旖灩本是羞窘裝睡,豈知這兩日在林中未曾休息好,竟是閉上眼睛,聞着藥香,很快便睡了過去。
見她脣角輕勾着,眉眼間卻有淡淡的倦色,頭輕歪在自己懷中,睡的安然而恬靜,鳳帝修託着她的腦袋將她移了個更自在的姿勢,將傷藥小心地抹在傷口上,又細細包紮後,給旖灩籠了衣裳,這纔將她抱進懷中,瞧着一旁沾染了污血的布團眸中冷寒的殺意和怒氣似寒星閃動。
旖灩這一覺睡的很沉,待她醒來天已微亮,微淡的秋陽曬照着蒼涼的山脈,一串鳥兒飛過天邊,帶起悅耳脆鳴,開始覓食忙碌。
旖灩依舊被鳳帝修抱在懷中,身旁還生着一堆未滅的篝火,她眨了眨眼睛,刺眼的光芒令她微感不適皺了皺眉頭,正要擡手遮擋一下,一隻修長好看到令人嘆息的手便先一步擋在了她的額前,這可真是要睡覺便有人送枕頭,太合心意了。
旖灩眯着美眸瞧向抱着自己的男人,男人靠着樹幹,姿態慵懶隨意,墨發許是昨日落崖被風吹散,未束髮髻,只用一條布帶鬆鬆繫着,散了一地,白衣廣袍,銀線雲紋隨着火光跳躍光芒,他本就出衆的五官在晨光下被染上了一層如畫的寧馨柔和,瞧上去,他也是一覺剛醒,狹長的鳳眸有着惺忪的迷濛水霧,挺直的鼻樑瀝着晨陽,輝映着鋒芒畢露的肆意,劍眉飛揚,彰顯着骨子裡的狂傲不羈,領口微散,露出的一小片胸膛,肌膚結實均勻。
一早便有這樣的男色惑人,旖灩猝不及防地屏息一瞬,目光毫不掩飾欣賞癡迷,鳳帝修惺忪的眼神漸漸清明,若撥雲見日的朗空,明澈倒影了旖灩的小臉,捏捏她的鼻子,笑道:“灩灩,爺知道你覬覦爺很久了,可你也不能表現地這樣如狼似虎啊,爺會把持不住的。”
男人清晨的嗓音微啞,當真性感的要命,旖灩目光更不掩火辣辣的讚歎,道:“我纔沒有覬覦呢,我明明已將你據爲己有,既是我的,何來覬覦一說?”
鳳帝修聞言目光一亮,湊近旖灩,聲音越發低啞,道:“原來我已被灩灩佔爲己有了啊?那灩灩準備何時纔給爺一個名分呢?”
旖灩眨了眨眼睛,名分?這廝現在這樣算是求婚嗎?
她勾脣沉吟一下,這才擡手摸了摸鳳帝修一夜間冒出的青青胡茬,道:“想要名分啊?我餓了,爺先弄些吃的來,我餵飽了肚子纔好仔細考慮名分的問題啊。”
鳳帝修聞言瞪了瞪眼睛,卻見旖灩挎着一張臉,恰她昨日一番禦敵,體力消耗的快,肚子也呱呱叫了起來,那可憐兮兮的模樣直敲鳳帝修心頭,他不由捏了捏旖灩的臉蛋兒,好笑地道:“我看爺這輩子算完了,就是給你做牛做馬的命啊!”
言罷見旖灩笑道眉眼彎彎,美眸晶燦,心裡便灌了蜜一般,又覺能這般給她當牛做馬的一輩子竟也願意榮幸的很。霎時他又搖頭一笑,將旖灩扶坐在火堆旁這才施施然尋吃食去了。
秋天原就是狩獵的好時機,他回來的很快,旖灩只覺剛眨了眨幾下眼,就見鳳帝修提着兩隻野兔,一隻狍子幼崽晃了回來,那速度便像是這東西都養在哪裡等他手到擒來一般。旖灩見男人步履優雅,白衣蹁躚,從蒼茫的山野中走出來,般般皆可入畫,不由雙眼放光,眯着眼又笑起來。
鳳帝修的那雙手巧的緊,一隻小小的匕首在他手中翻飛,片刻那野味不見流多少血便被肢解乾淨,穿在棍子上放在火上烤了起來,他的手甚至連一顆血珠子都未沾上。旖灩瞧的驚歎,挪過去坐在他的身旁,捧着臉毫不猶豫吝嗇的道:“小修修,你這麼好,便是給我當牛做馬,我也定一輩子不離你,絕不捨得半路拋棄你的。”末了,頗爲鄭重地點頭,又道,“你便放心吧。”
鳳帝修揚眉瞧着旖灩,心道這女人當真是個臉皮薄嘴死硬的,不過情話被她說成這樣倒也別有一番滋味,罷了,誰叫他中意呢,就這樣吧。
山崖極高,兩人用了早膳,鳳帝修才進林子尋了些藤蔓擰了根長長的繩子,用這繩子借力,他帶着旖灩直接從陡峻的峭壁上借力往上縱躍,旖灩見這簡直如履平地,便是她手中有最好的攀巖設備,也沒此速的一半快,登時便覺撿了一塊寶,又覺以前自己有些犯傻,怎這麼極品的男人還要往外推。
這樣的男人就該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搶回家纔對,來日他便算真背叛了,那也曾經擁有過,更何況,這男人目前瞧着還是個癡情不移的,她環着鳳帝修的手臂不覺便又緊了緊。
這般攀到山崖頂端,旖灩卻是愣住了,只因她瞧見山壁上還赫然掛着一個人,一把大鬍子在陽光下失了平日黑亮的顏色,顯得灰撲撲的,而他頭頂一隻鳥兒正使勁地跳了跳去,時不時用翅膀撲下崖壁上的塵土來,撲簌簌落了大鬍子一臉。那鳥見鳳帝修抱着旖灩從下頭躍上來,立馬扔了已玩的厭了的大鬍子,歡叫着撲了過來,落在鳳帝修的肩頭,討好地叫着,“主子,主子!”
旖灩見狄霍竟未被拉上去,依舊這樣吊着,整個人已被陽光照的無精打采,不由掐了下鳳帝修,心道這男人也太小氣了些。狄霍見二人從山澗中上來,目光落在旖灩身上,見她面色紅潤,精神極佳,這才瞧向鳳帝修,臉色陰沉,只是他此刻被掛了半日,臉色蒼白,實在沒多大威懾力。
鳳帝修卻瞧都未瞧狄霍一眼,帶着旖灩便從旁邊躍了上去,兩人上了崖頂,旖灩從鳳帝修懷中退出來,四下一掃,卻見銀寶和金寶呆在林子外,旁邊攤着幾個人,正是百易等昨日未被旖灩殺掉的暗衛。幾人顯是中了毒,面色發黑,躺在地上不住發抖。
而她的馬兒流霞也被尋了回來,正在林子裡溜達,瞧見旖灩歡實地奔了過來,紫兒原靠在一顆樹下拿了水囊喝水,聞聲丟了水囊也緊跟着跑了過來,未語眼淚便嘩啦啦滾了出來。
樓穆倉雖抓了紫兒等人,但只是給他們餵了藥,令他們暈厥,倒並不曾傷害他們,後來百易帶人殺回,本是想着先解決了旖灩,再處理紫兒等人,沒想到最後卻反成了別人的刀下肉。
旖灩昨夜便聽鳳帝修說了紫兒和影三等人的情況,見紫兒哭哭啼啼,受驚不小,免不了安慰了幾句,這才衝鳳帝修道:“把大鬍子拉上來吧,我還有話問他呢。”
鳳帝修衝銀寶擺手,旖灩已走向了百易,她瞧向金寶,金寶自被鳳帝修敲打了一番,還派離了身邊,如今再不敢對旖灩有所不恭,忙垂首道:“用盡了法子,他們不肯吐露身份。”
旖灩揚眉在百易面前蹲下,百易這一夜不知被金寶等人如何折騰的,整個人再不見昨夜的囂張殺氣,萎靡地躺在那裡,一動都不能動,渾身顫抖不已,一副半死不活的落水狗模樣。只感受到旖灩的目光,他還是苦難地動了動眼皮看向了她,眼睛裡瞬時流露出不甘,憤懣,屈辱的神情來。
旖灩勾脣冷笑,揚眉道:“怎麼?覺着老天太不開眼,怎就沒收了我這妖女去?”
見百易扭開頭,一副不屈的剛硬模樣,旖灩卻笑了,道:“你不是中紫國的人,讓我來猜猜,你是天宙國的人對吧?”
百易此次行動,爲了謹慎,昨夜即便和旖灩說過幾句話也特意用的是中紫國的南方人的口音,他倒真沒想到旖灩能一口斷定他是天宙國人,聞言他不由瞪向旖灩。
旖灩瞧他神情便知自己是猜對了,其實這不大難猜。昨夜的暗衛武功都不弱,皆在君卿洌給她的那些暗衛之上,君卿洌已是中紫國數一數二的人物,他的暗衛都要遜色一頭,那百易等人只可能來自天朝大國。更何況,憑這身體的記憶,佈陣並非什麼人都能學的,八國懂陣法的人更是寥寥無幾,十個指頭都數得清。
既是天朝上國的人,她和天盛國從不曾有什麼交集,自可排除在外,天乾國夜傾獨大,夜傾自見了那暴龍弩,明明很是覬覦,昨夜她手中便用的是暴龍弩,但這些暗衛根本不敢興趣,只一心想要殺她,那便不可能是天乾人。
剩下的便就是天宙了,而天宙國旖灩所認識的也不過莫雲璃和蓮華公主二人。
於是旖灩又笑道:“你們要殺我是因爲莫雲璃!呵,本公主救了他,他卻給本公主帶來如此的無妄之災,真真是沒天理!”
百易聽旖灩三言兩語便斷出了這些來,面色愈發難看,眼中流露出驚恐之色來。
鳳帝修讚賞地瞧着旖灩,他對天宙國的情況自然比旖灩瞭解的深,此刻已確定了百易的來歷,上前一步道:“灩灩準備將此人如何?”
旖灩站起身來拍了拍手,卻道:“有沒有叫人生不如死的藥,先喂他們一人一顆叫我出出氣。”
旖灩言罷,不必鳳帝修吩咐,金寶已從懷中取出一個黑色小瓷瓶倒出數顆藥丸來,手指一彈送進了百易幾人口中,眨眼間幾人便開始劇烈顫抖着用盡渾身力氣在地上滾來滾去,用頭死命地撞着地面樹幹,似是頭疼難忍,他們長大了嘴,可喉間卻發不出一點聲音來,像是離開了水,已瀕臨死亡強作最後掙扎的魚。
旖灩凝了眉頭,道:“不會被玩死了吧,我還要用他們呢。”
金寶忙躬身道:“公主放心,這藥量還玩不死,若是不行了,屬下再給他們診治便是,公主放心,他們如今雖腦子清醒,可行動卻都不受自己控制,也沒力氣自盡。”
旖灩滿意地點點頭,若有所思地道:“看起來是生不如死,哎,我還是太善良,瞧着他們這樣便沒了玩的興致。”她說着搖頭,揚臉瞧向鳳帝修,道,“罷了,還是將他們送去給莫雲璃處置吧,這禍事總歸是他給我惹出來的,我可不能就吃這個啞巴虧。”
鳳帝修聽罷笑了,道:“灩灩這個主意甚和我意,倒要看看,莫雲璃以後還有什麼臉面再纏着灩灩,出現在灩灩面前!灩灩如此替爲夫考慮,替爲夫清除礙眼之人,當真叫爲夫感動。”
旖灩對百易等人的身份根本不敢興趣,左右事情是出自莫雲璃,將百易等人送過去,莫雲璃自然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他自然會和百易的主子去算賬,她既生力又出氣,何樂而不爲。
她出於此打算,纔有這個主意,哪裡想到鳳帝修卻想的是叫莫雲璃沒臉再纏着自己,旖灩忍不住笑起來,白了鳳帝修一眼,卻道:“當初天香公主可也派暗衛刺殺我了,卻不知是因爲誰招來的禍事?可我也沒見那人就不敢再出現在我面前了啊,真不知那人是臉皮厚呢,還是壓根就沒皮沒臉。”
鳳帝修聞言苦笑,見旖灩一臉嬌嗔調侃的瞧來,又心神一蕩,不由抓了她的胳膊便將她拉到了懷中,附身在她耳邊道:“不是那人沒皮沒臉,實在是那人情根深種,若然再也不能出現在灩灩面前,便會生無所戀之故啊。”
旖灩聽他如此說,抿脣一笑,心裡卻甜滋滋的,雙頰嫣紅起來,道:“原來那人不僅沒皮沒臉,還是個滿嘴抹油的!”
鳳帝修被她嗔地朗聲而笑,金寶瞪着眼瞧着這一幕,只覺這一趟回來那個冷冰冰的霓裳公主好似變了許多,待自家主子是大不同於以前了。難道自家主子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瞭?興許是他以前錯了,這般開懷大笑的主子,他跟着主子二十年竟是從不曾見到過。
這樣,真好啊!
那邊紫兒等人見鳳帝修將旖灩攬進懷中低語便都垂了頭,不敢多看,可即便如此,也知自家小姐窩在人家邪醫谷主的懷中沒掙扎,紫兒自比金寶更瞭解旖灩,當下便知主子對邪醫谷主是真不一樣了。可是這邪醫谷主原來竟一直都是易容了的,這真實的相貌也太出彩了些,即便她已瞧慣了自家小姐的風華絕代,貌美無雙,看上邪醫谷主一眼也覺眼花目眩,真真是比那莫丞相,攝政王之輩還要俊美。
這小姐和谷主有了孩子,那得漂亮成什麼樣兒啊,紫兒想着美滋滋地傻笑起來,要知道她是主子的貼身婢女,倒時候主子的孩子自然是由她照顧的。
紫兒和金寶等人都樂着,狄霍被人弄上來瞧見這一幕卻是氣得雙拳緊握,桃花眼兇光大冒,瞪視着鳳帝修,怒喝一聲,“小子,你那手放在哪兒!放開她!”
旖灩正瞧着鳳帝修難得朗笑無塵的模樣發癡,被這一聲大喝嚇了一跳,回頭望去就見狄霍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撲了過來,不由翻了個白眼,在鳳帝修沒反應前便上前一步擋在了他身前,似笑非笑地抱臂瞧着狄霍,道:“喂,你誰啊,憑什麼管我們?你差點害的我沒命,我還沒和你算賬呢,這裡沒你說話的地兒!哪兒涼快呆哪兒去!”
狄霍面色黑沉,卻是怒聲道:“我是你舅舅,自然有資格管你!你這蠢丫頭,他佔你便宜,舅舅幫你出頭,你竟不領情,實在……”
旖灩原就是想知道狄霍和本尊到底是何關係這才說方纔那話的,聽他自稱是舅舅倒愕了一下,接着挑起脣角譏嘲一笑,道:“我怎麼可能有你這樣不着調的舅舅,別逗了,要認親找別人去,本公主沒興趣。再說了,你哪隻眼睛瞧見這男人佔我便宜了?明明是我佔他便宜好不好。”
旖灩說着,抓了鳳帝修過來,湊上去對着他俊美絕倫的側眼便是吧唧一口親,眯着眼瞧着微愕的鳳帝修,道:“以後別當着別人那麼笑了,實在太招人,你那模樣只能給我看!聽到了沒有!”
鳳帝修見旖灩惡狠狠地瞪眼,只差沒叉個腰便能扮劫色的女大王,又瞧狄霍已被氣得大鬍子在風中搖曳,半個字都說不出,他心情大好,挑脣道:“灩灩之命,焉敢不從。”
鳳帝修那張臉原就妖孽,輕挑的鳳眼,自帶一股邪魅誘惑的風流,此刻他黢黑的眸中滿是柔意,妖異紅豔的薄脣輕輕勾起,簡直比方纔那模樣更招人心跳,瞧着便是個多情勾桃花的,旖灩由不得瞪了鳳帝修一眼,道:“要不你以後出門還是戴個帷幔吧,我可不想日日收拾爛桃花。”
鳳帝修見旖灩一臉愁苦,只覺大爲委屈,輕哼了一聲方道:“明明是灩灩的爛桃花多不勝數,瞧,開到這深秋了都還不敗!”
他說着目光掃過被折磨的癱在地上一動不動的百易等人,俊面微冷下來。狄霍見旖灩和鳳帝修旁若無人的打情罵俏,臉色更加難看,旖灩見鳳帝修醋勁又上來了,正欲想個法子轉移他的注意力,扭頭見大鬍子一臉怒其不爭的模樣瞪着自己,好像她做了多不容於世的事情一般,登時便揚脣一笑,吩咐銀寶,道:“敲昏他,哈哈,這次說什麼也要在他腦門上畫只烏龜不可!”
狄霍聞言一驚,可還沒反應過來,後頸便是一痛,接着噗通一聲一頭栽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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