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部尚書範雲傲微一猶豫,終是出列道:“聖上的意思,是否要往臨陽關再增派兵力,以此給予魏軍一定的震懾,讓魏軍不敢太過猖狂?”
他乃兵部之首,事關軍方之事,他自然是要說幾句話的。
皇帝淡淡一笑,道:“範愛卿此言,可說對,也可說不對!”
“還請聖上示下!”
皇帝摸着鬍鬚道:“商鍾離將賭注壓在隆山,慶軍的主力,如今也是佈防在隆山,而司馬擎天如今恐怕也是將賭注壓在了隆山。這兩人在隆山之戰,實際上就等於是魏慶兩國的大決戰。魏軍如果攻下隆山,那麼慶國必將陷入危局之中……而且隆山一破,慶軍士氣必然大搓,其東北軍團的士氣也必受打擊,那個時候,北蠻兇騎在北,魏軍鐵騎在南,這兩股強大的騎兵團自兩面夾擊,以慶國人的實力,只怕是抵擋不住了。”
範雲傲點頭道:“聖上所言極是,如今的形勢,便是如此。商鍾離花費巨大的人力財力在隆山設防,而且將主力集中在隆山一線,那顯然是以阻敵於隆山之下了。以微臣所見,商鍾離也知道以慶國如今的實力,想要同時應對魏軍與北蠻的夾擊,那是凶多吉少,但是他卻也清楚一個道理,只要南線擋住魏軍,最後逼得魏軍撤兵,北蠻人勢必也會撤軍……!”
刑部尚書蕭萬長搖頭道:“範尚書,商鍾離雖然乃是世之名將,但是想要憑藉隆山逼退十幾萬魏國虎狼之師,那又是談何容易!”
範雲傲點頭道:“蕭尚書說的是,這事確實很是困難,但是卻並非不可能。”他微微一笑,道:“當年武王皇帝自吳郡出兵,攻慶遭遇埋伏,退至溳水關,慶軍三倍兵力攻打溳水關,最終不還是鎩羽而歸?”
此言一出,羣臣都是點頭,那次雖然是撤退,但是最終卻將幾倍兵力的慶軍地擋在溳水關外,這也是燕國上下引以爲傲之事。
“商鍾離此番在隆山堅守,或許也存了與隆山共存亡之心。”範雲傲肅然道:“慶國的成敗,在商鍾離看來,或許就在這隆山一戰了。”
皇帝笑道:“範愛卿所言,深得我心。商鍾離善守,司馬擎天善攻,此二人交鋒於隆山,互相損耗,卻也是朕樂意看到的。”
此言一出,衆臣都笑起來。
無論是誰,能看到魏慶互相消耗,那總是一件好事。
“只不過如今魏軍實力明顯強於慶軍,商鍾離雖然有能耐,但是……面對的畢竟是司馬擎天,朕卻是擔心,萬一真的被魏軍攻破了隆山,那又當如何?”皇帝摸着鬍鬚,掃視羣臣,平靜道:“所以朕覺得,我大燕雖然不必出兵,但是卻要魏國人感覺到我們的壓力,讓他們不至於將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攻打隆山之上……朕要他們分出一部分精力應對我大燕,如此一來,隆山的魏慶之間的消耗戰,必然會持續更久……!”
“範愛卿方纔言道,是要往臨陽關增兵,朕也說過,這話既對,卻也不對。”皇帝淡淡笑道:“對者,要讓魏軍感覺到壓力,我大燕確實要往臨陽關派人過去……派了人過去,魏軍便會心中忐忑,必要分出精力來提防我大燕。但是朕卻不會調出數萬大軍往臨陽關去,勞軍傷財……!”
朝臣們一時間都是很爲疑惑,既然要給魏軍增加後方壓力,卻又不往臨陽關增兵,那卻要如何?
皇帝似乎很滿意朝臣們的疑惑,平靜道:“朕這兩日正在思慮此事,昨夜太子卻是向朕提出了一個好法子,深合朕意!”
衆臣更是驚訝,一直以來,燕太子就如同隱形人一樣,這麼多年來,從未上過一次朝堂,更是從未參與過政事,在許多人的心中,甚至都忘記燕太子的存在。
此時皇帝提起燕太子,衆人才驀然想起,在這深宮之中,還有一位燕國的儲君。
聽到太子竟然向皇帝提出策略,這讓朝臣們驚訝之餘,更是有着各般的心思,大多數人都在想:“莫非太子大婚之後,性情有所改變,準備參與朝事?”
更有人想:“太子終究是儲君,乃是未來的皇帝,這參與朝事,也是正常之事。恐怕是聖上見到太子大婚,這纔有意將太子拉出來……他總是要培養一個後繼之君的!”
驚訝過後,忠臣卻是想知道,那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太子殿下,會有怎樣的策略。
不動如山的蕭太師和神色平靜的韓玄道,此時卻都是微微皺起眉頭來。
“太子向朕請求,他願前往臨陽關巡視一番。”皇帝平靜道:“太子若是到得臨陽郡,朕覺得,比之派出數萬精兵,更能令魏國人感到壓力吧?”
此言一出,朝臣皆驚。
朝堂上一時間極是沉寂,龐大的金鑾殿上,卻是沒有絲毫的聲音。
皇帝看向蕭太師,問道:“太師,你覺得太子所提策略如何?”
蕭太師神色已經平靜下來,顫巍巍站起,躬身向皇帝道:“回聖上,老臣以爲,此舉萬萬不可!”
皇帝皺眉道:“爲何?”
“聖上,太子乃是國之儲君,千金之體。如今邊關戰事如火如荼,魏慶兩國的暗黑吏員也必在邊關一帶大肆活動,其勢兇險,太子萬不可以千金之體犯險。”蕭太師肅然道。
皇帝緩緩道:“太師的意思,便是此舉不可行?”
蕭太師立刻道:“太子所提策略,卻不失爲一個好法子。老臣雖只是臣子,不必太子千金之體,但是聖上若是應允,老臣倒願意往臨陽關走一遭,那魏人見老臣抵達邊關,恐怕也會有所忌憚!”
他這話倒是實話。
蕭太師乃是燕國重臣,若是蕭太師出現在臨陽關,魏人必定會大吃一驚,也定會以爲燕國方面肯定有什麼動作。
在朝堂上素來淡定無比的蘇觀涯,此時卻是突然出列,恭敬道:“啓稟聖上,太師年事已高,如今正值深秋入冬,這一路上艱辛無比,而且邊關的環境更是極爲惡劣,太師若是前往邊關,雖然能夠給魏人以震懾,但是卻不能不考慮太師的身體。太師乃是朝中重臣,國之棟樑,若有閃失,那卻是大大的不好了!”
蘇觀涯出來說出這番話,反倒讓朝臣們感到詭異。
蘇家與蕭家乃是老對手,雙方的仇怨,恐怕比韓家與蕭家的敵對還要深,蘇觀涯心中該當盼着蕭太師早死纔是,今日怎地卻一反常態,竟是關心起蕭太師的身體來?
蕭太師皺起眉頭,但卻是很快便笑起來,向蘇觀涯拱手道:“多謝蘇大人關心。不過國事爲重,老臣若是能爲聖上分憂,這把老骨頭就算丟在邊關,那也是毫無遺憾!”
皇帝沉吟了一下,搖頭道:“蘇愛卿所言極是,太師,你年事已高,這邊關是去不得的。太子向朕懇請前往邊關,朕思慮再三,還是決定讓他前往。臨陽關終究是我大燕重兵所在,而且蕭懷玉就在那邊坐鎮,太子前往,蕭懷玉自是能夠護住太子周全。這一路之上,由御林軍護送,應當無礙!”
蕭太師還要再勸,皇帝已經擺手道:“太師不必再言。太子雖然是儲君,但卻也是燕人,爲國出力,理所應當。而且正因爲他是國之儲君,更應該多歷練一番,前往邊關,想必能夠得到一番歷練。”咳嗽一聲,才道:“內御林軍不可動,三大外御林軍,可調一營護送太子前往邊關!”
皇帝沉吟了一下,終於道:“朕本來想下旨,由蘇雨亭率領鳳翔營隨同前往,但是前幾日,聽說蘇雨亭從馬上摔落,受了傷?”
蘇觀涯立刻道:“回聖上,犬子如今正在府中養傷……當日他身體不適,從馬上摔落,摔傷了脊骨,坐不起來……這兩日稍有好轉,可在人攙扶下起身。”頓了頓,正色道:“聖上若下旨由犬子率兵前往護送,乃是犬子之榮耀,便是爬不起來,他也會奉旨前往!”
皇帝擺手道:“爬到爬不起來,還如何保護太子?罷了,他既然傷勢未愈,便好好養傷就是。”頓了頓,終於道:“傳朕旨意,由韓漠率領豹突營護送前往……他恰好是西花廳廳長,此行帶上一些花廳吏員,暗中保護!”
其實衆人也都猜到,外三營,昌德候曹殷貴爲侯爺,自然不會輕易出京護送,剩下的鳳翔營和豹突營,本來蘇雨亭的鳳翔營最爲合適,但是如今蘇雨亭傷勢未愈,那也只能是韓漠了。
韓玄昌皺起眉頭,但是皇帝既然下旨,自然不能出列反對。
只是他卻覺得這事情中間實在有些古怪。
蘇雨亭早不傷晚不傷,爲何偏偏在太子出巡前夕從馬上摔下來受傷?而且蘇雨亭乃是燕國數得上的武道高手,怎會如此容易受傷?
韓玄道卻是眼觀鼻鼻觀心,面無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