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荷池旁,衆人一時似乎是享受了一場盛宴一般,享受之餘又悄聲議論起來。都認爲這場比試比之以前皇上太子平時的較量是要好看得多了!
永安看到長寧的霸道的目光掃來,一時有點畏縮,但是她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懼怕姊姊如老虎的小孩兒了。雖見姊姊瞪着自己,卻還是鼓起勇氣,嫋嫋婷婷地走過來,對天政深施一禮,再來見過長寧。
長寧皺眉,本來就不想讓夏瓖看到永安的,可是永安這次竟這樣大膽地過來,也不好怎樣,只好給夏瓖披上外袍。夏瓖忙和衛衡等見過永安公主。永安公主秀氣的小臉已是通紅,想是剛纔在看他們比武的時候已經很是激動了,這時極力裝作大方的樣子,嬌聲道:“夏公子不必多禮。”
長寧一拉夏瓖的小手,道:“我們走吧。”
夏瓖忙向永安告辭道:“永安公主,夏瓖先走一步了!”任長寧拽住自己的手,急急向前走去。
“我們去哪裡?”夏瓖見長寧竟一聲不哼,一氣只顧拉着自己走,忙問。
“哼!你想去哪裡?”長寧白了他一眼。
夏瓖笑道:“夏瓖跟着姊姊走就是,在你家裡我可不敢亂走的。”
長寧伸手指在他臉上戳了一下,道:“真的嗎?”卻見夏瓖白皙粉紅的小臉上頓時有了一條白色指跡,忙道,“疼嗎?”
夏瓖摸了一下,道:“哪裡就這樣嬌嫩了?”
“你是夠嬌嫩的,好像輕輕一掐就能出水一樣。”
“哪裡……”夏瓖不在意。眼睛卻看向遠遠走過來的一羣宮女簇擁着的一個皇妃,見她與剛纔那個永安很是相似,自是知道定是現今後宮之主江貴妃了。她並不曾正式封后,卻也是一直代行皇后之職,這會兒定是在巡視後宮內院。夏瓖見她過來,遠遠地微微躬身,還是被長寧拉着要到她宮裡的方向去,卻聽江貴妃笑道:“長寧!”
長寧瞥她一眼,忍耐地站住,夏瓖忙正式行禮。江貴妃快步走過來,打量了一下夏瓖,看着長寧笑道:“這位就是宰相大人的孫子,連中兩元的夏公子了?”
“是呀!”長寧懶懶道。
江貴妃見長寧又去拉夏瓖的手,心內暗暗爲女兒嘆氣。永安可怎麼有這樣的膽氣和霸道呢?不過,話也難說,這個夏瓖看樣子年紀尚幼,也不見得就真的會被長寧牢牢抓在手心的。
“夏公子,本宮這裡就先祝你在明天的殿試裡能高中狀元!”江貴妃親切的目光移向夏瓖,露出母性的誠心笑容。
“他中不中狀元有什麼稀罕的!”長寧搶着道,將夏瓖要表示謝意的話堵住,“我們走。”
夏瓖微微一笑,隨着長寧離開,到她宮內坐了一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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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長寧雖然並不在意夏瓖中不中狀元,卻還是想聽到有關夏瓖的消息。她一大早就等在前殿外,讓伍公公偷偷去打探。
伍公公去了很久,到了午後,才終於氣喘吁吁來報喜道:“恭喜公主了!夏公子被皇上御筆欽點,高中狀元了!”
長寧立即喜笑顏開,“我就知道他能高中狀元!”
“公主不是說無所謂嗎?”伍公公擦了一把汗,順口道。
“本公主當然是無所謂了!但我無所謂是一回事,他能考上就是另外一回事了!”長寧瞪了他一眼,認真道。
“那是,那是!”伍公公忙道。
長寧立即就要去見夏瓖,要祝賀他。伍公公忙道:“他們這會兒還正忙着呢!這幾天都會忙得很呢!”
長寧自然也知道這殿試之後的種種禮儀,瓊林飲宴,御街遊行,加上羣臣祝賀,拜謝恩師,種種瑣屑,不一而足,這之後的三天時間,夏瓖定是要忙得焦頭爛額不可。不過長寧在這樣幸福甜蜜的期待之中,卻也覺得日子過得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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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長寧趕緊跑到父皇面前。
“長寧兒!你來做什麼?”景舜帝看女兒一臉的興奮,故意問道。
“父皇!兒臣是來恭賀父皇又爲朝廷選得棟樑之材呀!”長寧嬌羞地笑道。
景舜帝哈哈一笑,“是啊!朕是選了幾個棟樑之材,不過朕的長寧兒怎麼這次親自來恭賀啊?以前怎麼沒有過呢?”
長寧皺皺小鼻頭,撲進父皇懷裡,抱着他的腰,撒嬌道:“父皇!長寧兒一向都是很關心的呢!”
景舜帝寵溺地拍拍女兒的頭,道:“是嗎?”
“父皇,你這次欽點的狀元怎麼樣呀?”長寧笑道。
“他麼?容貌出衆文采好!朕這麼多年見過天下多少少年英傑,還真沒見過那樣俊秀的男兒的。難得才貌雙全,年紀居然還那麼小!”景舜帝也不禁讚歎。
“父皇!還不止呢!其實,夏瓖他本來並不想考文狀元的;他一身好武藝,如果朝廷開考武科,他說不定還能考上武狀元呢!”她想起張欣討好她的話。
“哦?你居然都知道狀元的名字了?”景舜帝笑道,“居然還知道他學了一身武藝,朕怎麼沒聽宰相提起?他們家一直是文臣出身啊!”
“父皇的消息太閉塞了!瓖兒他文才武略,都很出衆的呢!”長寧自是不吝誇讚。
“瓖兒?你叫他瓖兒嗎?”
“父皇!我們好幾年前就結成姊弟了,他叫我姊姊呢!父皇五年前不也見過他了嗎?你都忘了?”長寧含羞帶笑。
“哈哈!朕怎麼會忘?長寧兒,這個夏瓖,出身既好,文才武略又都有一套,長得也極其出色,只不過不知道這孩子的人品如何?”景舜帝故意擰起眉頭。
“他人品當然也很好了!”長寧趕緊道,“他心地善良,溫柔敦厚,敬老惜貧,還……” 長寧很想把世上所有美德都加諸於夏瓖身上,卻又一時激動,不能完全想起。
“好了,長寧兒!父皇知道你的心思,你就別誇了!父皇爲你做主就是!”景舜帝微笑道,看着長寧的小臉漸漸漲紅,知道她性格本極爽朗,摸摸她的頭髮,“朕的長寧兒也長大了,早就該出閣了,就是爲了這個夏瓖而耽擱至今的?”
“父皇!長寧耽擱什麼了嘛!”長寧趴在父皇懷裡撒嬌。
“還沒有耽擱麼?都已經十六了,古時公主十三四歲都已妙選佳婿,早定終身了呢!難道朕的女兒還嫁不出去了不成?不過,父皇確實也捨不得你就出閣的呀!”景舜帝輕輕撫了一下女兒的面龐,嘆口氣,低聲道,“長寧兒,你是越來越像你母后了!”
“父皇!”長寧忙坐起身,看着父皇又跌進對母后的回憶之中,心裡頓覺愧意。平時只要看他與江貴妃她們在一起,總不禁腹誹他,爲母后感到不滿,覺得父皇背棄了先前對母后的誓言——雖然那些都是小時哥哥告訴她的,她其實也並不太清楚——其實,父皇大概是一輩子都不會忘記母后的吧?只是他是皇帝,能堅持把皇后之位虛懸多年,也算難得了。
“父皇!兒臣其實也很擔心呢!”長寧想轉移話題,忙道。
“長寧兒擔心什麼?”
“那個瓖兒他——”長寧眨眨眼,“他長得實在太好了,兒臣擔心他——”
“怎麼?朕的長寧兒還沒抓牢那小子嗎?”景舜帝笑道,“放心吧!如果朕的女兒配不上他,那他還能找到更好的嗎?”
“父皇!您不覺得他長得比兒臣還要好嗎?一個男人長成那樣,總是叫人——”長寧想了想,“叫我覺得不太放心!”
景舜帝哈哈大笑,拍着女兒的後背,“長寧兒,你還擔心這個?他長得比你好,又能怎麼樣?難道他還敢欺負朕的女兒不成?朕可聽說,盡是你在欺負他呢!長寧兒一向刁蠻無理,朕看他那副瘦弱的樣子,只怕吃不消你呢!”
“父皇!”長寧嬌嗔,“您竟護着外人?”
“外人?夏瓖是外人嗎?”景舜帝挑着眉。
長寧羞澀地一笑,“父皇!兒臣可沒有欺負他。再說,他身子骨看來瘦弱,其實武藝很高的。他是衛衡的同門師弟,雖然暫時比不過衛衡,但假以時日,他一定會超過衛衡的;而且衛衡也說他機智應變能力極強呢!”
“這麼說,你這個瓖兒還真是十全十美了呢!”景舜帝微微皺眉,神思一時飛到別處去了。
“父皇!其實,兒臣有時也真不想他那麼好呢!”
“長寧兒是怕他被別人搶走嗎?哼!”景舜帝收回神思,哧地一笑,“不如這樣,讓他生一場病,臉上長一些麻子出來;要不給他小臉上劃一刀,破點相好了!”
“父皇!你怎麼這麼狠心哪!”長寧捶着父皇的後背,不依不饒道,“不許說了!”
景舜帝哈哈一笑,站起身來,“長寧兒!你放心好了,回去吧,下午朕就找宰相來說這件事,怎麼樣?”再次寵溺地拍拍女兒的小臉,離開棋亭。
長寧站在那裡,望着父皇離去的高大背影,這時候只覺得父皇是天下對自己最好的人了。她滿心歡喜,看看棋亭四周。一片輝煌燦爛,陽光也亮得刺人的眼,在綠葉上跳躍,也在她心頭跳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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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妾參見皇上!”江貴妃一走進大殿,忙行大禮。
景舜帝正斜躺在龍鳳榻上欲午休一刻,見江貴妃到了,睜開眼,微微皺眉道:“這個時候,你怎麼來了?”
“皇上!臣妾來侍候皇上午寢。”江貴妃揮手讓隨侍的宮女離開,自己手拿團扇,輕輕爲皇帝扇涼。
“哼!”景舜帝閉上眼,輕哼一聲,“你這個時候來,就是侍候朕午寢?有什麼事直說了吧!”
“皇上!臣妾聽說皇上御筆欽點宰相大人家的小公子爲狀元,他實乃棟樑之材,真是可喜可賀啊!”江貴妃忙笑道。
“哼!”景舜帝瞑目,也微微一笑。
“皇上!”江貴妃看了看皇帝的臉色,柔聲道,“永安她今年已快十六了,皇上也該爲她選個駙馬纔是。這次殿試——”
“這次殿試朕欽點的榜眼、探花年紀都很大了,也都有妻室。永安的事,還是再說吧。”景舜帝懶懶道。
“皇上!”江貴妃見他偏偏故意漏掉狀元夏瓖,心裡知道不好,但是還是艱難開口道,“皇上!永安也是您的女兒,您怎麼能這樣對她?”
景舜帝微微動了一下,道:“她一向乖巧,又有你照顧,朕還擔心什麼呢!”
“皇上!可是她的終身大事,也該是您爲她做主的呀!總不能讓臣妾一個女人去爲她包辦吧!”
“她也是不小了,怎麼你早不說呢?”
江貴妃忙滿臉堆笑,道:“其實,她心裡已經有人了,只是一直在等着那人罷了!”
“哦?”景舜帝皺眉道,“不是要你爲她選駙馬了?”
“臣妾雖然是早想爲她選個駙馬的,可是,她定要自己喜歡的。臣妾想着孩子平日性子雖是柔順,一旦認真起來,也很執拗呢!”
“那她喜歡誰呀?”景舜帝狀似隨口地問。
“永安五年前就喜歡上了宰相大人家的公子夏瓖了,請皇上成全!”江貴妃忙溜下龍鳳榻,跪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