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漠部下衆人都是握緊了刀,相比迎面而來的那羣人,燕兵自然是訓練有素,進退有致,七八名兵士已經上前去,手持盾牌組成了一道防線,其他兵士則是或拿長槍或拿大刀,更有數人也是彎弓搭箭,面對來敵。
論起人數,對方多了二十多人,但是若論起戰鬥能力,燕兵自然是佔據上風,這一路上渴飲山泉水,飢食山中肉,身強體壯,精力充沛,之前的疲憊早已經散去,此時若動手,對方未必能佔了便宜去。
不過韓漠卻也知道,若此時與對方動上手,固然不會輸於對方,但是兵家有言,傷敵一千,自損八百,迎面而來的那羣人看起來也都是兇悍之輩,瞧他們都是佩刀帶弓,絕非普通之人,交起手來,自己這邊的弟兄恐怕也要傷亡不輕,頓時便沉聲道:“弟兄們都不要輕舉妄動,一切有我!”
那四五十人呈扇形圍上來,距離十多步遠停住,忽聽得其中一人叫道:“哎喲,好像是當兵的。”
韓漠一行人從亭水關出發之時,爲了掩人耳目,那都是換上了繳獲的魏兵甲冑,雖然如今甲冑大都破損不堪血跡斑斑,甚至有一半的人甚至都已經褪去了身上殘破甲冑只穿着裡面的短衫,但是對方還是能夠輕易看出這是一羣軍人。
韓漠故意低沉着嗓子,用一種聽起來比較嘶啞的聲音喊道:“你們是什麼人?爲何要擋我們去路,是要造反嗎?”
便見從那邊走出一名魁梧大漢,穿着短褂,敞着衣襟,露出毛茸茸的胸口,兩條手臂黝黑粗壯,臉上更滿是橫肉,掛着弓揹着箭盒,手中握着一把銅叉,似乎是他兵器,這人顯然是這羣人的頭領,走出來數步,才高聲道:“官爺們別誤會,咱們都是好人,不是造反。”
他見到韓漠一行人的盔甲,只當這都是魏國兵士。
韓漠冷笑道:“既然不是造反,爲何要用弓箭對着我們?你們真是好大的膽子。”
壯漢急忙回身道:“都放下了,是自家人。”那羣人這才放下弓箭來。
那壯漢高聲問道:“是了,官爺們這是要去哪裡?瞧官爺們的樣子,倒似乎是迷路了,不知我們是否能幫上忙!”
韓漠也不多廢話,伸出一隻手,向那壯漢招招手,道:“你過來!”
那壯漢一愣,猶豫了一下,回頭看了看手下衆人,見自己人多勢衆,對方雖然是當兵的,應該也不敢將自己怎樣,小心翼翼走過來,但還是在距離四五步遠的地方停住,抱拳道:“小人侯彪,見過大人。”
韓漠打量侯彪幾眼,才道:“我們是山南軍的人,老子是山南軍統領,你叫老子韋統領就是。”
侯彪笑道:“原來是韋統領,久仰久仰!”
韓漠心中暗想:“你若是久仰我的名字,還真是見鬼了。”面上卻神情肅然,道:“咱們和燕人打仗,後來迷了路,所以走到了這裡來。”
侯彪心道果然如此,忙道:“韋統領定然是打了勝仗,追趕燕人所以迷路。”
韓漠咳嗽一聲,指着那一大羣人道:“侯彪老子來問你,這都是些什麼人?你們佩刀帶弓,聚集在一起,又是要做什麼?”
侯彪猶猶豫豫,一時間也沒有說話,韓漠冷哼一聲,侯彪終於道:“韋統領,大夥兒都是民間義士,聚在一起,是要共赴國難,爲國出力!”
“爲國出力?”韓漠冷笑道:“一大幫人在山谷裡遊蕩,出的哪門子力?本將看你們是要在這裡趁火打劫吧?”
侯彪忙擺手道:“韋統領誤會了。不瞞韋統領,這從前大夥兒還是做些沒本錢的買賣,但是如今國難當頭,強敵入侵,大夥兒就只是一心想着爲國出力了。本來大夥兒商議着這幾日要前往京都城參戰,抵禦外敵……!”
韓漠淡淡道:“要去京都城,那是往這個方向走嗎?”
侯彪擺手道:“韋統領莫急,本來是要去京都城,可是昨兒個得了一個消息,有一羣燕人進入山南郡,不知意欲何爲,我們這是要去追拿他們。”
“燕人?”韓漠皺起眉頭,身邊諸燕兵拿槍握刀的手依然穩健有力。
“是是是,我們得了消息,昨晚就有人放了信號,對方有二十多人,雖然喬裝打扮,但肯定是燕國人。”侯彪肯定道:“咱們的人已經跟上了他們,沿途留下了記號,我昨日得到消息後,便聚集了這幫義士,循着沿途記號追了過來。那幫燕人必定是燕國的探馬,若是將他們抓住交給官府,嘿嘿……!”說到此處,他臉上顯出掩飾不住的興奮。
實際上此時從京都城已經向魏國各地發出了命令,大魏國土上的每一位子民,無論身份貴賤,只要能在此次保國之戰中建功立業,便能夠得到封賞,即便是那些江洋匪盜,只要有心報國,與國患難,照樣可以赦免其前罪,既往不咎。
正因如此,從魏國各地涌向京都城集結起來的江湖民間人士多如牛毛。
魏國生活貧苦,許多的百姓迫於無奈,落草爲寇,相比起來,四國之中,魏國的匪患是最爲嚴重的,而作爲山林地區的山南郡,匪患就更是猖獗。
侯彪便是山南郡山區的悍匪之一,手下也是有十多名弟兄,平日裡幹着打家劫舍的勾當,爲人悍勇,在這片地區的山賊之中,很有些名頭。
山賊乃是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買賣,若非無奈,誰也不願意走上這條路,如今魏國朝廷頒下旨意,不論出身,只要能夠前往燕京城外集結參戰,即可免去以往所有罪責,既往不咎,而且立下功勞,還能夠得到封賞。
侯彪等人得知這個消息,便邀集了不少同行,準備一同前往京都城,從軍立功,能夠謀一個好出路。
就在出發之前,卻得到了一個消息,有一隊燕人佩帶着兵器,進入了山南郡這片山區之中。
得知這個消息的侯彪,立刻感覺機會到來。
他手頭上人手不足,而且感覺那一隊燕國人不好對付,爲了萬全,他派了兩名機靈的手下跟進,沿途留下記號來,他自己則是派人通知了附近其他幾撥山匪,糾集了四五十人,感覺足夠應對那一隊燕國人,這才沿途順着留下的記號一路追來。
這幫山匪心中清楚,如果能將那一隊燕國人擒住,那定然是大功一件,必定能夠受到官府的賞賜,所以一個個都是興奮無比。
碰上韓漠這羣人,侯彪等人還以爲是追上了那羣燕人,這才涌上來動手。
韓漠此時心中疑惑,不知道他們追拿的那羣燕人是誰,心中卻也懷疑是不是韓玄齡派來打探消息的燕軍探子,於是道:“巧的很,我們也正準備往京都城去,既然遇上這事,少不得出手幫你們一把。”
侯彪神色古怪,笑道:“韋統領客氣了,這事兒不敢煩勞諸位官爺。”又顯出疑惑之色問道:“韋統領是要去京都城嗎?你們不是山南軍嗎?爲何要去京都城?”
“爲何去京都城,還要與你稟報嗎?”韓漠冷冷道。
侯彪忙笑道:“不是不是,只是聽說風國人打進來了,都以爲山南軍守在風國那邊,不知道韋統領還要進京!”
“風國人打進來了?”韓漠皺起眉頭,眼中微顯吃驚之色。
侯彪道:“也是聽其他弟兄風傳過來,不知道是真是假。只說風國有數萬大軍已經除了風國境內,進入了咱們大魏國境……!”他握住拳頭,用力揮了揮:“那幫蠻夷,這叫趁火打劫了,以前只敢窩在自己的洞裡不敢出來,如今見到我大魏國難當頭,就出來插了一槓子。不過有你們山南軍在,那幫蠻夷很快就要抱頭鼠竄了。”
韓漠心中很是吃驚,他知道風國素來都是與世無爭,前朝動亂,天下四起之後,南方三郡擺脫了控制,建立了風國,立國百年來,雖然也經過許多次戰爭,特別是與魏國,時常兵戎相見,甚至與燕國也曾有幾次刀兵之爭,但是一直以來,風國人都是在本國國土之上作戰,幾乎沒有過離開本國國土出兵作戰的歷史,此番陡然離開本國,進入魏境,確實是令人吃驚的消息。
換句話說,如果這個消息屬實,那麼魏國面臨的不將只是燕慶聯軍的攻擊,而是要面臨中原四國另外三國的全面攻擊。
讓韓漠驚訝的是,他身爲燕國軍方最高統帥,而且手裡還有着很完善的情報網絡,卻對風國參戰的消息事先一無所知。
任何一國要發動一場戰爭,絕不可能是心血來潮之事,事先肯定是要做出各樣的準備。
風國出兵數萬,那顯然是傾力出兵,如此大的軍事行動,事先肯定是經過了詳加的策劃,而其他國家事先一無所覺,那麼只能證明風國對此次的軍事攻擊計劃十分的保密,瞞過了許多人。
很顯然,風國人肯定也瞞過了司馬皓月。
若非判斷風國不會輕易出兵,司馬皓月也不敢如此大膽,將兩萬山南軍全數抽調出來。
能夠瞞過司馬皓月的眼睛,風國人看來還真是詭異的很。
他忽然明白過來,爲何山南軍在一線谷進攻受挫,卻突然撤離,現在看來,不是他們想要撤離,而是後方軍情緊急,他們只能撤兵回頭去應對風國人的威脅了。
中原四國,全數捲進這場戰爭,這場中原大戰,亦是變的越發的殘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