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漠得到要護送太子前往邊關的旨意時,正在西花廳。
接過旨意,韓漠滿腹疑雲,坐在自己的辦公室內,沉思許久。他的心裡隱隱充滿了不安,總是感覺即將要發生一件驚天大事。
太子要去邊關?
他想做什麼?
太子的行動,知道的人很少很少,雖然韓漠並不知道太子究竟想做些什麼,但是他卻十分清楚,那位謀劃已久的太子殿下,所策劃的事情必然是非同一般。
從沒有參與任何朝政的太子殿下,這一次卻是破天荒地要承擔巡視邊關這樣的任務,這是所有人都沒有意料到的。
據韓漠所知,蘇雨亭與太子走的很近,若是沒有猜錯,鳳翔營肯定已經是隸屬於太子的勢力範圍之內,即使不歸屬,至少也是合作的關係。
太子遠赴邊關,按照資歷來說,鳳翔營的蘇雨亭顯然比自己有資格。
但是事出蹊蹺,蘇雨亭在幾天前摔下馬來,如此一來,護送太子前往邊關的職責,就自然而然地落到了自己的頭上。韓漠眯着眼睛,他不是傻子,甚至在得到旨意的一瞬間,就斷定出,蘇雨亭這次受傷,十有八九是早有計劃的陰謀。
或許蘇雨亭事先就知道太子會前往邊關,更知道若是太子前往邊關,他和他的鳳翔營勢必是護送太子的第一選擇。
畢竟韓漠和昌德侯曹殷剛剛從慶國歸來沒多久,若是此時再派其中任何一人前往,在情理上也是有些說不過去。
龍驤營和火山營是內御林軍,護衛皇宮內城的安全,自然是動也不會動的。
蘇雨亭本是必選之人,但是此番一受傷,那便不能出京了。
在政壇上從無任何大表現的太子殿下出人意料的要往北邊邊關去,大燕數得上的年輕武道高手蘇雨亭卻是更爲出人意料地從馬上摔落受傷,這兩個出人意料組合在一起,那就顯得很是詭異了。
……
西花廳一處主事裴英侯從門外進來之時,韓漠上眯着眼睛,靠坐在椅子上,正在思考着某些事情,等他見到裴英侯進了來,眼中劃過一道稍縱即逝的詭異光芒,隨即臉上便顯出淡淡的笑意,看着裴英侯。
裴英侯上前來,手裡拿着卷宗,先向韓漠恭敬一禮,才道:“大人,隨同大人此番前往邊關的吏員,屬下已經調配完畢,這是代號名單,請大人過目!”
韓漠接過,細細看了一遍,看得很認真,亦是很仔細,片刻之後,纔將名單放進衣袖之中,笑道:“裴主事辛苦了!”
裴英侯忙道:“大人剛從慶國出使歸來,又要遠赴邊關,那纔是真正辛勞!”
韓漠擺手笑道:“忠君之事,理所應當。”頓了頓,才微微一笑道:“這名單上的四十名弟兄,似乎都是廳中的老吏員了?”
裴英侯肅然道:“太子此番前往邊關,千金之體,聖上能將暗中護衛之職交給咱們西花廳,那是莫大的恩寵。屬下思來想去,爲了太子和大人的安危,調集了廳中的精銳吏員,都是經驗豐富的好手,有他們在,絕不會出現任何的差錯!”
“好!”韓漠點頭笑道:“裴主事果然是思慮周全。”摸着下巴沉吟了一下,才含笑問道:“裴主事,此番前往,事關重大,我的事情恐怕不少,咱們廳中,總要隨同一名主事與我一同前往……如此也好統帥暗中跟隨的吏員們。”
裴英侯點頭道:“大人說的是!”
“四處主事紅袖正在養傷,近期肯定是無法回到廳中,廳中也就剩下裴主事你,另外還有二處公輸全和三處李固,依你之見,誰最合適隨同前往?”韓漠摸着下巴,依然是笑盈盈問道,語氣也是很爲溫和。
裴英侯想了片刻,才小心翼翼試探道:“大人……覺得屬下如何?”問這句話的時候,他的瞳孔深處,顯然是有些緊張。
韓漠沉吟片刻,才搖搖頭道:“裴主事是不行的!”
裴英侯聽到這句話,眼眸子深處的緊張之色瞬間消失,但是臉上卻在瞬間顯出不甘之色,只不過韓漠卻已經笑道:“並非裴主事能力不行,而是……裴主事不能離開京裡。裴主事統管一處,那可是最爲重要的分處。無論銀錢,訓練,還是廳內的雜務,都是由裴主事處理。我西花廳正在漸漸走上覆興之路,那些新選拔出來的吏員們,還要加緊訓練,廳中的銀錢週轉,那也是一刻也少不得人,裴主事若是離開了,我西花廳的運轉豈不癱瘓?”
裴英侯聞言,神情才平復下來,嘆道:“屬下一直是想着隨大人出生入死,可是……!”
“裴主事不必如此說,你打理一處,維持着西花廳的正常運轉,這已經是了不起的大功勞,比之出生入死的弟兄們,功勞只高不低。”韓漠平靜道:“我擔任花廳廳長近一年,一直都是事務纏身,這邊也沒能好好地管理,若不是有裴主事這條臂膀,西花廳也不會有現在的正常運轉……!”他神情變得肅然起來,真摯道:“雖說我的職位比你高,但是韓漠內心,對裴主事是十分敬重的,而且我相信,只要裴主事與我齊心協力,西花廳定能恢復當年公顏老在世的雄風,我西花廳,也必將成爲這天下最令人恐怖的暗黑衙門!”
裴英侯眼皮子跳了跳,瞳孔深處帶着一絲黯然,但是這樣的神色,一閃而過,已是拱手道:“屬下定當追隨大人,爲復興花廳,肝腦塗地!”
“願與君共進退!”韓漠正色道,隨即溫和一笑,道:“公輸全和李固,這二人中間,誰更合適?”
裴英侯想了想,終於道:“若是以屬下之見,三處主事李固更爲合適!”
“哦?”
“李固善於跟蹤刺殺,他的追蹤術,亦是花廳中數一數二的好手。”裴英侯緩緩道:“他雖年輕,但是刀下所殺的敵國暗黑吏員,卻是難以勝數,立下了無數的功勞,正因如此,他在花廳內素有威望……由他率領那一干好手護送太子與大人前往,敵國暗黑吏員勢必是沒有半絲機會能夠傷害到你們!”
韓漠呵呵笑道:“裴主事所言,與我所想一般,論起刺殺,李固能耐確實不小。”頓了頓,似乎是在考慮,只片刻間,韓漠便道:“既然如此,那就安排李固隨我一同前往。裴主事,你去喚李固前來,這一路上只怕不是很太平,我有話要向他交待!”
裴英侯拱手稱是,轉過身,欲要離開,走出幾步,卻是停下步子,臉上顯出極其複雜的神色。
韓漠則是坐在椅子上,眯着眼,一雙眼睛犀利無比地盯着裴英侯的背部,看到裴英侯停下腳步,韓漠的眼中顯出一絲期盼,溫言問道:“裴主事可是還有事情?”
裴英侯並沒有立刻轉身,他閉上眼睛,隆在袖裡的兩隻手緊握拳頭,但是瞬間,便即鬆開手,睜開眼睛,回身拱手道:“大人,邊關正值大戰,雖然我大燕未參戰,但是地處戰場邊緣,少不得兇險,大人……保重!”
韓漠長嘆一口氣,道:“多謝裴主事關心。身爲大燕臣子,韓漠一直都有爲國流血的覺悟!”頓了一頓,平靜道:“裴主事,在韓漠心中,你是一位才學出衆之輩,以你的才幹,在朝中當一個侍郎,那是綽綽有餘。可是你爲國效命,甘願進入西花廳,默默無聞,甚至此生都不得揚名……公顏老去世之後,西花廳衰敗,最終只剩下十三人,你卻依然領着這十餘人堅守到最後,這一切,都是讓韓漠好生敬重的。”
裴英侯嘆道:“大人過獎了。公顏老在世之時,對屬下很是照顧,屬下不願看到他費盡一生心血創建的西花廳衰敗破落,若是那樣,他老人家只怕是死不瞑目!”
韓漠點點頭,正色道:“裴主事,韓漠既然受聖上隆恩,統帥西花廳,那麼心中就存了一個念頭,即使超不過公顏老,卻也不能丟了他老人家的臉面,我這話,你信不信?”
裴英侯點頭道:“大人年輕有爲,智勇雙全,屬下相信西花廳定能成爲天下最強的暗黑衙門!”
“但是需要裴主事這樣的人才幫助。”韓漠凝視着裴英侯:“沒有你們的幫助,韓漠什麼事情都做不成的!”頓了頓,道:“若是裴主事和廳中的弟兄有什麼困難,儘管與我說,我定當爲你們解決麻煩!”
裴英侯猶豫了一下,終於拱手道:“多謝大人關愛!”深深一禮,再不言語,快步退了下去。
看着裴英侯快步離開,韓漠往後靠倒在椅子上閉上眼睛,輕嘆了一聲。
……
李固很快便來到室內,韓漠見他進來,並不多言,只是打開暗門,進入了地下密室,李固自知韓漠是有事交待,快步跟了進去。
到了密室之中,韓漠已是坐在椅子上,李谷關上門,走到桌前,拱了拱手,韓漠卻是將那份代號名單丟在桌子上,淡淡道:“自己看一看,這是裴英侯選擇的吏員,此番要隨我前往邊關!”
李固面無表情,上前拿起名單,掃了幾眼,終於道:“這是廳中的大部分老吏員,除了一處外,都是其他三處的骨幹!”
韓漠點頭笑道:“如此說來,裴主事對我們此行是很爲用心的,將精銳都派給了我們!”
“是三大處骨幹!”李固依然是面無表情,糾正道:“一處的骨幹,並不在名單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