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宮門,秦府的馬車仍然等在宮門口,見秦莞出來,程護連忙迎了上來,“九小姐,世子先回府了,讓小人在此等着您——”
說着又看着燕遲和燕離,程護認得燕離,卻看着燕遲有兩分遲疑。
“這是睿親王世子殿下,恭親王世子殿下。”
秦莞說了一句,程護連忙行禮,燕遲本來有心送秦莞回府,卻不想秦琰留了人。
秦莞便看着燕遲和燕離道,“離殿下不是要帶殿下去哪裡嗎?那秦莞就先回府了。”
燕遲面色一肅,“去何處?稍後去給王妃拜個年,自然還有別的事。”
秦莞眼底滑過兩分似笑非笑之意來,這邊廂燕離便笑嘻嘻的看着秦莞,“七哥這個人是不是太過無趣了,九姑娘,你是什麼時候才能隨意出入侯府?”
如今臨安城中女子受害的案子已破,想來秦莞並非不能出入侯府,她便道,“過幾日當可以了。”
燕離便對着秦莞眨眨眼,“到時候也帶九姑娘去個好玩之處。”
秦莞脣角微彎,“多謝殿下,那秦莞眼下便先回府了。”?
說着福了福身,燕遲點點頭,看着秦莞和茯苓上了程護趕着的馬車。
秦莞上得馬車,燕遲轉眸便看了燕離一瞬,目光隱隱有警告之意,燕離眼珠兒一轉,忽的笑出聲來,“七哥緊張了?七哥不想讓九姑娘知道我要帶你去外面逍遙?”
燕遲雙眸微眯,燕離便道,“七哥,你到底是什麼打算啊?我看你回京幾日,也並未表明什麼,是九姑娘不願意還是你有什麼顧慮?”
燕遲搖了搖頭,轉而朝着自己的馬兒走去,他二人皆是騎馬而來,燕離見狀,便也跟上去上了馬背,因是初一,皇城之外的御道之上不見官員來往,積雪未化,一片白茫茫的縞白,二人馬速皆是不快,燕離便颯颯然道,“七哥,若你和九姑娘還沒個什麼,該如何自在便還是如何不好嗎,京城中的公子哥,哪個不是整日流連秦樓楚館的?”
燕遲眉頭微皺,忽然道,“阿離,你可是打算這般過一輩子?”
燕離面上灑然的笑意一滯,而後拿着馬鞭的手隨意的往空中揮了幾下,“這樣不是很好嗎?多少人羨慕我可以隨心所欲,不必爲權力算計,不必爲錢財勞心,醒掌天下權不是我要的,醉臥美人膝比較適合我……”
說着燕離坐在馬背上伸了個懶腰,“七哥,我這樣真的很好,這世上無憂無慮的人太少了,剛好我運氣不錯,且母妃對我亦無任何要求不是?”
說着燕離笑着看燕遲,“七哥就不同,睿王叔可不會讓你這般醉生夢死的。”
燕遲眸色微沉着,“你若是真喜歡這樣也罷了。”
說着便加快了馬速,燕離在後面笑着跟上,“哪有什麼喜歡不喜歡的,七哥,你當真不去瀟湘館嗎?再不濟鳳棲樓也好呀……”
燕遲充耳不聞,馬速越來越快,直朝着恭親王府去了。
這邊廂,馬車裡茯苓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小姐,奴婢終於可以說話了。”
茯苓今日進宮,見識雖然長了,可除了給主子們行禮張了嘴之外,別的時候卻是一個字也未說過,這對她而言簡直是巨大的煎熬!
秦莞揚脣,“如何,下一回還想入宮嗎?”
茯苓下意識的搖頭,可看着秦莞,卻又道,“奴婢自己不願,可是陪着小姐奴婢就願意。”說着面色一苦,“幸好奴婢不是宮裡的奴婢,否則可真是太難受了,壽康宮的那位姐姐,看起來地位不算低的,可是這小半天她也是眼觀鼻鼻觀心一個字也沒敢多言,可真是叫人憋屈的緊,小姐,您往後可莫要往那宮裡去。”
說着又一嘆,“八小姐太可憐了,以後要去受這樣得罪。”
秦莞本來只是薄笑,聽到這話終是忍不住笑出了聲來,秦朝羽欲要做太子妃,可是天下多少女子都羨慕不來的好事,可茯苓卻說她是要去受罪的!
見秦莞笑音歡快,茯苓面上大紅,“小姐竟然笑奴婢,本來宮中就是這樣呀,還有今日咱們遇見的那件事,奴婢雖然沒看的清楚,可那叫秀兒的慘叫聲奴婢卻是聽見的,可見奴婢的命在宮裡是多麼不值錢啊……”
秦莞收了笑意,“你不要擔心,咱們入宮只是爲了給太后看病罷了。”
茯苓點頭,“奴婢就是知道這樣才慶幸呢,真不知那些想入宮的人是怎麼想的,且那麼多妃嬪終日想着同一個人,而那個人還要爲國家大事煩擾,可想而知那個人會給她們多少疼愛呢?進宮的時候還是水靈靈的花兒,等到了最後都枯萎了。”
秦莞眼底的笑意徹底淡去,一時也覺出幾分悲涼來,茯苓這比喻可謂生動至極了,因終日只做等待這一件事,所以宮中的女人格外有了勾心鬥角的時間精力,而爲了爭奪那本就少得可憐的疼愛,也不得不去鬥。
搖了搖頭,秦莞將這念頭甩了出去,無論如何,這些與她並無關係。
反倒是今日九殿下的話,在她心中深深的埋下了一個引子。
瑾妃的案子撲朔迷離,而她如今還一籌莫展。
秦莞沉靜下來,茯苓也不敢多言,只掀開車簾去看外面的景緻,正月初一,臨安城中年味兒正濃,時不時能聽到紙炮煙火的聲音,茯苓深吸了幾口冷冽的寒氣,整個人都從宮中的謹慎壓抑之中解脫了出來,眸光一轉,茯苓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咦,小姐你看,那個人,好像是此前來過府中的?”
秦莞回神,順着茯苓所指看了出去,這一看,竟是看到了展揚站在街邊,他身邊跟着四個衙差,面前站着一個衣衫樸素的中年男子,而展揚不知問了什麼,那中年男子焦急的解釋着,秦莞眉頭微皺,緩聲道,“停一停。”
外面程護也看到了展揚,他跟着秦琰,自然見過了展揚多回。
馬車停下,秦莞雙眸微深的打量着展揚和他面前的中年男子。
看了片刻,展揚似乎問完了卻未問出自己知道的,於是皺眉轉了身,這一轉身,便看到了程護和秦莞,展揚微訝一瞬,朝秦莞的馬車走了過來。
“九姑娘怎會在此?”展揚一拱手,問道。
二人早上才見過,秦莞便笑道,“剛從宮裡出來。”說着往不遠處的中年男子看了一眼,“今年大年初一,展捕頭怎在此?”
展揚也不笑,只聲音溫和了一分,“展揚獨身一人,過年也沒事,何況過年這陣子臨安城中多有亂事,所以便常駐衙門的。”說着展揚回身一看,“今晨便有人來報酒樓之中造竊,這個人是那家酒樓中的夥計,今日在家歇息,我們將人找到,正在查問。”
“可查問出什麼了?”秦莞問道。
秦莞幫過展揚的忙,展揚亦知秦莞心思縝密頗有智計,便直接道,“沒有,他只是個跑堂的夥計,對酒樓遭竊之事一無所知。”
秦莞眯眸,又打量了那中年男子一瞬,忽然道,“只怕不是一無所知的。”
展揚挑眉,也轉身看着那中年男子,“九姑娘爲何如此說?”
秦莞便定定看着中年男子道,“適才展捕頭問話的時候,他顯得十分緊張。”
展揚蹙眉,“一般被衙門的衙差問話,多少都會有些緊張。”
秦莞搖了搖頭,“一般人被問話緊張,說話的時候多半隻是會垂着眸子十分恭敬,可他剛纔說話的時候眼神總是看着左上,整個人雙臂緊貼着身子縮在了一起,且他手雖然垂在身側,可握拳的手指卻是在不停的動,且下意識的扯着自己的衣襬,而他整個人看着縮頭縮腦的,腿卻是後退了半步,似乎想離你們更遠一些。”
秦莞說完這些,展揚轉眸看着秦莞,“九姑娘說的這些我也注意到了……”
秦莞便彎脣,“這個人是酒樓跑堂的夥計,展捕頭想想,酒樓的夥計該是什麼樣子?”
展揚想了一瞬道,“動作快,手腳麻利,嘴巴甜腦袋活絡。”
秦莞頷首,“正是,可他現在卻不見一點麻利活絡,他太緊張了,他眼神看的方向說明他在回答問題的時候腦袋裡在想應對之策,也就是在想如何回答是最好的,通常這麼想的,答案定然都是編纂的,而他身體緊張緊繃,說明他並不想被你們查問,即便是開了口,也有所保留和隱瞞,而他腿腳的動作,說明他下意識想遠離你們,甚至,他想跑。”
展揚挑眉,似乎還有些不盡信,“九姑娘所言——”
“站住!別跑!”
展揚話音還沒落,他身後不遠處便響起了一聲大喊,展揚猝然轉身,卻見那中年男子果然已經拔腿跑走,展揚雙眸一瞪,又轉眸不可思議的看向秦莞。
秦莞笑道,“展捕頭去拿人吧,就算不是他乾的,他也多少知道內情。”
展揚動了動脣,一時不知道說什麼,他當了許多年捕頭,辦下的案子不少,本來他以爲秦莞驗屍已經極厲害了,可沒想到這些細微末節她也看的這般透徹。
展揚拱了拱手,道了一聲“先告辭”便轉身追人去了。
見展揚離開,秦莞方纔落下車簾下令回府。
馬車裡,茯苓歎爲觀止的看着秦莞,“小姐,您也太神了,竟然能一眼就看出那個人在說謊……那……那若是這般,豈不是誰說謊也能瞞過你?”
秦莞失笑,搖頭,“自然不是,我還未養成習慣,只看展捕頭在查問那人方纔帶了審視之心,每個人言行舉止都有每個人的習慣,然而人皆有共性,在某些特定的心境作用下,會產生相似的標誌性動作,憑着這些便可判斷那人說話的真假,然而平日裡同人說話,若並未懷疑那人,自然也不會刻意去看,如此便是發現不了的,還有些人空口說白話已成了習慣,除非事關重大,一些尋常的謊話也不會露出多大的破綻。”
茯苓恍然,“原來如此,也幸而小姐不是時時帶着分辨之心,那樣可就太累了。”
“是啊。”說着秦莞又失笑道,“何況生活之中若所有日常言語皆要分出真假,那也十分無趣了,而有些真假,不分那麼清楚也無礙……”
茯苓開始沒明白,待想了一瞬方纔知道秦莞的意思。
兩刻鐘之後,馬車近了忠勇候府。
適才的波瀾秦莞並未放在心上,可眼看着就要到府門口,馬車忽然又是一停,程護在外道,“小姐……有些不對勁……”
秦莞“嗯”了一聲,掀開車簾一看,頓時也睜大了眸子。
她們離開的時候侯府門前還是空蕩蕩的一片,可就這片刻的功夫,侯府門前竟然停了十多輛馬車,且那些馬車各個都是華蓋朱漆十分貴氣,秦莞眉頭一皺,“今日侯府有宴請嗎?”
茯苓搖頭,“不會啊,沒有聽夫人說過。”
秦莞只覺得奇怪,“那是爲何,一下子來了這麼多人,不知道的還以爲今日侯府搭了戲臺子請大家看戲。”
程護便道,“小姐,不如走西側門?這門口被擋住了,馬車也進不去了。”
秦莞放下車簾,點頭“嗯”了一聲。
話音落下,馬車便轉到了侯府側門去,到了側門,幸好空無一人,秦莞下了馬車進門,進門還沒走到幾步便看到白櫻神色匆匆而來,“小姐——”
秦莞微訝,“你怎麼來了?出什麼事了?”
白櫻神色有幾分古怪,“小姐,夫人讓我來接你,直接繞道回松風院。”
秦莞想着秦述夫婦定然關心她入宮的情況,還想去說一聲,沒想到直接讓她回自己院子了,想到府門前的馬車,秦莞往正院看了一眼道,“是不是府上來客了?”
白櫻頷首,“小姐剛走,便有幾家侯夫人到了府上,緊接着,陸陸續續的來了好多人,這些人都是來給侯府送年禮的,可實際上,卻是想要來找小姐您看病的!”
秦莞腳步一頓,“找我看病?!”
白櫻點頭,“雨嬤嬤說大家都知道小姐救了太后,也知道宮裡的賞賜,便明白小姐的醫術是比宮裡的御醫還要好的,所以她們都聞風而來了,雨嬤嬤還說有的人許是來看熱鬧的,總之,眼下整個正院都是人,夫人要小姐避一避。”
秦莞哭笑不得,白櫻便道,“剛纔奴婢就在府門口看着的,見小姐的馬車沒走正門,便知道小姐是走了側門了,如此方纔過來的。”
秦莞失笑不已,“這些夫人小姐尋不到城中的好大夫嗎?爲何來找我?”
她不是坐館問診的大夫,爲何來找她?
白櫻搖頭,“雨嬤嬤說昨夜小姐的事已傳遍了京城,人人都知道秦府有個小醫仙,來的人有的是有陳年舊疾的,有的是來看小姐醫術真假的,再加上您救了太后侯府的地位必定能提升不少,所以奔着攀關係來的也有。”
“這可真是……”
秦莞一時不知說什麼好,直跟着白櫻一路繞道回了松風院。
……
……
燕徹一路輕車簡從的出了宮,等到了侯府門前時,也被門前的馬車陣仗嚇了一跳。
同樣着了便裝的賀垠眉頭微皺道,“殿下,今日侯府莫不是在宴請賓客?若是如此,您一來只怕大家都要知道了,殿下?”
燕徹雙眸微沉,“今日是大年初一,便是宴請,也該是初三以後的事了。”
大周的民風,還真少有在大年初一宴請賓客的,大過年的,又是初一,大都是自家團聚,誰在初一就忙着招呼外客?
賀垠苦笑道,“可這陣仗卻是實打實啊,殿下若是不介意大家知道,也無礙。”
燕徹本就在宮中憋悶壞了,此刻好容易出宮,怎麼會想着無功而返?
想了一瞬,燕徹道,“侯府可有側門?”
賀垠眼珠兒一轉,“應該是有的。”說着便探身和駕車的侍衛交代了一聲。
駕車的侍衛名叫鄭巍,乃是東宮御林軍衛隊長,聞言立刻順着侯府旁側的一條小箱子拐了進去,沒多時,果然看到了侯府側門,秦莞剛從此處進去不久,看門的門房怎麼也沒想到太子會來,門一打開,聽見賀垠說太子駕到,門房頓時慌了神,忙不迭去稟告。
燕徹坐在馬車裡,很快就聽到了秦述和秦琰的聲音。
秦述從門內大步而出,掀袍便拜,“拜見太子殿下——”
秦琰也跟着行了禮,一擡眸,燕徹從馬車上走了下來。
“許久不來愛卿府上,愛卿府上今日可是在宴客?”
燕徹走了側門,一想便知是看到了正門的景象,秦述苦笑一下,一邊將太子往府中請一邊告知了實情,燕徹直聽的眉頭微皺,“府上九姑娘已有這般影響力?”
秦述苦笑,“殿下是知道的,京城這塊地方,湊熱鬧的,試探望風的,心思不端的,都多得是,要說真是來看病的,卻是少之又少,殿下,正院全都是人,只能請您去書房了。”
燕徹本就是此意,聞言點點頭並不以爲意,“雖則如此,府上九姑娘還是聲名鵲起了,且她救了皇祖母,也的確是叫人刮目相看。”
燕徹這話聽起來像是誇讚,秦述一時不差,笑道,“莞丫頭這一次也叫我們沒想到,畢竟她只有這般小的年紀,若真是讓太后娘娘身體活泛起來,纔是她的造化。”
燕徹抿脣未語,跟着秦述一路往書房而去,侯府佔地雖然沒有錦州秦府大,卻也不小,而秦述的書院獨自成一院,因經常見重要的客人,佈置裝扮的也極是雅緻嚴密,燕徹一路行來,不見一個府上下人,等到了書房,卻是熱茶糕點皆已備好。
燕徹十分滿意,總算消了在東宮的怒意。
一落座,燕徹便道,“還是愛卿這裡自在許多。”
賀垠坐在燕徹下手位上,聽見這話便知燕徹是爲早前的事着惱,這麼想着,賀垠便苦笑起來,燕徹已是弱冠之齡,便是有幾個侍妾也無傷大雅,可燕徹於此道卻是十分克制,這一下,不僅皇后表示關心,其他人也動了不少心思,而被冊立爲太子之後,就更多人嚮往燕徹此處塞人,又爲了分將來的後宮一杯羹的,也有懷着不良心思,想讓燕徹沉溺於美色一道的,然而自小見慣了後宮女子爭鬥的燕徹怎會着了那些人的道?
秦述坐在賀垠對面,聞言笑道,“太子殿下忽然駕臨,微臣毫無準備,只怕輕慢了太子殿下,微臣命人準備一點酒菜,今日是過年,請殿下在寒舍薄飲一杯。”
燕徹脣角微彎,總算少見的露出笑意來,便點頭道,“那自然好。”
秦述心中高興,忙吩咐秦琰去通知胡氏。
秦琰出門,秦述便道,“殿下忽然來訪,是來散心,還是有別的要事?”
燕徹神色鬆快了兩分道,“沒什麼要事,南邊的貪腐如今都安排妥當,愛卿想來心中有數,本宮今日來,只是因在宮中待的有些悶,散散心罷了。”
秦述聞言一顆心便落了地,神色也鬆快下來,當下和燕徹說起來日常趣事。
然而說着說着,卻還是說到了朝政之上,燕徹道,“父皇此番留了睿親王世子殿下領刑部左侍郎之位,可算暫補了刑部的缺,眼下六部之中,吏部有愛卿在,其他的刑部和兵部便是最爲要緊的,此前秦琰有心幫本宮,可燕遲那邊卻無迴應,他是疆場上的人,想來做事全憑自己主觀臆斷,拉攏他還是太難了些。”
秦述想了想道,“睿親王世子殿下的確不好對付,不過只要他沒回朔西軍中,假以時日也不是不可能,等他知道了京城之中的人都無法獨善其身之時,自然會擇木而棲。”
燕徹頷首,眸光一轉道,“對了,前次鄭卿去同本宮稟告那案子之時,說多虧你們幫了大忙,案子得破,臨安衙門得了賞,卻是將你這個背後的功臣漏了,你想要什麼,本宮若是有的,定然不會吝惜。”
秦述笑音淳淳,“殿下說笑了,爲殿下分憂乃是下臣的分內之事,怎還敢要賞賜?”
燕徹端着茶盞輕抿了一口,忽而道,“本宮聽說,案子之所以能破,全是因爲愛卿這裡推薦了一位奇人,說是這位奇人驗屍手段極其厲害?”
秦述眼底微亮一下,心知是鄭白石賣了個關子,“鄭大人說的不錯,下臣這裡的確有一位奇人。”說着語聲深長一瞬道,“殿下莫非想知道這人是誰?”
燕徹將茶盞一放,“不錯,本宮還想見見那人。”
秦述背脊一直,神色有幾分猶豫起來,燕徹見狀一挑眉,“怎麼了?不方便?”
秦述忙搖頭,“那倒是沒有,不過這個人,身份有些特殊,且,殿下已經見過她了……希望殿下知道內情之後莫要動怒。”
燕徹揚眉,“本宮見過?”燕徹想了一圈見過的秦府門人,一時沒想出來是誰,然而這件事是幫他的,他又怎麼會動怒?
“你放心,本宮想見見便是爲了認識認識這位奇人,還想獎賞一番,怎麼會動怒?”
秦述見狀只得起身道,“好,那請殿下稍等片刻,下臣這就去安排。”
燕徹點點頭,秦述便也走了出去,秦述一走,屋子裡只剩下燕徹和賀垠,賀垠奇怪道,“殿下,侯府的門人您見過誰?”
燕徹搖搖頭,“鄭卿說的時候,還說是侯府最近收入門中的,可最近我只見過侯爺和秦琰,難道是秦琰?”說着燕徹又搖了搖頭,“不可能,若是他一定早就出手了,如若不然,難道是他們的哪個護衛本宮未曾留意?”
大周從未有女子操仵作賤役,因此燕徹只想到了男子,這麼一說,賀垠便點頭,“殿下說的有道理,最大的可能便是這個了,若真是侍衛也沒什麼,只要得用,往後能爲太子殿下效忠便是,又或者,殿下可以要過來放在東宮啊。”
燕徹脣角微揚,“若真是奇人能人,收入東宮自然好,可就不知道侯爺放不放了。”
賀垠笑道,“怎會不放?侯爺父子可都是對太子殿下用心非常的,放在他們身邊,殿下要用的時候還不方便,還不如直接送給殿下。”
燕徹這麼想着,也絕賀垠說的有理,便想着待會兒見了人先賞賜秦述和秦琰一二,然後再開口要人,如此也不會虧了秦述和秦琰。
秦述爲了掩下燕徹的行蹤,屏退了書房院內院外所有的下人,如今傳個話也要他親自去,他一出未回,整個書房院子靜悄悄的只能聽到偶爾的鳥鳴聲。
一聽到鳥鳴聲,燕徹便生出了起來走走的念頭,放下茶盞,推門而出,便見整個院子修竹蔥翠寒梅傲雪,更是雅緻安靜,燕徹心中暗暗點頭。
他上一次來的時候還是秋日,那時候這院中還未有梅花,這麼想着,他便順着迴廊往西邊的梅花樹旁走去,賀垠見他如此,便不近不遠的跟着。
……
……
“什麼?太子殿下來了?還要見秦莞?”
秦朝羽一下子站了起來,墨意忙道,“是的小姐,不過不是點名要見九小姐,是想見上一次幫着破案之人,適才侯爺親自去和夫人說的,然後夫人讓世子爺去叫九小姐了。”
秦朝羽眉頭微皺着,表情頓時有幾分凝重起來。
燕徹不是好色之人,而他也沒有點名要見秦莞,可他很快就會發現秦莞除了出色的姿容和一手醫術之外,還會幫忙驗屍,仵作一道雖然是賤役,可這一次卻是實打實的幫了他,憑着燕徹,定然會高看秦莞一等……
見秦朝羽面色沉凝,墨意低聲道,“小姐不想讓九小姐去見太子殿下嗎?”
秦朝羽輕笑一下,“怎會不想?今日不見,以後也是要見的,今日不知道,往後早晚也是要知道的。”這麼說着,秦朝羽一顆心便是微微一沉。
她無法改變這一點,偏偏秦莞會的她都不會。
“那小姐怎麼打算?算着時間,世子已經到九小姐那裡去了。”
秦朝羽定了定神,“既然改變不了,我倒是可以乘機試一試她。”
說着,秦朝羽下頜微揚,“太子殿下一個人來的?現在在書房那邊?”
墨意搖頭,“帶着賀大人來的,侯爺屏退了那邊的侍奴,眼下只有太子殿下和賀大人兩個人在那邊,夫人已經叫人準備了酒菜,待會兒送去書房,正院還有好些人,也要夫人照看,這會兒夫人忙的不可開交。”
秦朝羽點點頭,忽然轉身朝外走去,墨意忙抄起斗篷給秦朝羽披上。
主僕二人腳步極快的到了正院,問了胡氏在哪裡之後便找到了胡氏跟前,秦述此刻正要離開,見到秦朝羽來了便笑道,“羽兒,太子殿下來了,我正打算待會兒讓你去和太子殿下見個禮呢——”
秦朝羽脣角微彎,“父親這會兒要去做什麼?”
秦述便道,“太子殿下和賀大人在書房那邊,總不好讓他們獨自在那裡,我正要回去。”
秦朝羽明眸燦燦道,“今日是新年第一日,太子殿下來了,父親不打算準備點什麼嗎?”
秦朝羽這一說,秦述方纔想起來,“你可是提醒我了,正好,早前收回來的那一副《千江遊春圖》可以送給太子殿下,我現在便讓吳恙去府庫取來。”
秦朝羽想了一瞬,“光一幅圖怕是不行,何況還有賀大人。”
賀垠是東宮長史,乃是燕徹身邊第一信臣,的確不可輕忽。
秦述蹙眉,“那我親自去府庫走一趟。”說着秦述腳步便有些快,又叮囑胡氏,“夫人準備的酒菜可要快些送過去——”
秦述離開,秦朝羽的神色便有幾分微凝,“母親,酒菜可準備好了?”
胡氏搖頭,“酒倒是準備好了,菜還需等等。”
秦朝羽便道,“那……就先把酒送過去。”
胡氏微疑,秦朝羽又看向外面,“哥哥回來了嗎?”
胡氏搖頭,“去叫你九妹妹了,哦對了,太子殿下要見你九妹妹。”
說着,胡氏眼底生出一分擔憂來,母女兩四目相對,自然知道彼此都在擔心什麼,秦朝羽忽然傾身,在胡氏耳邊說了幾句話,胡氏一愕,“羽兒?當真如此?”
秦朝羽點點頭,堅定的道,“是的母親,就這麼安排吧。”
胡氏略有一分猶豫,秦朝羽便道,“若她真的沒有歪心思,我纔會信她。”
胡氏嘆了口氣,“你……就不怕弄巧成拙?”
秦朝羽下頜微揚,“若是太子……那我認了便是。”
胡氏欲言又止,奈何秦朝羽神色堅定,胡氏只好嘆了一聲,“那好吧。”
很快,有幾分不解的秦莞跟在秦琰身後到了這處後堂之中,胡氏身邊擺着一壺酒,看到秦莞來了笑着道,“莞兒,你來了,你三哥都和你說了?”
秦莞苦笑道,“三哥說有位客人要見我,還未說是誰。”
胡氏一笑,“你不要緊張,這一次也是好事,你大伯和客人都在書房院,你去吧。”說着看着身邊的這壺酒,“你先幫我把這壺酒送過去,琰兒你等一下,菜品馬上就好了。”
秦莞去書房的路自然認得,一個人去也沒什麼,然而不知爲何,她總覺得有些奇怪,難道是鄭白石?是李牧雲?還是有人想讓她治病?
秦莞心中頗多疑問,可看胡氏笑眯眯的樣子又不好多問,只得認命的端着那壺酒朝着書房而去,這青天白日的,又是在侯府之中,胡氏也不會害她。
秦莞這般想着倒是不覺害怕,只有些好奇要見她的人會是誰呢?
這邊廂,燕徹正站在梅花樹下,他的目光不在梅花花枝上,而在樹頂的一隻小鳥雀身上,冬日天寒,鳥雀難見蹤影,可這隻灰撲撲的小雀兒卻敢來啄食梅花苞,而燕徹不僅沒有將鳥雀兒趕走,反倒是稍有興致的欣賞着這大膽的小雀兒。
正看得出神,忽然,一道輕微的腳步聲響了起來。
燕徹擡眸去看,一眼便看到了秦莞的身影,她還是着早前入宮時候的裙裳,素淨而又清華雅緻,然而燕徹的眉頭卻皺了起來,這裡是秦述的書房,且他已做了安排遮掩他的行蹤,便是來人,來的也該是秦述或者秦琰,既然如此,秦莞怎麼會來這裡?
不僅如此,燕徹一眼看到了秦莞身後並無旁人,她是獨自前來的,而更讓燕徹反感的是,她手上還端着一隻酒壺,這一下,燕徹心底熄滅的火又被點了起來!
秦莞孤身一人,出現在了她不該出現的地方,看慣了後宮女子爭鬥的燕徹第一時間便想到了秦莞的來意,他眉頭一皺,眼底露出了幾分輕鄙之意。
他本就不喜表面上裝可憐柔弱的女子,本來他還不確定秦莞內裡是否是那種頗多手段算計之人,可眼下看到秦莞端着酒壺一人前來,他卻是明白了秦莞的爲人!
好一個外表清華柔婉的秦府九姑娘,短短一夜之間,便成爲京城人人皆知的醫仙,而眼下,得知他來了府中,竟然還敢獨自一人持酒行引誘之意!
燕徹眸色微冷,擡步從梅花樹下走了出去,他一走出,秦莞自然也看到了燕徹。
燕徹很明顯的從秦莞眼底看到了一絲意外,燕徹脣角一揚,笑意微冷,演得好,演的真好,明知他在此,卻還要裝成是意外相遇不成?若是意外,怎還端着酒?!而秦府,又怎麼會讓一個與他此行不相干的秦莞來送酒?
燕徹知道秦述所想,便是送酒,也該是讓秦朝羽來送。
想來想去,燕徹更斷定了秦莞的心思——
“拜見太子殿下——”
秦莞福身行禮,繼而眉頭擰在了一起,怎麼原來要見她的人是太子?!
是因爲太后的病?還是因爲那件案子?
秦莞雖然意外,卻還是很快轉過了彎來!
然而她正遲疑之時,卻聽到了燕徹冷冷的聲音。
“你來這裡做什麼?!”
燕徹語氣冷硬,明顯帶着不善,秦莞一愕,不明燕徹這高高在上的薄怒從何而來,她站起身來,一擡眸,分外刺眼的看到了燕徹眼底的鄙薄。
秦莞一時驚訝極了,“不是……太子殿下要見民女?”
秦莞問完,眼風極快的掃了一圈,除了看到一位陌生的男子之外,並不見秦述在此,心中疑惑更甚,而下意識的,秦莞亦對太子莫名其妙的怒意不滿,更有甚者,他的眼神爲何那般鄙薄的看着她?!就好似她是什麼輕賤之人。
燕徹又冷笑了一聲,“本宮要見你?”
燕徹疑問了一句,那語氣更是讓秦莞無所適從,秦莞壓下心底的不快,仍然八風不動的道,“不是殿下要見?”說着秦莞覺得不妥,後退一步,“既然如此,民女便不打擾殿下了。”
秦莞說着正準備退下,燕徹卻狹眸寒聲道,“九姑娘憑着一己之力已經讓京城人人皆知你醫仙之名,眼下獨自前來,莫不是還貪圖東宮的榮華富貴?”
秦莞先是沒反應過來,然而再一品,她卻明白了燕徹眼底的鄙薄從何而來,他以爲她來此是爲了引起他的注意討他的歡心?!
這麼想着,秦莞的眼神便銳利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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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下一章太子要被啪啪啪打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