能做主的。”
說起看病,若真的有疾病而他人不可治,那她自然不會拒絕,可眼下別人找上了侯府,又是胡氏出面,胡氏極有可能因爲抹不開情面而答應旁人,胡氏一旦答應了旁人,她又如何拒絕?眼下她只希望胡氏不要對今天到府中的人照單全收,若是這般,旁人聽到了風聲,只怕會來的更多……
秦莞心中無奈的擔憂着,茯苓也覺自家小姐聲名顯赫是好事,可一下子來這麼多人總是叫她有些慌,暮色時分,雨嬤嬤來松風院請,因是大年初一的晚上,所以今夜侯府衆人還是要聚在一起用晚飯,也算做是年夜飯了。
因秦鄴回來,飯桌之上更多了幾分趣味和歡聲笑語,很快,胡氏說到了今日來的諸位夫人小姐,“莞兒,今日來的這些人,都是衝着你的名頭,一個個的雖然嘴巴上說着要找你看病,可實際上只有那麼兩人是真的有病要看,莞兒,這其中,一個是武安侯家的老夫人,常年患有心悸之症,還有一個是戶部左侍郎家的小姐,患有哮症,其他的,要麼是些尋常的頭疼腦熱,要麼是些做精作怪的病,所以那些人大伯母都給你拒絕了,這兩個人,和咱們府上有幾分交情,且我瞧着也是真的病的難受,所以你給她們看看可好?”
這情狀比起秦莞料想到的可是好了許多,何況胡氏已經應下,秦莞如何能不看?
“好,大伯母和他們相約在何時的?”
胡氏忙笑着道,“約在大年初三的,申時過半。”
秦莞頷首,“那便好,皇上將太后娘娘的病交給了我,這幾日午時我都要入宮,後日我早點回府便是……”
胡氏和秦述對視一眼,二人皆有笑意。
秦述道,“皇上將太后的病都交給了你,可謂對你信任非常,你可要好好的給太后娘娘看病,以後旁的人的病都是小事……”
秦莞點點頭,胡氏也道,“可不是,我們的莞兒可是小醫仙,也是因爲這般,今日那些頭疼腦熱腰痠背痛的我都給拒了,我們莞兒是給太后娘娘看病的人,可不是那麼隨便就能讓莞兒出手的,得讓她們知道知道,找莞兒看病不容易!”
桌上人皆是面帶薄笑,秦莞聽着這話笑意卻難發自心底。
她雖然也不願大家蜂擁而至找她看病,可太后的病事大,其他人都是小事這話去讓她聽着不甚舒服,然而她又明白,這不過是秦述和胡氏最本能的想法,因爲京城這塊地方,人人都向往權力,人人都知道高低之分。
“因着九妹妹,咱們府上也出了一回風頭。”
秦朝羽笑意明媚,看着秦莞的目光也和煦了兩分,然而秦莞對她這話卻不能坦然受之。
她早已向秦朝羽表明心志,然而秦朝羽卻是不信。
這等暗地裡的小心思小手段,她可以假裝不知內情,可心中,已知秦朝羽也和秦述和胡氏一般,心中所向,唯那最爲尊貴的位子,眼下她可以爲侯府帶來好處,他們能對他和顏悅色極盡關照,可如果有一日,她沒有爲他們帶來好處,反而有所妨礙呢?
這一頓飯秦府衆人雖然人人皆是和樂,可秦莞心中卻有些沉鬱,因着如此,便連秦湘那些帶刺的眼神也被她忽略了,飯畢,秦莞直回了松風院,並未因爲今日的盛況而生欣喜,秦霜照往常那般跟着秦莞到了松風院,本想聽秦莞講講宮中之事,再說說今日她響徹京城的小醫仙之名,卻見秦莞精神不甚好,直在松風院待了不到半個時辰便離開。
秦莞念着第二日還要入宮給太后看病,自是早早歇下。
第二日,秦莞用過早飯便開始準備,太后的藥方雖然開了,可她還是自己做了一些丸藥帶着入了宮,今日她仍舊是帶着茯苓,由秦琰護送,到了宮門口,亮出了腰牌入宮門。
宮門內等着的人換成了壽康宮的侍奴,帶着秦莞走了昨日走過的宮道。
待到了壽康宮,太后剛剛被餵過藥,比如昨日,她的精神好了許多,秦莞請安問脈,一邊問脈太后一邊道,“綺兒,這麼冷的天,待會兒就歇在母親這裡。”
太后語聲有些嘶啞,聽着這話,秦莞心中便是一酸。
人上了年紀,精神不清之時還能念着的人,一定是心中最爲牽掛之人,皇上說這位公主已經過世,可太后還是念她至深。
陳嬤嬤在旁湊在太后耳邊道,“您別擔心,公主殿下待會兒還要去見皇上呢。”
“嗯?皇上?哦,去和你父皇說,讓他莫要對淮兒那般嚴苛。”
陳嬤嬤笑道,“您放心吧,公主會說的,皇上也會有數的。”
太后口中的皇上自然是先帝,秦莞只安安靜靜的問脈看病,這些話並不入心。
很快,秦莞問脈探看完畢,“嬤嬤,太后娘娘今日好了許多,按着我的方子,再吃一日,等明日入宮探看之後再行換別的方子。”
說着將做好的丸藥拿出來,“這個丸藥,等太后娘娘腿腳發麻的時候服下一丸。”
陳嬤嬤忙接下來,秦莞見看病已看完了,便不打算多留。
陳嬤嬤客氣的欲要秦莞多待一會兒,秦莞卻知道宮中規矩頗多,而她又是不喜麻煩知情識趣之人,自然便提出了告辭,陳嬤嬤無法,只得親自將秦莞送到了宮門口。
秦莞一路行來卻是不見九皇子,略一猶豫,秦莞還是問了一句,“嬤嬤,九皇子昨日回來之後可有感染風寒?”
陳嬤嬤笑着道,“難爲姑娘記掛,九皇子沒事,今日初二,他被帶着去坤寧宮請安了。”
秦莞點點頭,這才離了壽康宮往宮門處走。
秦莞雖然記得路,可陳嬤嬤還是讓一個小丫頭跟着,第二次入宮,茯苓的膽子大了一些,走在路上,亦敢擡眸打量這宮內的繁華盛景。
三人順着宮內的迴廊走着,剛轉過一道拐角,茯苓便是一聲輕呼。
“小姐,看,那是什麼……”
秦莞順着茯苓所指看去,只見迴廊旁側的中庭裡,滿是積雪的地上正有一個黃色的小不點在掙扎着,跟着的小宮女也是個性子活泛的,看了看微訝的道,“鳥兒?是鳥?”
秦莞眯眸,又定睛一看,忽然脣角微彎,她左右看了看,繞過迴廊,親自走到中庭之中,茯苓跟着走近了些,眼睜睜看着秦莞將那黃色的小鳥兒從雪地裡捧了出來。
茯苓看着秦莞的神情有些意外,秦莞那樣子好似認得這鳥兒似的,很是小心憐惜的樣子,茯苓一時不解便未多想,只道,“呀,它怎麼會掉在雪裡?”
秦莞輕撫鳥兒的翅膀,“它翅膀受過傷,只怕是從上面掉下來的。”
正說着,秦莞雙手打開,只見那鳥兒撲騰幾下,卻還是飛了起來。
秦莞擡眸看看,彎脣,“飛吧飛吧,這次別掉下來了。”
輕輕的啾鳴聲響起,金黃色的小鳥兒果然一飛不見了影子,茯苓嘆到,“這小鳥兒生的好生好看,莫非是宮裡哪位主子養的?”
秦莞從中庭雪地之中走出來,彎了彎脣沒說話。
一邊的小宮女道,“宮裡倒是有主子養鳥,奴婢也不知是誰養的。”
秦莞便道,“不管是誰養的,它翅膀上受過傷,還能飛這麼高這麼遠,已經很是不易了。”說着話,秦莞眸色一涼,可惜,似乎還是飛不出這高高的宮牆。
半刻鐘之後,東宮唐福提着一個鳥籠子進了偏殿,“殿下,殿下,它飛回來了!”
正在書案之上寫字的燕徹一下子擡起頭來,定眸一看,果然看到鳥籠子裡待着一隻金黃色翅膀的金翅雀,他眼底微微一亮,從書案之後走出,接過了唐福手裡的籠子,“竟然自己飛回來了,本宮以爲它這次出去再也飛不回來了呢。”
唐福笑呵呵的道,“不會的,它的翅膀本斷了,既然被救活,便不會隨便離開殿下。”
燕徹提着鳥籠子轉身,語聲一嘆,“我倒是希望它飛出宮去別再回來,跟着本宮,本宮又何嘗不是宮中的它呢?”
說着語聲一低,“想來她救你也是想你能飛遠些吧。”
唐福一時沒聽清,“殿下,您說什麼?”
燕徹擡起頭來,搖頭,忽然想到什麼似的一問,“秦府九姑娘可入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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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想知道的前因,下一章來新案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