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輕嘆了一口氣,衛莊緩緩勾了勾脣接着道:“這把劍叫做赤練,女子用這個就好了,就像是在跳舞一樣,我有個朋友便是用的這種劍。
這是這幾個月來赤練第一次看見衛莊露出這樣真誠的笑,一時間竟然是看楞了,然後快速低下頭,輕撫着手中的赤練劍:“赤練……,這是你送我的第一件禮物。”
衛莊微微偏過頭,用微不可聞的聲音的輕聲嘆道:“也許也是最後一件。”
赤練並沒有聽到衛莊的話,或許聽到了,但也會裝作沒有聽到一般,她輕笑着問道:“你朋友是男的還是女的?”
“當然是女的。”
“她……”赤練想知道的更多一些,她本能的覺得,他口中的朋友,對於衛莊而言,並不只是一個朋友而已。
“很漂亮。”衛莊似乎是回憶起了什麼,神色悠遠,阿房……
聽見這話,赤練一個分身,不小心被赤練劍傷了自己的手,可是她卻絲毫沒有感覺到疼痛,她呆呆的看着衛莊的神色,這樣的神色她很熟悉,熟悉到,或許她可以在鏡子中自己常有的神色。
“小心點,用它很容易傷到自己。”衛莊眉頭微微皺了皺,紅蓮的底子很好,雖然剛接觸鏈劍,但也不會這麼不小心得傷到自己,唯一的解釋,就是她沒有認真,而他,最討厭的便是不認真的人:“這次,你要認真一點。”
赤練低着頭,斂下某種的神色,她不想讓衛莊看到此時自己眼裡流露出來的神色,因爲經過幾個月的相處,她已經很瞭解衛莊,至少是表面的上的衛莊。
他討厭糾纏,討厭牽絆,更討厭軟弱。
收住眼中的神色,赤練纔是擡起頭對着衛莊笑了笑:“放心,每一次都是!”
赤練事後回想起來,心中暗暗的想,他說這句話時候的樣子似乎是前所未有的認真……有那麼一瞬間,我甚至以爲,他心裡是有我的。如果當時我知道這是我們最後一次比劍的話,我一定會更加認真一萬倍的!
衛莊搖頭微微嘆息了一聲:“雖然你練得辛苦,可惜,你的師傅實在是誤人子弟。”
赤練皺着眉反駁道:“不許你說我師父的壞話!師傅是除了父王對我最好的人!”
……
“你要走了麼。”赤練看着身前的人,她要走了,而自己卻是最後知道的那個人,或許,在她眼裡,自己現在連朋友都還算不上吧。
“對。”衛莊淡淡頷首。
赤練心頭一緊,一種強烈的不捨充斥在心中,可她卻不敢表露出來,只能用感嘆的語氣道:“好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啊。” 如果有你的陪伴。
“等你看到的時候”衛莊語氣頓了頓,帶着無盡感嘆的輕聲道:“或許你會後悔。”
赤練搖了搖頭,目光之中充滿了執拗:“有些事情我永遠也不會後悔。”就像,認識你。
衛莊輕輕搖頭,你不懂:“有些時候後悔本身就是一種無法償還的代價。”
赤練知道衛莊這次離開似乎是要和什麼人有什麼決鬥,於是便開口詢問道:“可是什麼決鬥這麼重要,是和什麼人決鬥?”
衛莊不再看赤練,而是將目光投向遙遠的遠方:“我們兩個誰勝,誰就能成爲那個註定要左右天下棋局的人。這是我和他的命運,也是天下的命運。”
師哥,時隔這麼長時間,是我們師兄弟來一次決斷的時候了。
“你,你會回來看我嗎?”赤練有些心急的問。
“也許不會。”
赤練神色失望的往後退了一步,衛莊,哪怕你只是騙我,只是安慰安慰我,也是極好的啊。
……
赤練:
這一刻,我過了很久才明白,他的眼彷彿永遠都是在望着天空,在這個男人的眼中,我永遠也找不到自己……那個時候,從來沒有想過,那個背影,我將用一生去遠遠地眺望。
——“以你的資質,再過一年就可以打倒她。”
一年後我打敗了自己的師傅,我以爲,只要做到莊告訴我的每一件事,就能再見到他,我這麼以爲着……一出手就盡了全力,不留餘地……師傅死了,但是他沒有回來。
雪一直下,淅淅簌簌地落在世間的每一處,和我心裡最冷的地方。我已分不清是這雪還是這湖水,只覺得 自己快被淹沒了。
我在以前一直見面的地方呆了三天,三天後,我忘了他。我以爲,我忘了他。三年後,我出嫁了。
我的夫君是大將軍姬無夜,姬無夜是韓國戰功最顯赫的將軍,韓國所有的權力都握在他一人手上,至於我的父王只不過是個傀儡。大將軍的任何要求父王從來不會說
……
“不!父王,求求你了!不要。”赤練不敢置信的趕着那個王位上的男人,那真的是從小寵她愛他的父王麼。
他怎麼能爲了他的王位而犧牲自己。
就因爲苟延殘喘的活着麼!
更何況,她看見了那個人,他回來了。
“我說嫁就抵嫁,我將你養這麼大,也是你該發揮自己價值的時候了。”韓王狠狠地敲着桌子:“要是你掙點氣,能把衛莊留下也行,真是白瞎了你這一張漂亮臉蛋,結果卻是個連勾引人都不會的。可結果呢,如此你就乖乖待嫁吧……”
“父王……”赤練失望了,原來在父王眼裡,她一直以來都只是一個可以所以拋棄和利用的棋子,他對自己好,不過是因爲自己長得夠漂亮,能夠幫他籠絡臣子罷了。
“我不嫁。”赤練死死咬着脣看着前方,她說過了,她會等着那個人回來,哪怕,她知道,那個人的心中裝着另一個人,裝着一個叫穆阿房的女子。
可她不後悔。
衛莊,你在那,你明明回來了,卻爲什麼不來看我。
所以,她做了一個決定——殺了姬無夜。
姬無夜痛心疾首的看着對面的女子,以及那根掉落的匕首:“今天是我們成親之夜,爲什麼?”
赤練揚脣一笑:“爲什麼?這不是顯而易見的嗎?”
“是不是你的父王叫你這麼做的?”
赤練冷冷一笑:“我的父王如果有這個膽量除掉你,就不會把我當做獎品賞賜了!”
姬無夜眯了眯眼睛,恨聲道:“那就是你的兄長--韓非,他自認是韓國的救世主,我遲早要除掉這小子!”
“哈哈哈哈……”赤練突然大笑起來。
姬無夜瞪着眼睛,死死地盯着赤練:“你笑什麼!”
“爲什麼我就不可以爲了自己而殺你呢?”赤練輕笑一聲,不屑的道:“你真是傲慢而又愚蠢!”
“混蛋!”姬無夜大怒,拔出劍便要想向赤練刺去。
赤練並沒有躲,甚至有那麼一刻,她覺得,這樣也是極好的,而此刻她的心裡只有一個人的名字,一個她以爲,她三年前就已經忘記了的人的名字。
就在赤練以爲自己必死無疑的時候,一把爭鳴的尖聲突然出現,赤練急忙睜開眼,正看見姬無夜的劍被折斷。
是他麼……
姬無夜神色震驚:“流沙,衛莊!”
“是我。”
赤練有些驚疑不定的看着面前那個既陌生又熟悉的人,她,真的是自己認識的那個裝麼。
如此陌生。
他,不再是三年前少年時的摸樣,那身上的寒意和冷寂又不知道濃郁了多少倍。
“姬無夜戎馬一生,韓國最強之刃,沒想到,今日竟被你暗算!”
衛莊鄙夷的冷笑一聲:“暗算如何?明算又如何?死人都是一樣,又何必計較死法呢?最直接的方法就是最有效的,韓王若是能明白這個道理,韓國又怎會淪爲五國的俎上魚肉?你安心去吧,這大將軍之位我替你坐了。”
姬無夜看着衛莊半餉,突然笑了:“流沙主人,果然是厲害角色,我這大將軍之位輸的倒也不算冤枉。”
“能讓我親自動手殺你,這是你的榮幸,以你的戰力本可與我一戰,可是爲了這個女人,你亂了刀勢。每一處破綻都足夠我殺你三次。”
姬無夜目光緩緩望向赤練:“蓮……公主……”
衛莊見此緩緩嘆氣:“姬無夜,你的確可算是韓國百年來最強之將。只可惜,你擋了我的路。”說完這句話,他轉頭看向赤練:“他,已經不再是你的夫君了。”
……
面對着面前燃氣的熊熊大火,韓王宮在一夕之間盡數化爲灰機,赤練並沒有想象中的悲傷,而是平靜的看着一幕。
衛莊緩緩開口道:“這個骯髒的韓國--我們的韓國--從今天起就不存在了。”
“你……殺死了我的父王……”赤練側過頭去,吃驚的看着衛莊。
衛莊淡然道:“我說過,任何擋住我去路的人都只有一種結局。至於你,你有兩個選擇,第一個選擇,從今以後跟着我,我會還你一個更好的韓國, 一個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強大的韓國,第二個選擇……”
還沒等衛莊說出第二個選擇,赤練已經開口了:“我選一。從今以後,我就是你的人。我會努力活到你說的那一天,總有一天我會帶着你一起離開,除非是你先殺了我。”
衛莊似乎有些詫異的看着她:“你不想知道第二種選擇嗎?”
赤練勾了勾脣:“我已經做了選擇,事實上,我有另外一個問題。”
“說。”
“你選擇在我出嫁的那天回來,是爲了讓我下定決心殺死姬無夜,還是因爲我這樣做會使他分心,而你可以有機會殺死他?”
“你是這麼想的?”衛莊似乎有些詫異的回頭看着她。
赤練蒼涼一笑,如果說再看到他的時候她還有那麼一絲幻想的話,在他出現並殺了姬無夜的時候,那一絲的幻想也破滅了:“如果你不想見我,我肯定見不到你。所以,那天出嫁的路上,你是故意讓我看到你的。”
“你嫁給姬無夜,和死了也沒什麼分別。”
她怔然的看着他:“我只想知道你爲什麼而回來?”
衛莊微微嘆了一口氣:“你既然已經做出了選擇,又何必去問爲什麼選擇?”
這一刻,赤練突然回憶起白天在轎子上看見衛莊的身影是的場景,她想,那一刻,他欣喜若狂的以爲她是爲我而來……
可是……
自此,她不再會是紅蓮,而僅是赤練。
她以他送給她的劍爲名,只因,她心甘情願成爲他手中的一把利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