峽谷頂上的老頭打了個哈欠,臉上露出一抹殘忍的笑容。
隨後他覺得有些脣乾,便伸出舌頭舔了舔嘴脣,自言自語說道:“死了一個,一萬兩銀票,再死一個就有兩萬兩銀票,找麗麗睡一晚要五十兩銀子,再叫上美美也要五十兩銀子,兩萬兩我能睡...”
老頭掐動手指算了算,片刻後興奮的尖叫起來,反應過來後又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
“嘻嘻,能睡六個月零二十九天!啦啦啦,好開心呀好開心。”
在峽谷中的仁生猶如狂暴,珍貴的符紙如不要錢一般扔向空中。
數十根金色的鎖鏈將巨蛇鎖住無法動彈,四周燃起了冰冷的火焰,一根根戒尺插入了它的血肉中。
黑色巨蛇仰天發出一聲嘶鳴,猶如要生生撕破仁生的耳膜。
但仁生無動於衷,冷眼看着巨蛇身上的傷口越來越多,濃稠的黑色血液如泥漿一般涌了出來。
無人察覺,地面崩塌的巨石下方,有一道黃色的身影一閃而過,眨眼便消失在了原地。
又過了幾個呼吸的時間,巨蛇身上的血肉被火焰烘烤的乾硬,如經歷了一場大旱的農田一般出現了裂紋。
仁生躍向空中,一枝古樸的毛筆出現在手中,狠狠刺進了巨蛇眉心。
這股力量便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巨蛇從頭顱開始破碎,眨眼間擴散至了整個身軀。
仁生重新落在地面,看着身前一地的碎塊沉默,片刻後朝着崩塌的巨石堆走去。
這一幕也落在老頭眼中,他得意笑了笑後又伸手伸進了衣領內,搓下來了一灘黑泥。
“不要急,不要急,還有很多。”
老頭看着仁生的背影,唸叨道:“你也快些死,老頭子我肚子餓了,想吃煙薰豬蹄。”
可接下來的一幕,讓他渾身瞬間被冷汗打溼。
仁生走向石碓的身影停了下來,轉過頭望着山頂。
在他視線之中,山頂上有一個黑點,若不是仔細觀察很難發現。
仁生髮現了,還看的很清楚,甚至連那人臉上的每一道皺紋都落入了眼中。
四目對視,仁生微笑,看上去是譏諷,也是在和老友打招呼。
老頭乃何等人物,雖說邋遢不堪但也是一等一的高手,到了此時怎麼會還沒反應過來。
就在他伸出兩隻手撐在地面,打算離開此地之時,感覺雙臂一涼,有什麼東西飛了出去。
他低頭看着身前,兩根胳膊還套着骯髒的衣袖,如一截豬腿肉一般落在了地上。
斷臂的傷痕處無比平整,直到半個呼吸後他才感覺到劇烈的疼痛。
然而在老頭不由自主的要發出一聲驚呼時,感覺整個身體都失去了平衡和支撐,重重倒在地面。
他偏過頭,看見自己腰下的兩隻腿被盡數切斷,鮮血迅速流了一地。
老頭還看見了一雙穿着布鞋的腳,目光往上移後,是一張清秀的臉蛋。
這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以他一念境陣師的敏銳神識,都來不及發現敵人時如何出現在自己身後!
賢一看着地上的人棍,冷漠說道:“你是誰,誰派你來的,目的是什麼。”
老頭面目猙獰,正打算開口時又一道身影落在了他的身前,徹底斷了他反撲的念頭。
老頭時刻被疼痛折磨,汗水浸溼了全身,臉上的肌肉都在抽搐,但強行維持住了鎮靜。
“你們...怎麼發現我的?”老頭開口說道。
賢一回想着片刻之前,他在仁生的暗示下看了一眼山頂,但當時只是一個猜測,沒想到敵人是真的躲藏在此。
他沒有回答老頭的疑問,也沒有心思在敵人落入了手中時嘲諷一番,以勝利者的姿態講解成功的經歷。
賢一語氣更加冰冷,重複說道:“你是誰,誰派你來的,目的是什麼。”
說完後他又補充說道:“好好回答,你還能留住一條性命,就算當個殘廢也總比死了好。”
老頭嘿嘿笑了幾聲,說道:“你這小和尚心狠手辣,我也能看出來你不可能心存憐憫,莫非你以爲我會相信?”
說完後老頭露出一股悲傷的模樣,開始抽泣起來,說道:“你把我命根子都切了,我以後再也不能找麗麗玩了,我活着還有什麼意思?”
賢一看着老頭面容越來越蒼白,與臉上的泥濘混在一起尤其顯眼。
“你...”
賢一話還未說話,一旁的仁生突然拉住他飛快往後方退開數十丈。
等兩人重新落在地面,先前老頭趴着的那個地方發出一身巨大的爆炸聲響。
賢一往那處望去,只見空中無數的血肉和破碎的衣屑落下,場間多出了一個圓形的深坑。
與此同時,峽谷內的士兵和落下的岩石憑空消失,彷彿先前經歷的只是一場夢境。
賢一驚魂未定,若不是仁生髮現的快,恐怕他在這一擊下不死也要重傷。
“我們有麻煩了,有人不想我們平安回到長安。”仁生開口說道。
賢一也皺了皺眉,說道:“我們見都沒有見過這個人,幕後肯定還有躲藏的敵人,只是可惜沒有問出什麼消息。”
仁生說道:“能對我們下手的人絕對不是無名之輩,既然不想暴露身份肯定事先想好了退路,會將派出來的修行者的把柄抓在手中,我們問不出消息也是正常。”
賢一點了點頭,想到了什麼,開口問道:“師兄,你先前不是說這是座死陣,不用人操控嗎?”
仁生別過頭錯開賢一諮詢的目光,看着延綿的青山說道:“此人在陣法一方面的造詣不在我之下,我先前只是胡口一說,爲的是迷惑敵人,師弟你不要往心裡去。”
賢一愣在原地,心想看上去和善親近的人果然不能輕易相信。
仁生覺得窘迫,轉移話題說道:“踏天步在你進入一念境以前不要輕易使用,否則被人發現了會惹來**煩。”
“這個我知道。”賢一接着問道:“那片刻之前,你是怎麼發現那個人躲在山頂的?”
“今日的氣候不錯。”仁生指着萬里之內無一片雲彩的天空,說道:“我們抓緊時間趕路,不然耽誤了片刻時間,可能會錯過十萬兩白銀。”
賢一聽完這話後猛地一拍腦袋,說道:“糟了!我怎麼忘記了這個事!快走快走!”
剛說完後他便從數十丈高的峽谷跳下,重重落在地面後顧不得整理身上的髒亂,快速朝着前方躍去。
仁生眼中涌現一股笑意,也連忙跟上。
...
大陸北方,青山縣。
縣城很小,但是因爲是離得十萬大山最近,倒也算的上熱鬧。
此時還是一月底,正值深冬,整個青山縣都被一層銀色包裹,其中的嚴寒比起雪原也不會差上太多。
城主府內,一位在衆人眼中表現的寬厚仁慈城主,正像奴才一般跪在地面上。
紅木的地板上燃着一盆炭火,但城主卻感覺渾身如墜入了冰窖般寒冷。
因爲在他面前的木椅上,坐着一個少年。
少年一頭白色長髮,面無表情,如一塊千年不化的寒冰。
片刻之後,少年將手中翻閱的書卷放回桌面,問道:“就這些了嗎?”
城主惶恐點頭,整個身子都在顫動。
“都在這裡了。”城主說道。
白髮少年站起身來,推開房門走了出去,消失在不斷飄落的鵝毛大雪中。
城主不敢擡頭,許久之後才鬆了一口氣,起身從地上站了起來。
可就在他右手擡起時,整個手掌像是黏在了地板上,已經毫無知覺。
毫無知覺,所以他沒有發現異樣,直到走到了桌前欲端起還在冒着熱氣的茶杯時,發現自己右手腕處空無一物。
他往地上望去,只看見一隻猶如冰雕般的手掌。
銀髮少年出了城主府後去了最近的飯店,要了五碗白米飯和一碟青菜,用最快的速度吃完後在桌子上擱下了一錠十兩的白銀,在衆人怪異的眼神中離開。
隨後銀髮少年又去了天下商會,恰好遇見了正在舉行的一場拍賣會,他饒有興致地觀看了從頭到尾兩個時辰的激烈競爭,什麼東西都沒有買。
出了商會後天色已經漸晚,他從快打烊的包子鋪裡買了十斤的白麪饅頭,去城裡最大的書鋪挑選了數十本書籍,最後進了一間馬廄,像逛自己家後院一般牽了一匹最強壯的馬。
當天夜晚,風颳的更急,雪下的更密,一名白髮少年騎着馬朝着南城門的方向走去,視線落下手中捧着的書上,面容嚴肅而認真。
躲在屋子裡取暖的一名漢子指着這名少年,得意的和旁邊的婆娘說道:“看見了嗎?這小夥子不怕冷和愛讀書的一股勁,簡直跟我當年一模一樣。”
“少放屁,別以爲我沒打聽過,你以前就是一挑糞的傻小子。”婆娘也看着屋外,說道:“你看看人家長的比小姑娘還漂亮,你呢?我看就是一坨拉了十多天的狗屎,又臭又硬。”
“嘿嘿,硬倒是挺硬。”
夫妻兩的互相埋汰還在繼續,少年像是沒聽見一般出了城門,不知多久過後房屋中的聲音戛然而止,兩道僵硬的軀體倒落在地,然後跟摔碎的石頭一般裂成了無數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