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杭一顯然是察覺到了我的存在,不由就着打電話的姿勢回身朝我這邊看了過來。轉身的那一刻他還眉頭緊鎖,看到我的一瞬間卻不自覺地微微揚起了嘴角,神色溫柔地把我看着。
屋頂風有點大,徐徐從他的身後吹來,膽大包天地吹亂了他精心打理的髮型。細碎的劉海搭在額前,使他看起來格外的柔軟。
段杭一那張自帶濾鏡的臉,讓這簡單的畫面看起來彷彿是電影裡的鏡頭。
——他就站在那裡,出色的顏值就像是具象化了一般,羽箭似的釘在我眼裡,好看的讓我想蹲在地上捂着心口哀嚎打滾,也是花癡的沒誰了。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情人眼裡出西施嗎?我可能沒救了……
見我看的出神,段杭一衝着我輕輕揚了揚下巴,同時將空着的右手展開,示意我走到他懷裡去。
我不可避免地被這陽光一般燦爛的男色吸引了,裹着被子滑稽地走到他跟前,將額頭抵在他胸膛。他身上好聞的味道傳入我的鼻腔,我滿足地吸了吸鼻子,用腦袋拱了他幾下。
“別鬧。”段杭一順勢把手心蓋在我的後頸上,輕輕捏了兩下。
我跟被點了穴似的,安靜地杵着聽他講電話。
“以彼之道,還施彼身。”段杭一滿不在乎地說道,“這一點,你不是最擅長的嗎?”
我離的近,聽見電話那邊的周靜安笑了一聲,打啞謎地說道:“彼此彼此,但就怕是雙刃劍、七傷拳,希望段霖不是你的前車。”
“嗯,也祝你不要陰溝裡翻船。”段杭一不客氣地回了一句,隨即又放輕了語氣說道,“靜安,你要做的事情風險實在太大了,真出了什麼意外,大哥都不一定救得了你。”
周靜安許久沒有說話,好一會兒才悶悶地說道:“高風險高回報,你把經濟學讀到狗肚子去了?”
“比不上你,只會讀書。”段杭一與他互懟了一會兒,才引開話題說道,“沉斯在我旁邊,你之前找我商量的事情,我管不了,你自己問她。”
說完,段杭一把電話貼到了我耳邊。
“喂?”我隨意地應了聲,下意識地擡眼看了看段杭一,不知道他在搞什麼名堂。段杭一沒什麼表情,我便問周靜安說,“你想和我說什麼?是沉默的事情嗎?”
之前他就和我提了一次,說我教不好沉默,讓我把沉默交給他,他替我教,這會兒估計也是想和我說這個吧?
周靜安說道:“沒錯,她這邊已經同意了。”
“同意什麼了?”我本能地皺眉,覺得他可能沒安什麼好心,“到現在我都還沒見到她人呢,你跟她到底怎麼回事?”
周靜安說道:“是這樣的,爲了防止她再次逃跑,我呢,就不把她送去戒毒所了,在家裡幫她戒。上次就想和你說的,但你情緒不好,我就沒提,後來我和她談了一次,她答應會好好做。”
“你幫她戒?”我意外地說道,“你怎麼幫她戒?不行,她現在在哪裡,我怎麼也要親自問過她……”
我話還沒有說完,就聽見電話那邊傳來呼呼的電流聲,我以爲是信號不好,“喂”了兩聲,沒有繼續往下說。不一會兒,電流聲消失了,我正想說話,就冷不丁聽見沉默在那邊不樂意地說道:“你特麼給我閉嘴行不行?你丫誰呀,我做什麼還要經過你的同意?”
“沉默?”我一噎,壓下心裡那股火燒火燎的焦躁,故作平靜地說道,“你同意到周靜安那裡去?”
沉默沒直接回答,只煩躁地說道:“你煩不煩?說多少遍你才聽得懂啊,我去哪不需要你同意,ok?沉斯你也別跟我這裝,這麼多年你什麼樣,我什麼樣,咱們彼此都心知肚明,這樣實在沒什麼意思。你呀,要開心你就一邊開心去,別在這假惺惺的貓哭耗子,我看着噁心。”
“要是沒什麼事,我求你特麼趕緊掛了吧,啊。”沉默冷漠地說道,“以後也別特麼給我打電話了,電話裡沒有人畜翻譯機,和你一聽不懂人話的交流我真的特別累。”
我這邊還沒來得及說話呢,沉默又接茬兒補充道:“小的戒毒就已經夠費勁的了,實在沒有多餘的精力賠着小心伺候你這活在童話裡的小公舉了,特麼愛誰誰別來我眼前蹦躂我謝謝你八輩兒祖宗!”
說完,直接把電話給掛了!
我愣在原地好久都沒有回過味兒來,還是段杭一把我的臉捧起來,又細心地給我抹眼淚,我才發現自己又被她給罵哭了。
“別管她了。”段杭一說道,“你也管不了,交給周靜安吧。”
我聽見他也這麼說,不由仰頭看着他,問了我一直想問的話:“你說周靜安真能幫她戒掉嗎?他到底什麼意思啊?爲什麼要把沉默接到他那邊去,他會不會……”
“他不會的。”段杭一看出我心裡的顧慮似的,說道,“你不瞭解周靜安,他說能戒,就一定能戒。”
見我還是一副懷疑的表情,段杭一就又說:“他纔剛十幾歲的時候,世界上多數的毒品他都已經嘗過了,別人問他爲什麼,他就滿不在乎地說是爲了鍛鍊自己的意志力。”
“鍛鍊意志力?”我還真從來沒聽過誰用毒品鍛鍊意志力的!我天,這傢伙能有現在這德行估計真得感謝黨和人民吧?正常人哪有這腦回路啊?
“那他,戒掉了嗎?”我後怕地問道,“我實在不敢想象,有人能對自己這麼狠。”
段杭一挑眉說道:“當然戒掉了。他這個人,的確和一般人不同——大多數人眼裡的誘惑,他其實都看不上,但他偏要一件一件地試,先證明他和別人一樣;然後,再以一種匪夷所思的方式,親手摧毀心裡那股能稱之爲‘執念’的渴望,證明自己和別人不一樣。時間長了,怎麼瞧着都是一副百毒不侵的樣子。”
“雖然沒有人能真正意義上的百毒不侵,但能令一般人無法自拔的東西,都是他玩剩下的。”段杭一對他做出最後的平靜,“他有着常人難以想象的自制力,對自己狠,對別人更狠。”
我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人,一時聽的愣住。
“那你呢?”我不知道該怎麼接話,就問,“你好像也和普通人不太一樣,你也是專門練過的嗎?”
段杭一克制地笑了笑,說道:“倒還真沒有,我和他不一樣——他是以毒攻毒,我做不來。”段杭一沒有仔細說,但我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
同樣是自制力超羣的人,周靜安獲得自制力的方式可能是把自己喜歡的東西一次性吃到吐,下次看見它就本能地不當回事了,而段杭一是堅決不會碰,不會讓一切脫離他的掌控。
雖然表現不同,但本質上來說都挺可怕的。
“我可以肯定地和你說,你完全不用擔心你妹妹。”段杭一見我若有所思的,不由勸我說,“反倒應該擔心周靜安。”
我一愣,下意識地問道:“爲什麼?”
“在我的印象裡,他從來沒有把任何一個女人帶在身邊過。”段杭一說道,“沉默對他有用。”
我懷疑是段杭一在幫自己兄弟說好話故意騙的,便又不放心地說道:“你不是說他結婚了嗎?他的妻子是什麼樣的人?”
段杭一突然露出幾分尷尬的神色,咳了一聲,才說道:“不好說,因爲已經過世了。”
“啊?!”我驚訝地說道,“他那麼年輕,他妻子應該也不大年紀吧?怎麼就過世了?”難怪周靜安這麼變態,估計是從小到大經歷過太多事情,把人格給扭曲了吧,這樣看來也挺可憐的。
段杭一見我總提他,有點不樂意地說道:“你這麼緊張他幹什麼?”
“誰緊張他了,我好奇而已啊,我妹妹在他手上呢,我多問兩句還不行了?”我嘟囔了一句,見他臉色不好,不由引開話題說道,“對了,我沒衣服穿,你能不能給我找兩件衣服來?”
段杭一頓時用一種古怪的眼神把我上下打量着。
雖然我裹着一層厚厚的被子,但他那眼神卻如有實質一般,像是能剝開被子把我看個透徹一樣,嚇得我連忙攏緊了被子,虛張聲勢地說道:“你,你找不找啊?”
“不找。”段杭一再次連人帶被子把我抱起來,戲謔地說道,“你就光着吧,方便。”
我頓時臉漲的通紅,說不出好是氣的還是害羞的,瞪着兩隻眼睛看着他,心說這人怎麼能隨時隨地把話題往那上面外呢?簡直辣眼睛。
“方便什麼方便?”我咬牙說道,“你乾脆就讓我這樣出去吧。”
段杭一挑了挑眉,故作驚訝地說道:“出息了啊,敢裸奔?”
“你再逗我,我就奔給你看!”我無語地說道,“簡直沒天理了好嗎?衣服都不給穿,還天天跟我哭窮,媽呀,日子過不下去了……”
段杭一讓我逗的笑了起來,把我抱回房間裡又給扔在牀上,還一本正經地說道:“沒跟你哭窮,真揭不開鍋了,以後還指着你包養呢。”
“我纔不包你嘞。”我咧着嘴要給笑死了,“要包我就包個年輕力壯的,要你這塊老鹹肉刮鹽炒菜嗎?”
段杭一聽我貶低他,從衣櫃裡拿出一件白襯衫蓋住我的腦袋,然後直接撲到我身上,一邊將手伸進被子裡撩我,一邊咬牙道:“老鹹肉怎麼了,皮糙肉厚活兒還好,給你包是便宜你。”
“皮糙肉厚是真的,活兒好不好還得商量商量。”我在被子裡打着滾躲他,“昨天我都要疼死啦!”
段杭一被我滾的呼吸不暢,聽見這話更是不服氣似的,三兩下把被子揭開,撈着我的腰往他身前帶,一邊咬着我的嘴脣一邊呢喃似的說道:“今天不讓你疼,今天只疼你……”
我萬萬想不到我纔剛下牀沒多久就又被釘在了上面,而且居然連飯都不給吃一口!
也是摳門的沒誰了好嗎?!
又連着折騰了我好半天,把我累的又睡着了,段杭一自知有錯,在樓下做好了飯纔來喊我起來,不情不願地吃完,他又逼着我吃了兩顆退燒藥,說我他剛纔就感覺到了,我那裡特別熱,估計是又發燒了什麼的,氣得我差點沒上手撓他。
“明天是你父母的葬禮,所有人都會去。”段杭一跟我鬧了一會兒,在我半夢半醒的時候,突然嘆息似的和我說道,“在你父母面前,我一定給你一個交代。”
我迷迷瞪瞪的,心裡柔軟的一塊有種被擊中的感覺,不由茫然地說道:“什麼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