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桌前,男人將自己的酒杯斟滿,一口飲盡。
石桌的另一邊,同樣有着一樽酒杯擱置在那裡,只是那杯中沒有香醇的酒水,而是裝滿了淡淡的皎白月光。
男人的府邸其實很大,但是此刻卻顯得格外寂靜,見不到一個僕人的身影。
如果說府邸之外人們徹夜的喧鬧代表了銷夜時分的紙醉金迷,那麼這裡就應該是夜幕降臨之後那段沉悶的死寂。
銀白的月光灑下,靜暗的府邸之中只有一隻微弱的燭火勉強支撐着暗淡的光明,府中的各種花草也隨着微風搖擺更是有些樹影婆娑的幽深。
又是一陣冷風吹過,男人背後的長袍被輕輕拂起,月光傾瀉,殷紅的長袍如同血液一般鮮豔。
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男人始終只是自顧自地飲酒,蒼白麪頰之下,血紅色的脣角在接觸到透白的酒水之後顯得猩紅無比。
“我說你堂堂血衣候,府邸裡面怎麼這麼寒酸,看看別人的府裡,再看看你這裡,連一個人影都看不到。”
調侃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白亦非的嘴角隨即露出一抹笑意,他輕輕擡起頭,並不是看向大門的方向,而是直接看向石桌的對面。
畢竟對於有些人來說,翻牆永遠比走門熟練。
而且果不其然,原本空着的座位之上,不知何時已經出現了一個人。
對面的男人坐姿隨意,正面帶淺笑地看着他。
白亦非將手中的酒杯放下,淡淡地說道:“弱者喜歡羣居,所以纔會有芸芸衆生。而我不需要,我是制定規則的人。”
玄子燁抿了抿嘴巴,一時間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我這剛一來,你就開始說騷話?
揉了揉眼角,玄子燁說道:“你這樣的態度讓我這種平頭百姓壓力很大啊。”
“你覺得你是平頭百姓?”
“沒有做官,也沒有錢,甚至沒有夢想,每天就爲吃飯的問題發愁,這還不算平頭百姓?”
白亦非嗤笑:“如果真如你所言,那麼你根本不會有資格坐在這裡和我說話。你能逍遙於七國之間,就是因爲你有着讓他們忌憚甚至害怕的實力。你說自己是普通人,歸根結底還是因爲你所處的位置始終只有你一個人。”
“或者說,你覺得孤獨。這是一種榮耀,也是一種悲哀。”
玄子燁嘆了一口氣:“不要說得那麼現實,做個普通人不好嗎?”
白亦非的臉色重新變得平靜:“所以這就是你現在這個階段的想法?”
“現在這個階段?”玄子燁笑,“你的意思是我還有其他階段?”
“我們每一次見面你給我的感覺都會與上次截然不同,準確的說,我見過三種不同的你。”
玄子燁挑眉:“說來聽聽。”
白亦非把自己的酒杯重新倒滿,然後開口。
“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已經殺了楚王。那個時候的你給人一種像是剛剛被人拔出鞘的劍一樣,鋒芒畢露。憑藉着自己的實力,做着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肆無忌憚。所以爲了一支僅僅只是認識幾天的商隊,你就殺了楚王。”
“而第二次的時候則是在百越。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你變得沉默,變得更像是一名劍客,總是隱藏在黑暗之中,一劍封喉。你的心中開始有了目的,或許也只有目的,所以你並沒有任何介入百越戰爭的想法,而是在達成你的目的之後選擇直接離開。”
玄子燁問:“那麼,第三次呢?”
“第三次?”白亦非喝了一口酒,他當然不會說出什麼厚臉皮,老油條,或者說是不要臉這類的話。
“你自己覺得你現在是個什麼樣子?”
“叛逆少年和冷血劍客的綜合?”玄子燁直起腰,挺胸擡頭。
但是立刻就萎靡了下去。
“好吧,我承認我是鹹魚。鹹魚有什麼不好?“
雖然話是這麼說,但是不得不承認,也正如血衣候所說,比起之前的玄子燁,現在的他的確圓滑了很多,從不喜歡招惹麻煩這一點就可以很明顯看出。
如果是以前,他肯定就大搖大擺地進新鄭了,就像是剛剛殺了楚王,就又抱着無所謂的態度跑去秦國一樣。
白亦非倒是沒有什麼太大的反應,隨後問道:“這些天你在新鄭弄出的動靜,找我有什麼事?”
玄子燁不承認:“你可不要憑空污人清白,那可不管我的事。”
“你的意思是紫蘭軒的那些人和你一點關係都沒有?”
玄子燁嚴肅地搖頭:“沒有!”
“公子韓非手中的龍淵不是你給他的?”
“不是!”
白亦非笑了笑,板上釘釘的事情,現在卻死不承認。
如果說石桌對面的是其他人,或許現在已經被凍成冰雕然後碎成了渣。但是眼前的情況顯然並不是這樣,不僅僅是因爲做不到,而是這個人是白亦非的朋友,或許也是唯一認可的朋友。
因爲他曾經見過他的年少輕狂,而他也見過飄然於世的雪色白衣。
“那你來找我到底有什麼事情?”
說了這麼久的話,玄子燁有些口渴,他正要端起酒杯喝一口,但是發現杯中裡面是空的,而且這裡也只有酒,便只能悻悻然地放下了杯子。
“你都說了我們上次見面是在百越,都這麼多年了,我來見見老朋友不行?”
白亦非搖晃着手中的茶杯,若有所思。
“百越……的確很多年了。”
隨後似乎是想到了什麼,他放下酒杯,看向玄子燁,淡淡地開口。
“你什麼時候把你的女人帶走?”
“女……人?”玄子燁突然愣住了。他心想,老子光棍一條,哪兒來的女人。而且就算是我的女人,他也不應該在你那裡。
這樣的話,總給人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就是十年前你讓我照顧的那個百越女子。”
玄子燁煥然大悟,似乎也被勾起了腦中的回憶。
“原來你說的那個丫頭啊。”
白亦非淡淡地說道:“現在的她可已經不是當年的那個丫頭。”
應該已經很漂亮了吧,玄子燁笑着問道:“她在那裡?”
白亦非皺眉:“怎麼,你不知道?”
“我當然不知道。”
“你不是已經去過那家府邸了嗎?”
“我去過?”玄子燁遲疑了一下,“等等!你說的不會是……城東的那家空着的大宅子?”
“嗯。”白亦非點頭,“我聽百鳥的人說你已經去過那裡了。”
玄子燁抓了抓頭:“當時我就在外面轉了轉,也沒有注意那麼多,而且那裡也就比你這裡多了幾個奴婢,我還以爲沒什麼人。沒有想到那個丫頭竟然會在那裡。”
然而白亦非可不管這麼多,他直接說道:“既然你已經來了,就早些把她帶走。”
帶走?
玄子燁嘆了一口氣,沉默了一陣。
他縱橫七國十幾年,經歷了無數,但是卻總有兩樣東西總是不懂。
隨後他擡起頭,眼中閃爍着一絲不解,一絲無奈。
“白亦非,你懂愛情嗎?”
PS:因爲回學校了,所以以後更新多半會在晚上。
而且因爲要上課,咳咳咳。
還有,這小破書竟然來推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