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亥只是淡淡的看着千瀧,而後忽然笑道:“當然與本殿下無關。”他的手指輕輕彈了彈衣襬上並不存在的灰塵:“真想讓本殿下的那位好哥哥看看你這位青梅還是不是他印象中的那位高月公主。”
千瀧眉頭微皺,卻並未開口。
胡亥接着道:“有的時候本殿下也會懷疑,現在的姬如千瀧和過去的高月,真的是一個人麼?。”
“又或者說,在你心中,你認爲你們是一個人麼?”
千瀧的眼睛微微眨了一下,極其的慢,她緩緩道:“即使我擁有過去的記憶,姬如千瀧也不會是高月。”
“更何況所有人都是會長大的。”也就都會改變。哪怕是天明,不也早於蜃樓上那個少年完全不同了麼?
胡亥雙手交叉拖住下巴,這樣的姿勢對於一個皇子而言自然是不夠端莊的,但胡亥素來不太在意,他微微挑了下眉:“姬如千瀧,你究竟想要得到些什麼?”
千瀧淡淡垂眸:“殿下只需要做好自己應該做好的事情。”
“你我各取所需,纔會這般面對面的坐在這裡,殿下又何須深究。”
“嘖。”胡亥砸了咂舌:“真是越來越無趣了。”
“不過你若真的對扶澈如此在意,不若我……”
千瀧鄒然擡眸:“不要打他的主意。”那一瞬,胡亥在千瀧的眼裡看到一道寒光,很快,快到幾乎讓人認爲那是錯覺。
“果然。”胡亥微微夠了勾脣:“扶澈對於你而言,足夠特殊。”
“我觀那位葉熒惑,好似對你有些關注。”
千瀧微微抿了下脣:“我從未想隱瞞或是欺瞞舞姐姐什麼。”說着千瀧輕輕嘆了口氣:“殿下與其操心千瀧的事,莫不如關心下自己。”
“畢竟中車府令大人可不是什麼易與之輩。”
“尤其,是因爲一份多年前的暗愫而建立起的合作就更是易碎。”
“畢竟殿下也應當清楚蝶妃娘娘的態度。”
“一旦中車府令大人知曉。”
千瀧微微偏了偏頭:“殿下要知曉,無論陛下態度如何,至少證明面上,大秦的皇子除了扶蘇殿下,並非只有殿下一人。”
“而其他人,對於中車府令大人而言,似乎比殿下更適合掌控。”
“你再威脅我麼?姬如千瀧?”
千瀧微微夠了勾脣:“如果我說是呢?”
“畢竟對於千瀧而言,有沒有羅網的胡亥殿下是一樣的,但是對於胡亥殿下而言,有沒有羅網,可就截然不同。”
頓時,整個屋子內陷入了一片沉寂,半響,胡亥微微啓脣,輕輕笑了起來:“有趣,當真是有趣。”
“既然少宮殿下還有事,那本殿下就不多留了。”
“對了,少宮殿下需要的人……”
“本殿下會備好,倒時還望少宮殿下準備的戲,足夠精彩。”
……
此時距離咸陽城外百里的一座高山上,白衣人靜立於此,在黑夜之中尤其明顯。
男子似是不經意的用一隻手輕輕撫摸另一隻手上帶着的手套
男子身後的人緩緩開口道:“公子,那些蟲子不需要打掃乾淨麼……”
“呵”男子輕輕一笑:“該爲那些蟲子感到困擾的可不是我們,說起來陰陽家可比我們想象中還要難對付一些。”
聞言,男子身後之人身體似是一僵:“公子說的是,我們影夜內城遂是牢不可破,但這外城防範的確過於疏忽了一些,不說公子月,還有不少人都送進來一些眼線……”
姜堯,又或者說時剎微微緩緩開口:“秦帝國、羅網、鬼谷、陰陽家……的確不少。”
“但這其中……尤以陰陽家最爲有趣。”
“其手段,到讓我想起了一個人。”說罷,姜堯微微垂眸:“一個死人。”
那人似是有些猶豫,半響纔是不確定的道:“公子是指……穆阿房?”說着,那人也似是有有些感嘆的道:“當年屬下年紀還小,未能參與那場戰鬥,但總是聽諸位師兄提起……”說到這裡,那人才想起,論起年紀,當年無論是時剎還是冥落,也都未能參與其中。
“只是,這穆阿房不是……”早死了麼,畢竟當年的穆阿房可是引得內庭長老親自出手,按理來說絕無生還可能。
“況且,雖說穆阿房與這陰陽家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但當年並不曾見陰陽家出手啊……雖說他們將穆阿房之女養大並悉心教導,但依屬下看來,這其中只怕縱然有着愧疚,但更多的是公子月在陰陽術上天賦極高,奇貨可居。”
“是麼?”時剎微微偏頭:“但當今陰陽家之主畢竟從血緣上應是穆阿房的兄長。”
“話雖如此……但若現在的那位東皇太一如此顧念血緣,首個該反目的不應該是秦帝國麼?”
“畢竟,當今東皇太一可還有一個妹妹。”
“而且這兩人同樣都是教養在外。”
“也同樣都死在了秦皇宮。”
姜堯微微垂眸,半響纔是輕輕嘆了口氣:“也是……畢竟從陰陽家出生的孩子,一旦測出沒有陰陽術的天賦,便會被送走。”
“穆阿房與公孫麗姬都是這般。”
“所以……也不過是從一開始就被捨棄之人。”
就如同公子月,陰陽家給了此人如此大的自由與權利,縱然其中有一二分的愧疚之情,但更多的還應是公子月的天賦。
“倒是可惜了這穆阿房的才驚豔豔……若她生做男子,又不曾爲情事所困,想來會是一個難纏至極的對手。”
“屬下還有一事不明……”影缺似是有些猶豫,但還是開口道:“上一次本是我們除去黑無常的最好時機,公子爲何……”
“死一個白沉自是無所謂,但着荊天明卻還不能死。”
“屬下不明白,這公子孤當真對我們如此重要?”
“陰陽家要尋找的人,也是我們要尋找的……八主不現世,那我們影夜布的這千年之局,又如何開啓。”說着時剎輕輕一笑,他垂着眸,彷彿是在看自己的掌心:“穆輕舞,荊天明,夜星魂,姬千宸,還有那個無論是來歷還是招式都十分奇怪的葉熒惑。”
“以及……姬如千瀧。”
“剩下兩位,也必然已經出現,並且就圍繞在他們身邊。”
“姬如……千瀧”影缺微微皺了一下眉:“那位燕國公主?”
“有什麼問題?”
“姬如千瀧,是我們最早推算出來的一位八主,畢竟她的身世極爲特殊,在他剛剛出生之時,我們就對其投入了極大的關注。”
“與陰陽家的密不透風不同,對於我們而言,無論是燕國還是墨家,都極好滲透,所以在她未回到陰陽家之前,可幾乎是在我們的人眼皮下長大的。”說到這裡影缺微微一頓:“在月神將其帶回陰陽家之前,這姬如千瀧無論怎麼看都只是一個在醫術上略有天賦的……普通女孩。”
“長老們也一度懷疑是自己的推算出了問題。”
“畢竟姬如千瀧與姬千宸乃是親兄妹,都是八主的可能性極低。”也正是因此,在大長老幾乎將姬如千瀧排除在八主之外後纔將目光轉移到了姬千瀧的身上,並逐漸確定姬千宸八主的身份。
因而現在內庭對於八主的猜測上,只有穆輕舞,姬千宸、夜星魂是完全確定,而荊天明也是最近才確定的……至於葉熒惑則是還需要進一步不推算。
怎麼公子這裡,似乎這六個人已經是板上釘釘?
姜堯彷彿聽到了一個極爲有趣的事情,然後輕笑道:“普通女孩?”
“你可別忘了,長老之所以一開始傾向於姬如千瀧正是因爲,姬千宸出生之時並無異象,反而是姬如千瀧出生之時,可是出現了難得的重月之象,而焱妃的實力也是在此之後大打折扣。”
“所以……公子是懷疑姬如千瀧承了焱妃的一部分實力?”
“不,不單單是實力……還有天賦。”
“天賦?可焱妃不是……”說到這裡影缺忽然一愣,覺得自己隱隱約約的抓到了什麼,卻又沒能完全想通。
“這正是我奇怪的地方,焱妃在日支上的天賦衆所周知,甚至在當年遠超當時的東皇太一……再怎麼得天獨厚,一個非鄒家之人居然比鄒家嫡子更加強大,堪比那位葉熒惑。”
“陰陽術天賦自古多與血統相關,縱有子女與父母的有所差別,但其中變化也多有規律。”
“但日與月……”
“幾乎是完全兩個相反的系支。”
“姬如千瀧爲何會成了月支的繼承人?”
“而且自蜃樓出航,整整三年,除了秦皇宮,你可見姬如千瀧踏出陰陽家一步?”
影缺一愣,半響纔是微微搖頭,然後道:“的確如此。難道這不是因爲姬如千瀧實力較弱,東皇太一與月神怕姬如千瀧出意外麼?”
姜堯微微點頭:“我不否認這種考量,但除了這個原因,我想也可能是陰陽家在極力隱瞞她身上的一些東西。”
而一旦等到不需要隱瞞的哪一天,那必然是姬如千瀧有着足夠的自保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