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爲誰,一生花落(十)
慕容追風還是不動,眼睛看着遠處,像是不知道有人來了一樣,但是錦瑟知道他什麼都聽得見,以他的武功,怕是剛纔她和慕容尚宇說的話,都一字不漏的聽了去的。
他如今這樣子,不是在跟她置氣嗎?
他氣的……是那日她竟不顧一切的衝進了火海救人,差點連自己的命都搭了進去。
那天慕容追風將他們救出來後,就一言不發,連眉梢都是一股冷意,整張臉就如同現在一樣,寫着生人勿進四個大字。
錦瑟幽幽一嘆,將那已經涼了的茶倒了,又倒了一杯熱茶,端在手裡,遞到了慕容追風的眼前。
他不理她,她只要坐到了他身邊,又將茶杯遞了過去,然後開口道:“這可是我認錯的茶,你不接我就一直端着,這茶這麼燙,燙得我手疼。”
慕容追風的眼睛動了動,卻也沒有看她,只是冷哼道:“我的手也疼着呢。”
錦瑟抿脣笑了起來,湊近了些,將茶放在了慕容追風的眼前,擋出了他的視線,低聲道:“我錯了,你不要生氣了嘛,那日,我不是沒想那麼多嗎……看你不能親自進去,所以我就代勞了啊。”
“誰需要你代勞!”慕容追風猛然揮手,那茶杯確實很燙,錦瑟沒有拿穩,被他那麼一撞,一杯茶都潑到了她的大腿上。
“啊!”錦瑟燙得跳了起來,茶杯翻滾落地‘咣噹’一聲落在地上,砸成了幾瓣。
慕容追風這才驚得站了起來,忙來扶錦瑟,焦急的問道:“怎麼樣?燙到沒有?沒事吧?”
錦瑟拉了拉那棉襖的裙子,確實燙了一下,不過還好衣服穿得厚,天氣又冷,一會兒就涼了,看着慕容追風手上還纏着紗布,她也不忍心責怪。
本來就是她有錯在先,她忙搖頭道:“沒事,沒事……不是很燙。”
“你……”慕容追風想氣,卻又氣不起來,看着錦瑟那凍紅了的小臉,又是氣不打一處來,冷了臉,彆扭的道:“你來幹什麼?”
剛纔她和慕容尚宇的話他聽到了,他知道她是故意找藉口,叫慕容尚宇走開的,說實話……其實那個時候他就不氣她了,雖然心裡還是有些添堵。
“我,我來看看你的傷怎麼樣了啊,聽太醫說……燒傷很嚴重,以後會不會留下疤痕啊?”錦瑟伸手去想捧起他裹着紗布的手來看,卻被他輕輕的避讓開了。
“你還氣?”錦瑟小心翼翼的看着慕容追風僵持着的臉,又抿脣故作委屈的道:“我以後再也不這樣了,我確實有些衝動沒有考慮後果……”
“我不是氣這個!”慕容追風突然轉身用受傷的手握住了她的肩膀,然後目不轉睛的看着她道:“我是氣,爲何……你那樣的奮不顧身,知道他有危險,你竟是想也不想就衝了進去,你這是……要和他生死相隨嗎?”
又一個生死相隨!之前的墜崖,如今的火海,爲何……一切看起來,都與他無關,只有他……離她是最遠的嗎?
“啊?”錦瑟似乎沒想到慕容追風竟是氣這個,忍不住‘噗哧’笑了出來。
這一笑,慕容追風的臉色更難看了,冷哼道:“笑笑笑,就知道笑……我是可笑,你就來看笑話的是吧?你笑個夠!”
說完,轉身就要走。
錦瑟忙伸手拉住了,只是一着急,竟然是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掌。
“嘶!”忘了他那是受傷的手,錦瑟這猛力一抓,竟叫他疼得倒抽一口冷氣。
“啊!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錦瑟忙放開了,慕容追風狠狠的甩手,瞪了她一眼,不由分說的就要走。
“對不起嘛,你不要走。”錦瑟忙追了上去,然後抓住了他的衣袖,他扯着,腳步不停,眼看就要出了涼亭,錦瑟一急……一把抱了上去。
慕容追風一愣,卻還是僵持着,錦瑟死死的抱着他,急忙說道:“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我不該笑你的,只是……我不是取笑你,是你剛纔說的話,叫我覺得好笑。”
“有什麼好笑的,難道不是嗎?想也不想就衝了進去,兩個人摟在一起等死,難道不是生死相隨嗎?”他看得那樣清楚,卻也那樣刺痛他的眼。
“不是不是,當然不是,我纔沒那麼偉大呢!”錦瑟焦急的搖頭,靠在慕容追風的背上,死死的環着他的腰,怕他走了,她知道只有這樣才能留住他。
只有這樣他心裡的氣纔會消失,這樣……他就不會責怪自己,也不會和慕容尚宇置氣,也不會傷害了兩兄弟之間的感情,而且……
她現在,不能失去慕容追風,慕容追風的身上,還有很多……她想要得到的東西。
爲了慕容修雲,她什麼都可以做。
錦瑟閉了閉眼睛,將所有的難過和傷心都關了起來,然後接着道:“我沒有想過自己會死,我當時聽說皇上還在裡面時,只想着……自己欠了他,自己傷了他,如今怎麼能見死不救……我纔不是什麼不顧一切的生死相隨,我沒那麼偉大。”
一口氣將要說的都說了,慕容追風久久沒有動,但是他的身子確實是柔軟
了,不再是剛纔僵硬着,如他的人一樣的彆扭。
他輕輕的握住錦瑟放在他腰上的手,那紗布摩擦着她的手背,叫她忍不住難過。
其實他纔是真的不顧一切的進去救人的,那樣粗大的橫樑,竟都一掌劈開了,那手是得承受多大的傷害?
原本……他可以不進去的。
錦瑟難過的咬脣,道:“你的手……好些沒有?會不會留下疤痕?”
“那有什麼關係,那是爲你留下的疤痕,值得。”慕容追風的話讓錦瑟心裡越發的不好受了,他接着問道:“若……那天在火裡不能脫身的是我,你也會那樣不顧一切的衝進去救我嗎?”
錦瑟一愣,卻是突然想到了那種可能性,慕容追風會困在火裡不能自救嗎?
首先她的第一反應是不可能……她就覺得他一定能憑着自己的本事脫離危險,所以……又怎麼會存在不顧一切的去救他呢?
只是這一秒的遲疑,卻叫慕容追風唯一那一絲理智撐破了,他猛然轉身一把將錦瑟推開,錦瑟腳下不穩,踉蹌着後退好幾步撞在了桌子上,身子還沒穩,猛然慕容追風高大的身影就欺壓而上,擄獲了她的脣。
是狠狠的蹂躪,帶着他的憤怒,像是懲罰一般的撕咬着錦瑟的脣。
“慕容……追風……不……不行……”錦瑟的聲音被揉碎了,她死死的抵着他的身子,想將他推開,可是他的力道太大了。
幾乎一把扼住了自己的手腕,那力道,像是要將她骨頭都捏斷了一般。
可是她不是怕痛,也不是怕他的怒氣,她怕的……是被慕容尚宇看見啊。
雖說他走開了,但是隨時隨地都有可能回來的!這花園涼亭這麼顯眼,只要稍微一留意,豈不就叫人全看了去。
就算不是慕容尚宇,是這府裡隨便的一個人看到,也不行啊!
錦瑟咬緊牙關,不讓慕容追風得逞,可是他使勁的捏住了她的臉頰,迫使她的牙關鬆了,然後長驅直入的剝奪了她的一切包括呼吸。
“你瘋……瘋了!會……會被看到的!”錦瑟終於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不料慕容追風猛的將她往後一推,涼亭的裡側在這陰天是像是一個陰暗的角落,他將她死死的抵在牆上,放開了她的脣。
“我會怕嗎?我是瘋了,被你逼瘋了,我還怕誰看到!”慕容追風的眼陰霾一片,他的脣微紅,雙眼憤怒的盯着錦瑟的眼睛。
“你誤會……我……”錦瑟知道是剛纔她的遲疑惹惱了慕容追風,她沒料到的是慕容追風的佔有慾竟是這樣的強。
彷彿她一秒的遲疑,就傷害了他,她可以毫不猶豫的去救慕容尚宇,到他時……竟是猶豫了,這狠狠的刺傷了他的自尊。
不,他要得到她!不要她是別人的,他要她……要她的一切,要她只能屬於他一個人。
他的脣猛然又欺壓而上,死死的吻住錦瑟的脣,將她那原本就已經有些紅腫的脣再一起的碾壓蹂躪,他裹着紗布的手因爲用力過度,有血滲了出來,可是他卻毫不在意。
似乎已經感受不到痛了,他一把抓着她反抗的手,死死的將她的手背在了身後,然後迫使她擡起了胸,另一隻手飛快的解開了她棉襖領口處的帶子,衣衫鬆散了,露出她細嫩的脖頸和鎖骨來,冷風才吹過……他的吻已經瘋狂的在她的肌膚上印下了火熱的痕跡。
“放開……放開!”錦瑟手不能動,腳也被他死死的抵在他的腿間,動彈不得,只能任由他鬆了她的棉襖,欺壓而上。
若不是冬日裡穿得厚實,錦瑟知道恐怕她現在已經無法逃脫的被慕容追風這樣強迫了,可是她不想……
她身上所承受的一每次親吻,每一個肌膚相親,都會讓她的腦海裡浮現出慕容修雲那一雙淡然卻邪惡的眼睛。
會讓她想起他的笑容,想起他的親吻……想起他們曾經交纏的身體和呼吸。
不……她不要,不要屬於別人,她的身體她的心……都只想永遠永遠,只屬於慕容修雲一個人。
“放開我……放開……”錦瑟絕望的哀求,幾乎要落淚了,淚水在眼眶裡瀰漫着,叫她的聲音也變得悽慘了,她幾乎絕望的叫道:“你再不放開我……我恨你了,我恨你!”
慕容追風的動作真的頓住了,一下就全部停止了,他還是將她抵在牆上,卻是鬆開了她的手,然後死死的抱住了她的身體,將頭埋在了她赤裸的肩頭。
“你到底想怎麼樣?我會瘋的,真的!”慕容追風痛苦的低喃着,彷彿一隻野獸低沉的嘶吼。
錦瑟喘息着,手雖然解放了,可是她還是動不了,她平復着自己的呼吸,也沒有去拉自己的衣裳,只是道:“你誤會我了,你爲什麼……都不肯聽我說。”
慕容追風沒有說話,錦瑟忙接着道:“剛纔我遲疑,是因爲……你在我的心裡,就像一座大山一般,堅實可靠……我從來沒有想過,也不敢想你會有手足無措的深陷險境的一天,因爲你是慕容追風啊……我的第一直覺,便是什麼都難不倒你……你什麼困難都能跨過,所以……我才遲疑了啊!”
錦
瑟說着,輕輕的伸手捧住了慕容追風的臉頰,將他的手擡了起來,讓他看着她的眼睛,然後一字一句的道:“我知道這是不對的,所以剛纔我在想……想你陷入危險無法自救的情形。”
“可是我一想,就覺得好可怕……”錦瑟低頭,將額頭抵在了慕容追風的額頭上,閉上了眼睛,才繼續道:“所以……不要說什麼遇到危險,我沒有那麼偉大,因爲我害怕,如果是你的遇到危險話……只要想想,我就害怕……連你都不能解決的危險,那該是什麼樣的危險啊?”
“但是我知道……若是真的有那一刻,我的行動還是會比理智更快的做出決定……一樣會在我感到害怕之前,我就會在你的身邊的,哪怕不能救你。”
錦瑟的話說完了,她不知道是幾分真心幾分假意,但是她現在的害怕是真實的,因爲她意識到了慕容追風的恐怖,意識到了他的感情。
這叫她越發的覺得自己在玩火……若是哪天真的被揭穿了,她會如何已經不重要了,哪怕是千刀萬剮,她覺得那也是應該承受的。
她害怕的……是面對這樣的慕容追風,全心全意付出的慕容追風,她越來越瞭解的慕容追風……她害怕,自己的心會動搖。
錦瑟死死地咬住了脣,她不要……不要動搖,因爲若是動搖了,那等待她的,更是痛苦得無法自拔的深淵了。
“你說的,都是真的?”慕容追風擡眼,她離他那麼近,她的肌膚白皙通透,臉頰還微微泛紅,彷彿連每一絲柔毛和皮下的血管,他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像是第一次離這麼近的看她,她閉着眼睛,輕輕的靠在他的額頭上,她嬌小的身子緊緊的貼着他,讓慕容追風有一種錯覺。
她說他像一座大山一般,這座大山……如今是不是她想依靠的?如果她能這樣一直安靜乖巧的依靠着他,那麼哪怕是深淵地獄,他也會變得更加的強大,變得能讓她安心的依靠。
錦瑟幽幽的睜開眼睛,擡起頭來,兩個人的距離稍微拉遠了一點,然後她看進了他的眼裡,深深的看着,輕聲問道:“你不信我?”
慕容追風像是被她的眼睛緊緊的俘獲了一般,有一種動彈不得的感覺,彷彿她這一眼,看進了他的心裡,竟是第一次有這種被看穿了的想法。
“信。”慕容追風勾起了笑容,毫不猶豫的回答:“我信,不論你說什麼,我都信。”
毫無理由的,他就是這麼的相信她,輕輕的吻,細密得如同春雨一般,輕柔的滴落在錦瑟的脣上,她沒有拒絕。
這彷彿是狂風暴雨後的溫存,細細的柔柔的撫平了她剛纔狂亂卻又驚慌的心。
初雪終於落了下來,飄飄揚揚的灑向世界,不大,卻是叫風也停了,幽幽的雪花一片片的落下來,點滴覆蓋在梅花之上,紅白相間,煞是好看。
慕容尚宇驚慌的趕到書房時,是聽說錦瑟燙傷了,心裡焦急得不得了,慕容追風正在門外,他不得不停下了腳步,問道:“如何了?怎麼會燙傷的?”
慕容追風垂眼,有些自責的道:“對不起,皇兄,是我不好,不小心將茶打翻了……正好潑在了娘娘的腿上。”
“現在如何了?傷得重不重?”慕容尚宇聽了,卻也不怪慕容追風,只是心裡擔憂得很,卻又不好在慕容追風的眼皮下,直接進去房間。
“沒事,所幸茶水不是很燙,天氣也冷,應該沒問題的。”慕容追風寬慰着,這時醫女開門走了出來。
慕容追風和慕容尚宇幾乎是異口同聲的問道:“如何了?”
醫女輕輕一笑,因爲不認識慕容尚宇,所以回答時自然是衝着自己的主子慕容追風的,輕點頭道:“沒事的,燙紅了肌膚,已經上了藥了,明兒就沒問題了。”
“這就好。”慕容尚宇這才鬆了口氣,慕容追風也放心了,揮了揮手,讓醫女退下了。
哪怕他很不情願讓慕容尚宇進去,他卻還是隻能讓開了道路,道:“皇兄快進去看看吧!”
“啊,不用了!讓她好好休息休息!”慕容尚宇突然笑了起來,然後反倒轉向慕容追風道:“倒是皇兄有話想和你說,已經好多天了。”
慕容追風一愣,轉眼看到門縫裡錦瑟朝着他們兩個人揮手,彷彿是叫他們走遠一些。
他不僅低頭一笑,應聲道:“是啊,臣弟也有話想說,不如我們去別苑坐坐,也好讓娘娘好好休息休息。”
慕容尚宇點了點頭,然後兩兄弟轉身離開,錦瑟小心的貼近了門,透過門縫看着兩兄弟的背影漸漸遠離,還聽到了慕容尚宇輕聲問道:“你的手傷恢復得如何了?”
“沒事了,不過一些小傷。”
“日後……”
還有的,錦瑟聽不太清楚了,可是她知道,一定沒事了。慕容尚宇心裡,也不會再有疙瘩了,雖然事情遠遠還沒有解決,雖然她纔是罪魁禍首。
但是如今……一切都沒有辦法轉還,只有往前走,走到哪……便是哪了,現在唯一能做的便是維持好這一份路程上的美好風景。
日後回憶起來時,起碼……也有一絲安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