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下聘,勢必要分家
次日寅時剛過,鎮國公府後院就響起了一片嘈雜有序的聲響,下人在東院管家馮馬的口命下,將後院快速的收拾好,便急匆匆的去前院大堂裡着準備了。
馮馬來到東院李姨娘的屋子外,輕輕叩了幾聲響。“老爺,該起了!”
不多時,裡頭傳來劉振東慵懶的聲音,“什麼時辰了?”
“剛過寅時,老爺,昨日文昌伯府中的大公子讓下人到府上說了,今日是個極好的日子,文昌伯趕着今日給七公子下聘。老爺,此事可耽誤不得!”
裡頭響起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很快,一位三十來歲風韻猶存的婦人披裹着外衣打開房門,朝馮馬道,“馮管家,老爺梳洗完後就去大堂,你先下去吧!”
馮馬恭敬識趣的退下,李姨娘關上房門,進了內室,從牀邊拿起裡衣就給劉振東穿上,“老爺,何故文昌伯會如此突然來下聘?上次文昌伯來府上,不是才提及年後十六是個好日子,纔將歆兒給擡過門去?”
劉振東擡手方便李姨娘穿衣,“近來都是多事之秋,能早點將此事瞭解,也算放下了心頭大石。文昌伯會如此着急,許是七公子又出了狀況不定,你別磨蹭了,回頭還得去給老太君請示!”
李姨娘哪敢在耽擱,快速的幫劉振東穿好衣服這才喚來自己的丫鬟,給他梳洗。
自己也到一旁去換上今日要穿的衣衫,等劉振東出了李姨娘的屋子後。
李姨娘身邊的丫鬟這才道,“昨兒個大夫人又鬧騰了一宿,將不少丫鬟奴才怒懲了一頓,今日指不定能到大堂去。老太君那頭看她如何交代。”
李姨娘看着銅鏡里美貌依在的影子,拾起耳邊一縷髮絲,玩弄着道,“天作孽猶可活,自作孽。”起身伸手穿上丫鬟拿着的淺藍色外襖,右手摸上自己尚還平躺的小腹,垂下的眼樑閃過一抹寒光,“不可活!”
劉振東領着馮馬去後院老太君的屋子外,候在門外的張嬤嬤萬年不變的臉色,朝前目不斜視,如一尊殭屍一動不動的站在門口。
“嬤嬤,老太君可是醒着了?”
張嬤嬤朝劉振東彎了彎腰身,粗啞的聲音道,“大公子候等片刻,老太君尚在淺眠!”
也就是起來了。劉振東對張嬤嬤總是有幾分敬意的,這些年來,老太君身邊的大小事務都是由張嬤嬤親手處理的,他曾多次給老太君安排丫鬟,下人。都被老太君給打發了。
劉振東也就懂了老太君的意思,她身邊的事情就習慣張嬤嬤經手,用着其他人,到不合心意。
張嬤嬤性情古怪,只對老太君畢恭畢敬,一般人都很難入她的眼,更別說搭上幾句話了。
劉振東道,“還請張嬤嬤幫個忙,今日文昌伯要來府中爲歆兒下聘,有請老太君前去大堂,討個吉祥,解了兩位新人的生辰八字!”
張嬤嬤正欲答話,房門就咯吱一聲打開了,老太君額頭上綁着塊黑色的綢緞,扶着打開的那扇門,蒼老滿是褶皺的雙眼,炯炯有神的看着外面臺階下站着的劉振東。
張嬤嬤轉身進屋,攙扶過老太君,出門走到劉振東面前。
“這事定下了?”
劉振東半彎着背部,垂下頭恭敬的答道,“定下了。”馮馬側身恭敬的候在一旁,不敢亂了規矩。
老太君看了眼西院的方向,再開口卻是說着旁的事情,“你爹和二弟下葬的日子可選好了?”
垂下的目光閃過怨恨,劉振東道,“本都選好日子,在年後下葬,事無鉅細也不至於過於倉促。不想二弟妹心憂過度,上山尋了了然大師,選過了日子,只待除夕是個陰日子,可下葬。”
老太君哀嘆一聲,“擺了,既是瞭然大師給做的日子,就按着她的意思去辦吧!”
劉振東擡頭,略惶恐道,“可是,老太君,除夕家家都是辦喜事,迎新年。怎能辦這晦氣之事?擋了來年風水?”
老太君頭疼的揉了揉太陽穴,自從這兩幅棺木運回來後,她的精神就變得差了些,時常頭疼,精神頭不足。
“你且辦着。文昌伯府和二房那小蹄子的喜事,你們纔有時日去着辦,若是過了下葬的日子。二房以守孝三年爲由,將那小蹄子擡到文昌伯府沖喜只之事,可就黃了。鎮國公府得罪文昌伯府不說,萬貴妃那頭更不好交代。成大事者,方能心思縝密。你且下去!”
一番話費力的說完,張嬤嬤這才攙扶着往屋裡走去,老太君沒扶着蛇杖,走路難免顛簸些。
劉振東如當頭棒喝,心中一個激靈,總算是回國味來了,對老太君更是敬畏了些,“是,老太君!”轉身朝前走去。
這些日子他只想着鎮國公印,又被女兒嫣兒,和甄氏給鬧得心煩意亂。如今要不是文昌伯說上府下聘,他還真忘了將紅白喜事給錯開了。
要是真先讓他爹劉啓勝和二弟劉振西下葬了,三年內,府中是不宜辦喜事的。
好在,這文昌伯手腳快了一步,提前上門來了。
“劉振南還在萬花樓裡鬼混?”
馮馬苦着臉,“昨日我便讓人到萬花樓去請三老爺了,可這三老爺也不知是哪根筋給搭錯了,躲在那花魁房中房門關得緊緊的,想讓三老爺回府也看不到人啊。”
劉振東皺起眉頭,“哼,就是個紈絝子弟。算了,也別去叫他了,就讓他將萬花樓那煙花之地作爲他的歸屬。你去跟那三個偷賊說,今日二夫人都會到大堂去,只有這麼一日是個空缺的,讓他們眼睛擦亮些,沒找到公印我便將他們全綁了,當成偷賊丟到官府去。”
“老爺放心,我這就是安排!”
兩人急匆匆的往大堂走去。屋內,張嬤嬤將老太君扶到炕頭上,半倚着身子。
室內寂靜無聲,老太君睜開渾濁的雙眼,看着張嬤嬤,“你覺得我對二房心狠?”
張嬤嬤站在老太君的身側,面色平靜,目光直視前方,嗓子不知是不是給灼傷過,聲音粗啞難聽。
“這是你的事。”
老太君笑了,目光看向張嬤嬤卻是怨毒的,“張鳳儀,這就是你跟我過不去的下場,當年你自視是嫡出,對我處處百般刁難。如今看着你的嫡出子孫受人辱沒,欺壓,可覺得心中疼痛難當?”
張嬤嬤彷彿沒有聽到她那難聽的笑聲,也沒聽到她所說的話,激不起她絲毫的情緒來,依然面色平靜的直視前方。
“這是你的事。”
前生往事,她一半佝僂殘軀,快要踏進黃土的人,還能有何感觸?
只是,這些年來看着這府中骯髒的手段,也累了。
萬事都是命。
老太君哼了聲,閉起雙眼,就當身邊沒有這個人在,斜躺下身子。
劉雨歆知道文昌伯府中的人來下聘提親的事,是在早上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給驚醒的。
“小姐,大事不好了,快起來,小姐……”
劉雨歆實在受不了這魔音功,在被窩裡翻轉了幾下後,只能無奈又抓狂的起來,頂這個雞頭黑着臉打開房門。
“你都不看時間的嗎?這麼早你有病吧你……”
葫蘆估計是來得匆忙,也沒梳洗自己,頭髮都是披散着的,急急道,“小姐,出大事了。”
劉雨歆臉色很不好看,雙手抱胸,“對,出大事了,你不知道天大地大,就睡美容覺是最大的嗎?一大清早你就跟那嗩吶一樣,擾人清夢你不怕折壽啊你……”
“三小姐,你清醒點,奴婢剛剛聽到馮管家和大老爺的話,今日晌午,文昌伯便會來給小姐下聘了,說是要儘快選好日子將你迎娶過門呢……”
劉雨歆臉色更臭了,“這又是誰搞出來的事?”
媽的,就不能讓她過一天舒爽日子?不是這個事就是那個事,一天到晚的算計人,特麼的,都是腦袋有坑的。
葫蘆小心的左右看了眼,估計早起的丫鬟,下人都被馮管家給叫到大堂去了,這會整個西院比平時安靜得多,這才放心道,“奴婢不知,奴婢剛聽完這話就跑來找三小姐了,三小姐,奴婢不能離開太久時間,馮管家還在大堂處盯着奴婢們做事呢。三小姐,你趕緊的想個法子,大老爺的意思是,要將小姐的喜事辦在老爺和太老爺下葬日之前,只要拖上這段時間,三小姐便可以守孝爲名拒絕這婚事,到時就是大老爺,三老爺在奈何,也無濟於事了。三小姐,奴婢話帶到了,先行離開。”
劉雨歆將頭靠在門框上,雙眼無力的瞪着葫蘆急匆匆離開的身影,長長打了個哈欠。
剛勉強睜開的雙眼這會又該要閉起來了。
媽的。
誰愛折騰誰折騰去,姑奶奶不奉陪了。轉身彭的一聲,很有個性的將房門關上,誘不過暖暖的牀鋪,倒上牀拉過被子往頭頂一蓋,呼呼聲就傳了出來。
她的起牀氣,很!嚴!重!
這日,整個鎮國公府真正是雞飛狗跳,下人們一直在忙綠,大夫人找不到出氣筒,便拿着頭上毒包已經好了的黃嬤嬤出氣,一雙手在黃嬤嬤身上直捏,黃嬤嬤痛的哎呦哎呦的叫,卻不敢反抗。還一味說着,只要大夫人能消氣,就是打死奴才也是甘願的。
東院除了李姨娘外,還有兩位姨娘,其中催姨娘之前是大夫人的貼身婢女,因被劉振東強行要了身子,懷上了骨肉後,便被劉振東擡爲了姨娘。
當然,催姨娘當時肚子裡的到低是沒有生出來,她心裡頭清楚得很,給她喝了那碗有紅花的蓮子茶是大夫人做的手腳。
她也不怨恨大夫人,她本就恨透了劉振東這禽獸,如今沒了他的孩子,她還得感謝大夫人。
便也沒將事情鬧大,對劉振東也只是稱自己在庭院中不慎滑倒,這才滑了胎的。
只是沒想到時隔十幾年,再次懷有身孕,卻被劉振東看護了起來,直到生下孽種爲止。
咔嚓
催姨娘擡手將頭頂的一支幹枯樹枝給扯斷,一張清秀的臉滿是陰戾,“也就只有她還能鬧騰,其他人都急上眉梢了。”
一旁坐着賞花的李姨娘拂了拂淺藍衣裙,嗤笑一聲,“可不是嗎,她自視是官宦小姐出身,在我們姐妹面前天天端上一副高傲盛氣凌人的樣子,瞅瞅現在,可不是跟市井上的潑婦罵街一般,與風塵中女子又有何異?”
坐在她身旁垂着頭剪脆紙的梅姨娘攤開手中剛剪好的‘囍’字,擡頭朝兩位姐姐嫣然一笑道,“催姐姐,李姐姐,還是安靜些的好,小心隔牆有耳。”
能被劉振東看中擡爲姨娘的,自然是有幾分姿色的。催姨娘自被擡爲姨娘後,便和大夫人關係生分惡化了許多,好在後來有這兩位妹妹陪着說說心裡話。
“怕什麼,今日難得這般清靜,也不許我們說說話?再說了,就算是給旁人聽去了又何如?兩位妹妹以爲如今的老爺還會顧忌着大夫人的臉色?”
梅姨娘隨即側頭看向李姨娘,“李姐姐,據說昨日老爺可是在你房中過夜的,可是真的?”
李姨娘嘴角噙着笑,眼中卻是泛着冷光的,“可不是,昨日大夫人在房中鬧騰,老爺哪有心情踏進她的房中。”
催姨娘卻想到一件事,丟了手中的樹枝,湊到李姨娘身旁坐下,“昨兒個我去你房中的時候,總覺得你有些不對勁,是不是有了?”
有了?梅姨娘驚訝的長大嘴巴,忙放下手中的剪刀,緊張的問道,“李姐姐,可是真的?”
李姨娘垂下眼樑,看着自己平躺的肚子,皺起柳眉,好半晌才道,“應是有了。”
催姨娘,梅姨娘兩人倒吸一口氣。梅姨娘的性子要比兩人都急些,抓過李姨娘的手就焦急道,“怎麼就有了,李姐姐,這事要是被老爺知道了,你可得被杖斃淨豬籠的。不是服過藥了嗎?怎麼會有了?定是那人拿假藥框我,不知好歹的東西,看我不逮着他狠狠打一頓。”
催姨娘也擔憂的看着她,“劉振東雖有些婦人之仁,但也是個心狠的主,若是被他知道你與人私通,且還有了孩子,定不會讓你好過的。”
兩人緊張的看着她,誰想李姨娘卻釋然一笑,將頭靠在梅姨娘的肩膀上,輕輕柔柔答道,“誰說這個孩子會平安出身的?既然他不該來到這個世上,我又豈會讓他出來跟着我受苦?”
梅姨娘鬆了口氣,而催姨娘卻皺起眉頭,“你是想……?”
“不錯,她對我如此‘好’,我也總得回敬她些不是嗎?不然總說我們做妹妹的太過‘小氣,不和睦。’給她送些禮去,她該高興得迫不及待了。”
這話很冷,梅姨娘直接打了個寒顫,不可置信的側頭看着李姐姐蒼白的側臉。
不過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最後也釋然了。
這樣很好不是嗎?
催姨娘只是抿脣笑笑,一雙清澈的眸子卻閃過擔憂,“只是,你的身體不要緊嗎?”
李姨娘垂下眼樑,“這些年,你們不也是這樣過來的,只是不小心滑幾次胎而已,有什麼要緊的。”
催姨娘,梅姨娘皆沉默下來。
事後的血雨腥風暫且不提,只此刻,西院中,二夫人一腳踹開劉雨歆的房門,幾大步上前就將劉雨歆從被子裡撈出來。
身後的秦嬤嬤端着一盆水進來,放在了一旁的凳子上。
二夫人瞅着被她抓在手中還呼呼大睡的人,好氣又好笑,讓秦嬤嬤上前搭把手。
“都什麼時候,你還睡得這般香,真是,你倒是要將我給氣死是嗎?”
秦嬤嬤猶疑了下,還是兩指捏上小姐的鼻子,用力擰緊。
唔唔……
只一會後,呼吸困難的人,終於心不甘情不願的睜開雙眼,迷迷糊糊中卻被眼前徒然放大的老臉嚇了一大跳,差點滾到牀下。
“呼呼……你幹什麼?”啊,痛死她了。將捏在鼻子上的手給用力拍下,眯着眼瞪着秦嬤嬤。
秦嬤嬤轉身去擰水盆中的毛巾,擰乾了遞給還坐在牀上的人。
二夫人說道,“歆兒,讓秦嬤嬤伺候你洗漱,娘先去大堂。”
這道清冷夾雜着怒火的聲音,不高不低,甚至是溫和的,但劉雨歆卻渾身一個激靈,身上的瞌睡蟲全給驚跑了。
忙爬下牀穿鞋,動作太快,只感到眼前一片漆黑,差點一個跟頭栽到牀下,“娘,我跟你一起去。”
秦嬤嬤眼明手快的拉住她,“小姐,嬤嬤伺候您梳洗,在隨夫人去大堂。”
二夫人穿着淡水綠的長裙,頭上只佩戴着一隻簡單的朱釵,看着背影消瘦不少。
劉雨歆剛起來有些低血糖,看着那抹水綠色消失在門外,頭頂烏黑一片,好一會後,才接過秦嬤嬤的毛巾胡亂的梳洗起來。
一股悶氣不知道該往哪出發泄,心情跌落到了谷底。
二夫人去大堂的時候,已是辰時,劉振東坐在大堂高位上,閒情的喝着熱茶。
而大堂中黑布已經全拆了下來,換上了淺紅色綢緞,已煥然一新的大堂洋溢着股喜氣,一改之前的死氣沉沉的莊嚴。
丫鬟下人們大多已經被打發到其他地方打掃了,只剩下兩三個丫鬟在馮馬的手勢下,收拾着邊邊角角里餘留下來的髒物。
二夫人踩着萃步停在劉振東面前,沉着一張臉,就是一陣冷聲呵斥,“劉振東,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嗎?歆兒也是叫你一聲大伯,你怎麼能答應文昌伯的事?子女婚姻,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爹早死,我這個做孃的還在,輪不到你來替歆兒操這份心。”
馮馬當下將大堂裡的兩個丫鬟揮退下去,皺着臉上前道,“二夫人,在大堂中此作爲怕是不妥,下人奴婢都在外頭看着呢。”
二夫人轉頭瞪向馮馬,一雙美眸直接噴火了,大怒,“我都被逼到要被人賣女求榮的地步了,我還顧忌着自己的矜持作風,他劉振東的聲明做什麼?閉上你的狗嘴,待一旁去。”
“你……”馮馬的臉瞬間漲紅,憋着一口氣在咽喉,卻不敢真的和二夫人動嘴皮子。
在鎮國公府,下人始終是下人,主子們便是吵得天翻地覆,裡外不是人,做下人的也不能上前搭話,被打罵也只能承受着。
劉振東放下茶杯,只四十的他正直男人風華,眼角雖有皺痕,卻也刻上了經歷的風霜深痕,讓他更有沉着力。
“她的這聲大伯,我可不敢當。”這些日子他可是看得清楚明白,嫣兒更是在她手中吃了不少虧。從凳子上起身,往二夫人身前走了兩步,沉聲道,“自古以來,先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沒錯。但也有長幼有序,爹爹和二弟枉死,你又是一婦道人家,歆兒的終身大事自是由我這個大伯做主,這合情合理。你便是將我告到御前,也奈何不了我。”
二夫人咬着銀牙,怨毒的盯着他這張醜陋的臉,真的噁心到讓人倒胃口,“你算什麼長幼有序?劉振西是嫡出,堂堂正脈血統,你一個庶出也配提及長幼有序?你劉振東就是在塞回你孃胎裡重造,你也只有被劉振西踩在腳下的份,你有什麼權利在我面前使絆子?”
劉振東臉色鐵青的盯着二夫人,恨不得將她給活活掐死,庶出永遠是他胸口的一根刺。
雙拳猛地攥緊,忍耐了好一會這才驟然拂袖轉身,隱着怒氣坐回高位上,“嫡庶有別,哼,確實是。你不提醒我倒忘了,劉啓勝征戰去的匆忙,到死他也沒想到自己會是個短命的。死在戰場上,他未曾向皇上稟明誰是鎮國公世子,可以是三弟,自然也可以是我。”
二夫人瞪圓雙眼,“你還想着做世子?這可是欺君滅族的大罪,你怎麼敢做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大逆不道?”真正大逆不道的是你那賤丫頭,劉雨歆。劉振東冷哼,猙獰的臉色像極了魔鬼,“誰能證明我是欺君?我說劉振西纔是庶出,他就是庶出。劉啓勝,劉振西已經下了地獄,現在死無對證了,你又奈我何哉?”
二夫人攥緊手中的帕子,深吸了好幾口氣,胸脯劇烈起伏着,氣得渾身哆嗦。
“好一個死無對證?”劉雨歆冷着小臉從外進來,身後的秦嬤嬤也萃着步子小跑跟着,看二夫人被氣得臉色發黑,忙幫着她順氣。
劉雨歆直直的看向坐在高位上的劉振東,一雙眼眸犀利如刀,凌厲殺氣如春筍破竹而出,“你當這天下人的雙眼都被剮了,皇上的眼珠被挖了不曾?就憑你一個劉振東,也可以瞞天過海指鹿爲馬?嗤,你少做白日夢了。”
劉振東皺緊的眉頭鬆開,又皺緊,“二弟妹,這就是你二房的教養?”
“你他媽教養兩個字從你嘴裡冒出來都是對它的侮辱,畜生都懂教養兩個字的話,那還是畜生嗎?”
秦嬤嬤偷偷抿脣發笑,二夫人也順好了氣在旁觀,即便是知書達理,溫婉如她,這刻也忍不住在心中爲歆兒喝彩。
這些人,簡直畜生都不如!
劉振東見識過劉雨歆的毒嘴,昔日老太君也曾被她給活活氣暈過去,她可是個刁鑽的小蹄子,現在如斯囂張氣焰,不過是成王護了她兩回。
想到在衙門牢房,她竟敢將手動到嫣兒身上,他便心火燒旺。
哼,成王是誰?他護你一回,兩回,他還能護你一世?
不日等你進了文昌伯府,還不是個軟柿子,任我拿捏?
事情理順了後,胸口怒火也硬被壓了下來,勉強彎了彎脣角道,“歆兒,這就是你對待長輩的態度?現如今你是在鎮國公府,如斯無禮口無遮攔,倒也無礙;但不日你若進了夫家的門,在文昌伯府還如此沒規矩,害苦的也只能是你自己,甚至也波及你的孃親被責罵……”
“得了,收起你這幅令人噁心巴拉的嘴臉吧,我怕自己一個忍不住,將昨天吃到胃裡的東西全吐到你身上去。既然大家都撕破臉皮了,在裝就沒意思了。”劉雨歆做了個噁心人的動作,接着冷笑道。
“劉振東,先不說鎮國公府世子之位的事,我只告訴你,想將我當成物品給賣到文昌伯府去,你還不夠狠。你要是將我給打暈了直接丟到花轎裡,我可能還真就乖乖的嫁進去文昌伯府裡,等生米煮成熟飯後啥糟心屁事也不會發生也說不定。但不好意思,我一大活人生生站在你面前,你就將主意打在我身上,只能說,你是真的嫌自個活!膩!了!”
自己撞上來的出氣筒,她自不會客氣,這麼一發泄,總算讓一大清早就憋在胸口的悶氣,給順暢了。劉雨歆深呼吸睥睨着對面的人。
劉振東雙拳咔吧咔吧捏的脆響,盯着劉雨歆怒火騰騰,在沒有了丁點的掩飾。
二夫人冷笑道,“你不想讓我母女好過,那誰都別想好過。”
劉振東一巴掌拍在桌面上,整個桌子震了震,“這個家,現在還是我說了算,你們……”
“憑什麼你說了算,你拿什麼說這個家是你在做主?你不過是個庶出,我爹纔是嫡出,我纔是堂堂正正上得了廳堂進得了祠堂的嫡女,倫身份,你就是排到長江尾巴上,也沒你站在這說話的份。我的庶伯。”
劉振東氣得整張臉漲得紫紅,右手哆哆嗦嗦的指着她,想破口大罵,卻吐不出一個字來。
“我還沒死呢,你們三天兩頭的鬧上,還把不把我這個老太婆放在眼裡了?”
老太君威震的跺了跺手中的蛇杖,頭頂朱釵相互撞擊發出脆裂的聲響,張嬤嬤攙扶着她往裡走來。
經過二夫人身旁時,張嬤嬤那萬年不變的臉色,在看到劉雨歆時,目光微不可查的閃爍了下,很快便看向前方,目不斜視。
彷彿不曾將目光放在別處。
劉振東暗自狠狠瞪了眼劉雨歆,轉身就朝老太君走去。
“老太君,您請上座!”
“好好好。振東吶,你也坐一旁去,我這老太婆倒想看看,是哪個小蹄子,在這興風作浪的。”
張嬤嬤將她扶上座位,便如殭屍般,站在一旁一動不動,連眼珠都不曾在轉動一下。
“哎。”劉振東收了難看的臉色,勉強的做出受寵若驚的表情,小心的坐在了老太君下手邊的位置上。
二夫人自上次後,對老太君便是從心底厭惡的,對於羞辱自己的人,還能大度的去討好對方的,那是神。她做不到,她是人,不是神佛。
她有情緒,對老太君僅存的一絲尊敬都在前兩次的見面中消失殆盡,此刻,她就是見着她,都覺得污了自己的雙眼。
要怎麼說,劉雨歆是她的女兒呢?罵人的氣場簡直如出一轍。
“小蹄子罵誰呢你?你個老太婆真是不要臉,都說了已經七老八十一腳踩進棺材的人,就不要在出來興風作浪,沒事瞎起鬨了。自己不作死就不用死,你也不看看你身邊的嬤嬤,同樣是一臉鬱卒的老太婆,人家多有自知之明,站在那就是影子,嘴巴乾淨又不浪費空氣。哪跟你能比,早上起來吃了大蒜,滿嘴臭薰不說,簡直是活着浪費空氣,死了浪費土地。等你百年沒子孫埋的時候,我一定一把火將你直接燒成一把灰,到了閻王那,你也就用不着在被人嫌了。”
張嬤嬤緊抿的脣瓣竟破天荒的欲出抹淡笑,目光終於不在朝前目不斜視,而是看向罵累了,雙臉頰鼓鼓的劉雨歆臉上,有讚賞,有欣慰,有釋然……
很複雜,沉澱的眼神不是一般人能看得懂的,劉雨歆也微微驚訝她會這麼注視着她,頭歪了歪,正打算仔細探究探究這人是敵是友時,張嬤嬤的目光又移開了,直愣愣的看着大堂房外,也不知道前方到底有什麼風景,能讓她‘着迷’到目不斜視的地步!
二夫人心中快意的同時,又皺着眉頭看歆兒,女兒這嘴真是越來越毒辣了,這樣下去,倒是好還是壞呢?
秦嬤嬤不擔憂,她瞅着小姐的目光是精銳的,小姐嘴上如何罵如何損人都不要緊,只要她的心是善的,這就夠了。
不必擔憂被壞人欺負,也不用擔心小姐會心術不正,以致走上不歸路,害人害己!
劉振東忐忑的看着老太君,老太君被這賤丫頭給氣暈過去,可是有前車之鑑的。今日老太君可不能在昏死過去,文昌伯來了,總得老太君出出面,這才顯得‘誠意。’
老太君確實氣得不輕,握着蛇杖的手背都疼看到跳動的青筋,眼前一陣發黑。
知道這小賤蹄子的嘴上功夫厲害,處處不饒人,前次被氣暈過去後,她的氣到現在還沒順。
只不過這次即使有些準備,還是被氣得兩眼發暈,年輕時在後院裡爭鬥了一輩子,她雖然讓劉光年將正氏張鳳儀休了後,又強硬將她留在自己身邊伺候百般羞辱報復。劉光年的其他幾個妾也都被她給弄死了,她也如願的讓劉光年和張鳳儀的兒子劉啓勝讓她當了這個鎮國公府老太君,將她扶上了正位。可她跟人鬥了一輩子,自己卻沒有生下一兒半女。
這是她胸中永不可磨滅的痛楚。
今被這小賤蹄子怒罵百年歸老後沒子孫送終,她怎麼能不氣?不怒?不怨?
但她是誰?她什麼毒辣手段沒見過,沒用過?她如今能坐上這個老太君的位置,而不是伺候着她的張鳳儀。憑的是什麼手段?就這小賤蹄子的把戲,她還看不在眼裡。
“這張嘴倒是厲害,老太婆既是快要入土的人,那便也是能做主的。振西既已先去,留下你們孤兒寡母的,難免會有些嚼舌根的,今日你大伯也是爲了你好,給你尋了個有背影的家室。文昌伯是萬貴妃嫡嫂的弟弟,有了這個做倚仗,靠山,日後也沒人在敢難爲你們。”
“你怎麼不去唱大戲啊,說得好聽。”劉雨歆心中還是有些驚訝的,上次都能將這老太婆給氣得半死,今天居然沒事?還能如此平靜的說出這麼一大堆冠冕堂皇的理由?是她這免疫能力提升了,還是今兒個太陽從南邊升起來了?驚訝過後卻是更加憤怒了,特麼的,這些人跟精神病院裡逃跑出來的人,有兩樣嗎?
“老太婆,你跟劉振東一樣,也別在我面前做戲,我怕會吐你一身。這麼招吧,文昌伯府你們就是說破天,使手段我也是不會嫁的。咱們話直接放在這,你們要讓我西院不好過,你也別想高枕無憂的白日做夢。我雖然是一個小破孩,但我向來不會委屈自己。你往我身上捅一刀,我會毫不客氣的反手還給你十刀,不信咱們走着瞧。”
老太君本來精神頭就不足,這麼一番難纏下來,更是如枯萎的花朵,直接萎靡了。
將目光轉向一旁站着始終沉默的冷柔心,徐徐道,“你嫁到鎮國公府也有十來年了,怎還讓她如斯罔顧家規?”
二夫人淡漠的移開視線,看向歆兒卻是笑臉盈盈,寵溺幸福的,冷淡道,“家規?鎮國公府有這個東西嗎?老太君,歆兒說的哪裡不對了?”
老太君皺緊皺褶的眉頭,不贊同的看着冷柔心。
劉振東道,“歷代祖先有訓,罔顧家規以下犯上,做出大逆不道,欺辱長輩手足之行爲者。輕則罷黜祖籍,永世不得如族;重則可行杖斃……”
三夫人千氏在大堂左側的窗口前頓了許久,晨曦的寒風總是讓人覺得刺骨,凜冽。
於婆子候在她身側,也將裡頭的話聽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看夫人站着沒移步,不由輕聲道,“夫人,不進去嗎?”
三夫人千氏若有似無的勾起脣角,欲出一抹淡笑,將手中的帕子擦了擦嘴角,轉身朝來時的路回去了。
“不了,有好事就讓他們去爭論吧,我們就不必去攙和,出風頭了。”
於婆子瞭然於胸,也輕聲輕腳的跟上,“夫人是想,老太君會袒護大老爺?”
袒護大老爺?呵!她不是一向都向着大房的嗎?三夫人輕笑,“還是老太君那話說得有理,人呢,太聰明瞭也不見得是什麼好事,中規中矩的,總歸沒錯。”
於婆子認真的思量了番後,暗自點頭附和,“夫人說得是。”
“走吧,去前頭瞧瞧,石彥這小子雖然不敢將我的話當耳旁風,但,用銀子來做的交易總是不放心些。只有真正見了文昌伯他侯爺真正領着聘禮上門來了,我這顆提着的心吶,才能放下。”
文昌伯來的時辰是在辰時末,兩頂大紅色轎子異常顯眼,身後跟着兩長排擡着箱子浩浩蕩蕩的人羣。
“落轎。”
三夫人千氏剛到大門口,就看到這麼惹人眼紅的一幕,嘴上咧開的笑容都快勾到耳朵後面了,讓於婆子候在大門旁,扭着屁股急急忙忙就走了出去。於婆子朝左側站着的護院道,“快去告知老太君,文昌伯來府上了。”
兩輛轎子放下,文熊燁是個四十來歲的男人,長得虎背熊腰,人高馬大,國子臉下巴長滿鬍子,一雙虎眼炯炯有神,正宗的北方人彪悍長相。
文懷秀從後面的轎子出來,走到文熊燁的身旁。文懷秀長得陰柔,更像他孃親,這也是文熊燁不待見他的部分原因。
舉手投足間都是敬畏,而眼裡卻有五分討好,讓人看着有些滑稽。
“爹,是直接將這些聘禮擡進去,還是等劉振東出來迎接?”
文熊燁哼一聲,就跟老虎打噴嚏,震得人心慌,一雙虎目盯着鎮國公府四個大字,上次前來心思憂慮,還未曾好好瞅瞅這人模狗樣的地方,今日定睛一看,這大字也寫得不賴啊。
“進什麼進,等他出來迎接。”鎮國公劉啓勝都不在了,現在他的身份可要比劉振東那庶子高出得多,哪有他自己進去的道理?
不是失了身份,禮數嗎?
文懷秀忙點頭,說是,轉身就讓身後一羣擡着掛着紅色綢緞的箱子放到地上,等等在擡進去。
他話還沒說完,便被文熊燁一聲怒喝打斷,“誰都不許放到地上,要沾了地上的溼氣,害了我七兒,定饒不了你們的狗命。”
那些擡着聘禮箱子的下人雙腳剛曲起,被這一怒吼直接打了個顫,反射性的直起身子。認命的繼續擡着。
文懷秀一張臉,青一陣白一陣,可就是不敢和文熊燁對視。
只能自己將氣給憋在心裡,憤憤不平。
三夫人千氏踩着小步子,從臺階上小跑着下來,就朝文熊燁曲了曲身,道,“賤妾給文昌伯起安。”
文熊燁仔細打量她,虎眼瞪得滾圓滾圓,像是要吃人的野獸,“你是?”
三夫人將頭垂到恰到好處,正巧只讓文熊燁的目光看到她略尖的下巴處,將自己的目光隱藏在額頭下,“賤妾是三老爺劉振南的拙荊。千氏。”
“對,爹,她就是這鎮國公府三夫人,劉雨浩的親孃。”文懷秀又插話進來。
文熊燁反眼瞪他,用得着你多嘴嗎?
“既是三夫人,便無需多禮。說來我兒娶到貴府三小姐,還得多虧了三老爺劉振南。這份厚禮,我自會命人備上,以感答謝。”
三夫人千氏瞬間狂喜,有了文熊燁這句話,可比文懷秀百句話都頂用,隨即又施禮答謝,“賤妾先行謝過文昌伯。”
“不必,以後都是親家,理應相互扶持。”文熊燁皺緊虎眉,看向鎮國公府大門,臉色有些難看了。
三夫人是個心思玲瓏的,笑得得體道,“今兒個知道文昌伯要來,賤妾的大哥已讓人在大堂備上了熱茶,老太君也移步出了佛堂,此刻已在大堂候着,還請文昌伯移步大堂。”
這是給文熊燁臺階下,可他前來卻讓個婦人出門迎接,身份上就過不去。
臉色也冷了下來,從鼻孔裡輕哼了聲,勉爲其難的率先往鎮國公府而行。
他可還沒忘記,今日是來給他七子救命的。不能爲了這麼一點小事就將他兒的終身大事給搞砸了。
文懷秀的臉也很精彩,也不分身份就跟在文熊燁的身後,偷偷拉了拉三夫人千氏的衣袖,嘴角噙着三分下流的笑意,附耳過去,小聲嘀咕道。
“三夫人,我可是將你兒子劉雨浩給安排到了兵部的空缺上,這趟忙可不是白忙活的,得收點好處才能算。”
三夫人千氏笑容不變,卻不着痕跡的將自己的袖子給拉了出來,側身軟柔道,“賤妾先行謝過大公子,日後若是有用得着賤妾的地方,賤妾自當義不容辭。”
這話是敷衍,還是真心的。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有文熊燁在,文懷秀自然不能做的太過,但有了三夫人這句話,他也滿足了,之前在文熊燁那受的悶氣也一掃而空,笑呵呵道,“我等着。”
身後除了擡轎子的四人外,其他兩兩相互擡着聘禮的下人,早對文懷秀這般無禮又曖昧的動作見怪不怪了,全都臉上帶笑,面不改色的跟着。
於婆子候在大門左側,待三夫人千氏走上前,這才笑着小心的跟着。
下人來報文昌伯已到府外時,大堂氣氛如劍拔弩張,詭異,緊迫,猶如戰場廝殺,一片血腥!
老太君穩坐高位,雖然一張老臉慘白,但硬扛着頭皮,精銳的目光和站在大堂中央雙手叉腰的人對峙着。
如在戰場上廝殺,只稍一分神,便會被對方殺個片甲不留。
二夫人已經坐到一旁的凳子上,秦嬤嬤候在她身後安靜的候着。劉振東坐在她對面,臉色難看得很。
二夫人卻不鬆口,眼神淡漠,完全當劉振東和老太君,張嬤嬤是空氣。
“要我嫁,行啊。”劉雨歆突然冷冷的開口。
“歆兒?”二夫人臉色驟變,心驚肉跳的站起來走到她身旁,“你說什麼,你糊塗了嗎?”
劉雨歆安慰她,“娘,我沒糊塗,你放心。”既然現在磨破嘴皮子,各種威逼,連祖宗都出來了,這老太婆是硬要將她嫁到文昌伯府。
哼,她嫁,爲什麼不嫁?
二夫人這會完全慌了,抓着歆兒的手腕,就連自己用了多大的力氣也全然不知,“不糊塗了,你能說出嫁人的胡話?我不許,誰都不許動我的女兒。”兒子沒消息一天了,她就如心口被人剮了一塊,疼得她體寒心涼,且還沒地方去申述,發泄。如今又想來她心口在剮一口,動她女兒,這世上能有這般欺人太甚的事情嗎?
她說什麼也不會在讓歆兒受丁點的委屈。
劉雨歆痛得皺眉,“娘……”
老太君一口氣鬆了下來,如泄了氣的皮球,乾癟的佝僂身子靠在椅子上,揉了揉太陽穴,臉色也好看了些,“你自願嫁就好,人吶,還是明白些纔不至於白白送了命。張嬤嬤,吩咐下去,三小姐不日出嫁,府上該添的東西,你自……”
“等等。”劉雨歆冷冷的看着那自視自傲的老太婆,她以爲她這是在跟她妥協?哼,老眼昏花的人,就是容易白日做夢。
劉振東也站了起來,深怕剛剛緩和的氣氛再次變得緊張,若是在和老太君沒完沒了的‘鬥’下去,事情還不得又變卦?劉雨歆能答應嫁自然是件好事,也省了後續很多麻煩事,可不能在出亂子。
老太君顯然也是知道進退的,她自認爲是這劉雨歆雖然刁蠻,嘴毒了些。但到底還是個小丫頭片子,在她面前起不了什麼威脅。會答應嫁到文昌伯府,是被她用整個西院給‘威脅’到了,答應於自己的淫威下。
老太君滿意的點頭,既然她已答應下嫁,也沒必要在爲難於她,在將事情鬧騰下去,於是也算和藹問道,“還有什麼話要說?”
劉雨歆輕柔的拍了拍二夫人抓着她手腕的手背,對上那雙瑩潤溫和卻也倔強的雙眸,嫣然一笑。
無聲的安慰,娘,相信我!
將二夫人的五指一一掰開,這才轉頭看向老太君,雙眸冰寒,“我嫁,但文昌伯也不過是從三品官職,我爹爲鎮國公嫡子,怎麼算也比他從三品高一級。要我下嫁文昌伯府,可以,但這嫁妝之事就得好好理理了,太寒磣了,打的可是我鎮國公府的臉面。”
老太君,劉振東皆皺緊眉頭,等待她接下去的話。要嫁人,自然得備上嫁妝。這是常理!
劉雨歆眯着雙眼,驟然側頭問二夫人,“娘,嫡庶的家產是怎麼分的?”
二夫人先是一愣,柳眉一皺。隨即舒展開來,看像老太君和劉振東,那是憎恨的。
“按着蕭式當朝律例,嫡庶家產來分,理應是七三開分。”
劉雨歆邪邪的挑起一邊眉梢,“也就是說,嫡出可分所有家產的七成?”
秦嬤嬤點頭,“是的,小姐。剩下的三成便由庶子平分。”
劉雨歆滿意的笑了,冷冽的目光落到老太君的身上,“竟然現在這個家還沒分,我一嫡女下嫁到文昌伯府中,聘禮我也不要多,只要家產的七成……”
“你這是獅子大開口。”劉振東氣得抖着雙眼,怒目而視,“七成家產?你這是青天白日做夢。”
老太君也同樣不滿的看着她,“七成家產作爲陪嫁,不成。太過了,頂多三成。”
“老太君……?”劉振東臉色依然難看的看向老太君,便是三成作爲她的陪嫁,這也是過了。
他不會允許的。
劉雨歆被他們兩人給氣樂了,饒有興趣的盯着老太君,“我只是拿着我應得的這七成作爲嫁妝,沒多要你們庶出那三成一分?爲什麼不行?老太婆,廢話你否給我說,我就給你兩個選擇。要我嫁,行。嫁妝是七成家產且一分都不能少;其次,你等着魚死網破,我不好過,你們全都得跟着不好過。得罪文昌伯府事小,可別忘了,他身後的可是萬貴妃。”
二夫人也道,“你們就想着將我的歆兒推到火坑裡,好處全歸你們這些喪盡天良的人。這世間哪有這麼便宜的事?歆兒嫁妝的家產七成,另外在加上我的嫁妝。兩箱首飾珠寶,三百萬兩銀子;還有用田租,地契折算成的幾十萬兩銀票,全放在了鎮國公府銀庫中。秦嬤嬤,你去將我當初的嫁妝單子找出來,我要一一對照,這些都給歆兒作爲嫁妝,一件能都不少。”
秦嬤嬤笑着哎了聲,風風火火的出門去了。
劉振東的臉此刻都成豬肝色了,二夫人的嫁妝大多都被他挪用到了自己的賬房中,現在早花得所剩無幾了……頓時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二夫人冷笑,她的嫁妝可是少有的豐厚,這些年跟着劉振西,她也極少有用到銀子的時候。嫁妝放在銀庫中,當初也是公公劉啓勝的貼身內侍,也是鎮國公府的大管家在看着。
如今大管家隨着公公去了,如若不是今日提及這家產和嫁妝之事,她也沒想起來自己的這份嫁妝來。現在看着劉振東這難看的臉色,也知他早就打她這份嫁妝的主意了。
哼。
她的嫁妝就是丟到大街上給乞丐,也不能便宜了這些畜生。
老太君扶着蛇杖站起來,往前走了兩步,“你的嫁妝自有你自己的處理權,老太婆我也無權過問。但另外的要求就太過了,鎮國公府七成家產,可是萬萬不能答應的。”
鎮國公府的田租,地契,還有商行。這三樣覈算起來,就是個天大的數目。更沒將其他的旁業算在內。商行,旁業都是劉振東在管理的,他雖然在武沒天賦,但手中的算盤還是打得不錯的。這些年來,也算是做得有些起色,要不是他性子太軟,目光短淺,又瞻前顧後的,也不會只賺到些盈頭小利。
二夫人還想爭辯,劉雨歆快她一步,直接朝老太君攤手,“既然談不攏,那還談什麼談?有句話說得好,你做初一,我便做十五。這人吶,還是明白些纔不至於白白送了命。老太婆,這句話我還給你。我這人沒啥缺點,就是脾氣太急,不太好說話。今天你要做初一,我不做十五,我直接做初二,不信,我們走着瞧。娘,我們走。”
拉過二夫人直接轉身,朝外走去。
特麼的,一大清早就憋了一肚子氣了,對着這些人,就是神仙的修養,也會被逼出火來。
一個下人急匆匆的跑進來,一陣風似的經過劉雨歆的身旁,停在老太君的身前,激動道。
“老太君,大老爺,文昌伯來府上,已到大門口了。”
劉振東臉色簡直精彩絕倫,只一瞬間不知道換了多少口氣,從雲端到地獄的距離,不斷拉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