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陽家,地牢】
“少宮殿下。”陰陽家的弟子微微鞠躬,神情恭敬。
姬如千瀧只是微微點頭,然後擡起右手:“下去吧,我要同裡面的人,單獨談談。”
“是。”那名弟子將地牢的門打開,然後待姬如千瀧緩緩走了進去之後,又鎖好後纔是退下。
姬如千瀧將目光緩緩移向地牢中的人。
準確的說,那是一個男人。
男人的面容不過三十上下,卻有着一頭華髮,眼裡更是有着波瀾無經的滄桑,那是唯有歲月與經歷才能大打磨出來的滄桑。任誰見了,都不會認爲這個男人只有三十左右的年紀。
地牢中的環境並不算惡劣,甚至可以稱得上寬敞明亮。桌椅板凳以及牀榻也都十分乾淨簡潔、甚至桌子上還堆了不少的書卷。毛筆、墨水、刻刀也均是一應據傳。
儘管這裡看不出來絲毫地牢的痕跡,但那扇上着鎖的鐵柵門卻又明明白白的告訴所有人,這就是一間地牢。
地牢裡的男人神色平靜,面對進入到這裡的姬如千瀧,臉上幾乎沒有任何神情變化,姬如千瀧不開口,他便彷彿也沒有任何開口的意願。
許久之後姬如千瀧纔是緩緩開口道:“尊上遣我來探望前輩。”說着,姬如千瀧便自然而然的做到了男人對面,臉上的神情似乎多了幾分恭謹。
男人的眼眸微擡,然後輕輕笑了一下:“是麼?這可不像她的作風。”他的語氣十分平靜,神色亦是,卻有着一絲若有若無的嘲諷慘雜其中。
“對於前輩,尊上還是十分敬重的。”
“行了。”男子眉頭似乎微微皺了皺:“少宮殿下來此究竟是爲了什麼?穆惜派你來,總不會是爲了說這些廢話的吧。”
“是千瀧多言了。尊上的意思是……”姬如千瀧雙手交叉的放在下巴下,而後緩緩勾出一抹笑意:“希望前輩能夠交出刀刃。”
男子神色不變,似乎對此早有預料:“刀刃既然是刀刃,那便意味着傷敵亦傷己。”
“這就是尊上該考慮的問題了。”
男子微微垂眸:“可以,但讓她自己來見我。”
姬如千瀧神色微斂,手也收回到了膝蓋上:“您應該清楚,尊上日理萬機……”姬如千瀧一頓,看着男子越發不耐的神色,緩緩道:“尊上不願見您。”
“你只需要將話傳給穆惜。”
姬如千瀧不再多言,微微斂眸:“是。”
良久的沉默之後,男子纔是再一次緩緩開口:“我並不認爲穆惜選擇你,是一個明智之舉。”
姬如千瀧輕輕一笑:“前輩,並非是尊上選擇了我,而是,尊上只能選擇我。”
“她是一個好母親,所以就絕不會是舞姐姐和夜央。她也曾想做一個好師父,況且哥哥太偏執了……一把有軟肋的刀,就不會是一把合格的刀。當然,這其中也有我的一片私心,至於葉熒惑……太過不可控。”姬如千瀧垂眸:“只有我,在我也願意的前提下,尊上能選擇的,自然只有我。”
男子看向姬如千瀧:“太容易被感情左右的人,也不會成爲一把合適的刀。”
“被感情左右?”姬如千瀧勾了勾脣角:“人本來就是感性動物,任何人都不可能做到絕對的理智。”
“比起被感情左右,更恐怖的不應該是不自知麼?那樣纔是真正的被動。”
“況且,感情從來都不應該是軟肋,而應該是長矛。”姬如千瀧抿脣輕笑:“所以,這就是我和哥哥最大的不同。”說着,姬如千瀧輕輕一笑:“比起我來,前輩不才是更應該懂得這種事的人麼?”
男子的目光頓時沉了下去,半響纔是緩緩道:“你們不可能成功的。”
姬如千瀧面上依舊是恰到好處的笑容:“前輩當年揹着尊上做了那麼多,難道不是爲了差不多的目的?”姬如千瀧說着,緩緩伸出手,手背向上,搭在另一隻手上,目光緩緩落在指尖上:“如今,尊上終於如您所願,走上這條路,前輩卻怎麼好似,並不開心。”
“我並無意讓穆惜……”
一聲輕笑,姬如千瀧鄒然收起了舒展開的手指:“前輩,尊上曾言,她從你身上明白的最有用的一條知識就是,這世上,感情纔是最鋒利的武器。”
“於千瀧而言,此條亦是至理名言。”
男子緩緩道:“影夜謀劃了這麼多年,絕不是穆惜區區十幾年佈置就能瓦解的。”
“那就還請前輩……拭目以待。”說到這裡,姬如千瀧已經緩緩起身:“另外前輩最好將胡亥殿下哪裡的小鬼清一清。”
男子稍稍抿了一下脣:“你的確是千年來,陰陽家最出色的月支弟子。那你就應該清楚,胡亥的存在會給這天下帶來什麼。”
“所以?”姬如千瀧微微偏頭:“那前輩就更應該知曉,這大秦的氣運落於誰手,”
“終歸併非只有胡亥一人。”
“你是說那個孩子?”姬如千瀧輕輕勾了勾脣:“只可惜星星之光與皓月之明,可爭鋒否?”
“但此人比會將大秦國運毀於一旦。”
“呵。”姬如千瀧微微斂眸,似乎是聽到了什麼極爲好玩的笑話:“不然,您以爲尊上助秦一統是爲了什麼?”
“枕於情愛?”
“呵,尊上究竟是什麼樣的人,前輩應該比千瀧更清楚。”
“對於陛下,尊上的確或許有着幾分情意,但卻絕不足以動搖尊上的計劃。”
“我選胡亥是因爲這大秦未來如何本就與我無關,尊上選擇胡亥,您不如猜猜,除了他身上特殊的氣運外,還因爲什麼?”
“所以,這是尊上的意思。”千瀧輕輕攏了攏身上的斗篷:“您應該清楚,真正讓您只能受困於這一方天地的原因。”
“是您對清幽宮裡哪位的所作所爲。”
“縱然這位胡亥殿下再怎麼不招哪位的喜歡,那也是哪位的孩子。”
“前輩縱有天經地緯之才,但既然此時受制於人,便應該懂得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的道理。”
“穆惜的意思?”
“那倒不是。”姬如千瀧垂眸:“畢竟也算是曾受過前輩的教導,雖只有一二,但終歸是受益匪淺。”說到這裡姬如千瀧微微一頓,提起了一個毫不相干的話題:“前輩相信一見鍾情麼?”
男子一愣:“什麼”
“我記得我曾與前輩探討過,我究竟是姬如千瀧還是高月這個話題。”姬如千瀧本就白皙的面容,在屋內燭火的照耀之下越發的白皙,卻又蒙上一層陰影:“曾經我以爲自己將這個問題已經想得很清楚。”
“那些記憶無論是從旁人口中,還是那些記憶碎片拼湊出來的過往,與我而言的確便如鏡花水月,美好,卻不切實際而又遙遠。”
“直至蜃樓之上……”姬如千瀧的話語驟然頓住,袖子下的手也似乎微微收緊:“有時我真覺得,這大抵就是命中註定。”
“命運,果然是這世上最有趣又最弄人的東西。”
……
幾日後白沉已經恢復的差不多了,雖說還不能動用內力,體型也略顯單薄與虛弱,但總得來來說行動已經可以與常人無異。確定白沉不會有事,突然掛掉然後連累天明後,輕舞便打算啓程前往清風山,當然同輕舞一同的還有葉諾與星魂。
作爲三人行必有一電燈泡中最明亮的那顆電燈泡,葉諾表示,今天也是快樂而又美麗的一天呢!並且自動無視星魂看過來的有如實質的嫌棄目光。
葉諾:嘻嘻,彼此彼此,互相嫌棄罷了。
當然,雖說輕舞打算前往清風山,但卻還是無法立即動身,一來自然是擔憂天明等人的安危,二來則是要回陰陽家取一下東皇太一口中母親留下的東西,三來嘛……自然是還要回秦皇宮一趟,同嬴政打聲招呼。
這其中前兩條都很容易完成。
畢竟現在這一處小小的墨家新據點可是聚集了當世兩位用劍高手,及流沙與不少墨家弟子,怎麼看都能保天明與白沉性命無憂,但保險起見,輕舞還是留了部分自己手下的陰陽家弟子在外圍守護。幾乎將這裡包裹成了一個密不透風的鐵桶。
至於取回母親留陰陽家的東西自然也不難。
唯一讓輕舞感到意外的便是,母親留下的東西竟然是一本書——《萬毒心經》。
“這本就是穆家的東西,現如今也算是物歸原主。”完全籠罩在黑袍與黑色面具之下的穆阿房淡淡的開口。
“這本書與萬毒毒經……”
“的確同出一源。”說到這裡穆阿房嘆了一口氣:“若是同修此功,自然是能夠大大彌補萬毒毒經的弊端。”
“身爲萬毒毒經的修煉者,你更應該清楚,萬毒毒經本身並不是一部功法,而更趨近於一本毒藥大全,其中雖然對以毒化氣略有涉及,但終歸太過淺薄,而且全靠悟性。”
輕舞聽後不由自主的微微點頭,也正是因此,雖然她毒術過人,卻不曾以毒運氣,如同其他功法那般可運行全身經脈,收放自如,殺人無形。正如東皇太一所說,萬毒毒經更像是一本毒藥大全,而非功法或是心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