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蘭軒。
雅間之中,韓非,衛莊,紫女和玄子燁四人圍坐一席,桌上佳餚數碟,美酒醇香。
屋子的內側降有一道紗簾,透過紗簾,裡面迴盪着悅耳的琴聲。琴聲婉轉動人,讓人十分想要一窺彈琴之人的真實面貌,然而因爲隔着飄忽的紗簾,所以只能看到一個隱約的身影,實在是有些遺憾。
正所謂得不到的纔是最想要的也正是如此吧。
沒有人說話,只是喝酒的喝酒,聽琴的聽琴,每個人似乎都有着自己的事情去做。
“啪啪。”
清脆的敲門聲響起,繞樑之音也戛然而止。
門樞被打開,張良走了進來。
韓非起身,躬身行禮道:“子房此行勞苦功高,韓非多謝了。”
張良回禮:“如果不是韓非兄智破奇案,此刻祖父大人與張家已經陷入危機,當是子房道謝纔是。”
聽到兩人的對話,一旁的玄子燁翻了一個白眼。
張良找到位置坐下,然後從袖中拿出一卷絲帛。
“恭喜韓兄如願獲得司寇之職。”
玄子燁喝了一口茶,說道:“官迷升官了,可喜可賀。”
韓非接過任命絲帛,只是隨手放在一邊,他沒有形象地撓了撓頭:“前輩可別取笑韓非了。”
將手中的茶杯放下,玄子燁的嘴角帶着笑意:“你掌管司法,而現在七國最大的罪犯就在你面前,司寇大人,你不打算抓我嗎?”
韓非苦笑着看了看四周的其他人:“你們難道不覺得前輩是在針對我嗎?”
衛莊一臉冷淡,看都不看他一眼。
紫女和張良都是面帶笑意地搖了搖頭,異口同聲。
“不覺得。”
“哈。”韓非捂胸後退,“衛莊兄不幫我說話就算了,沒想到子房和紫女姑娘也這樣,真是讓韓非傷心。”
“無聊。”衛莊把酒樽放在桌上。
紫女捂嘴揚了揚手:“公子的演技倒是越來越逼真了。”
韓非也是哈哈大笑,重新坐下。
與此同時,悅耳的琴聲再度響起,琴聲如同清泉流響一般迴盪在屋內。
韓非半眯着眼睛,恍惚之間,他偶然掃過了一眼坐在對面的紫女,嘴角露出一抹輕笑。
既有美女,又有美酒佳餚作伴,人生最快樂的時候也莫過於此時了,但是這樣的時候卻總是如同清晨露珠一般短暫。
手指有節奏地敲擊着書案,玄子燁問道:“你現在已經完全站在姬無夜的對立面了,接下來打算怎麼做?”
屁股還沒有坐熱,韓非又是站了起來。
“不僅僅是我,在座的所有人都已經卷入了這場名爲天下的權力漩渦之中了,這是已經無法改變的現實。我和前輩不一樣,我沒有選擇的權力,但是我會盡我最大的可能去做出最好的選擇。”
玄子燁敲打書案的手指驟然停了下來:“所以呢?”
“所以我想要建立一個全新的韓國。當然,是我們一起。”韓非的目光掃過衛莊,紫女和張良。
衛莊雙手抱胸,一臉冷漠:“這樣的韓國似乎對我好像沒有什麼吸引力。”
“衛莊兄還記得我們在將軍府玩的那個分金幣的遊戲嗎?“韓非自信一笑,他伸出手掌,”新的韓國要做第一個人,七國的天下,我要九十九。”
衛莊的嘴角勾起一絲弧度:“現在聽起來,似乎有點意思了。”
“呃,那個……我有一個問題。”玄子燁的聲音顯得有些遲疑。
“前輩有什麼問題?”
“你爲什麼只要九十九?”
玄子燁眨了眨眼睛,說着他站了起來,手掌握拳,“你應該說,我全都要!”
韓非深吸了一口氣,倒退一步,他感覺自己頭有點暈。
“所以前輩你今天就是在針對我韓某人吧!”
“咳。”玄子燁不好意思的咳嗽了一聲,擡手示意,“那個,你繼續。”
韓非繼續說道:“有形的生命,的確非常脆弱。但是無形的力量,就會堅不可破。我給這股無形的力量起了一個名字叫做。”
“泥巴。”
這一次,幾乎所有人都同時看向了一個方向,就連一臉冷漠的衛莊都看了過來。
感覺身上幾道銳利的視線,玄子燁悻悻然地放下剛剛舉起的茶杯。
“不好笑嗎?”
然而衆人臉上的表情顯然已經回答了這個問題。
“叫做,流沙!”韓非幾乎是咬牙切齒。
但是在誰都沒有注意到的瞬間,玄子燁的嘴角竟然也露出了一抹輕笑。
那樣的笑容,就如同見到了久別重逢的人。
屋子內很安靜,只有那紗簾之後的琴聲仍在彈奏。美妙的琴聲從指尖下流出,似絲絲溪流淌進心間,柔美恬靜。
良久之後,琴聲終是停了下來。
張良走到窗邊將窗戶打開,光明刺破黑暗,明亮的陽光落進屋中,一瞬間,所有的人都沐浴在溫暖的陽光之下。
“那個子房……能把窗戶關上嗎?”
“真的,很刺眼。”一臉嚴肅。
……
……
不知不覺已是到了夜晚,屋外的夜空繁星閃爍。
清冷的風順着窗戶吹進屋內,涼爽異常。
衣襬輕揚,衛莊站在窗邊,背對着所有人:“想要贏過你的對手,首先需要了解你的對手。要動姬無夜,就要先拔掉他的爪牙。”
韓非坐姿隨意,他一隻手拿着筷子,另一隻手撐着側臉:“衛莊兄指的是,夜幕的四凶將。”
“看來公子知道的不少嘛。”
紫女端着一壺酒走到韓非身邊,給他的杯子斟滿酒。
“皚皚血衣候,石上翡翠虎,碧海潮女妖,月下蓑衣客。”
韓非捏着下巴:“血衣候和翡翠虎我倒是認識,但是另外兩個的身份……”
紫女道:“一個在深宮內廷,就隱藏在你父王的枕邊。不過後宮佳麗衆多,暫時還不知道她的身份。”
衛莊補充道:“另一個是姬無夜的情報頭子,此人藏匿極深,身份比起潮女妖來更加神秘。”
韓非吐出一口氣:“看來我們要做的事情很難辦啊。”
衛莊道:“怎麼?害怕了?”
“自然沒有。”韓非笑道:“應該說是更加有趣了。”
衛莊將杯中的酒仰頭飲盡,酒杯重重地擱在桌案上。
“希望以後你也能笑得這麼開心。”
“血衣候啊,終於聽到一個有興趣的名字。”玄子燁舉起茶杯,雙目發神地看着,喃喃道。
聽到低語的聲音,韓非轉頭:“聽前輩的話,似乎很瞭解血衣候?”
“血衣候可是你們韓國世襲爵位,掌管着雪衣堡的十萬兵力,這樣的人我當然知道。而且我可以告訴你們,雖然血衣候是夜幕四凶將,但是並不代表他是姬無夜的手下。”
“前輩的意思是?”韓非問。如果血衣候和姬無夜並不同心,那麼就是可以利用的一點。
玄子燁自然看出了韓非的想法,他說道:“小算盤打得倒是不錯,不過說實話,血衣候可比姬無夜難對付多了。至少姬無夜可以被取代,但是血衣候是行不通的。”
韓非驚訝:“前輩對血衣候的評價如此之高?”
“不是評價,這是事實。而且你要知道,你面對的將是夜幕,還不僅僅是血衣候。”
“前輩這是在長他人威風,滅自己人的士氣啊。”
玄子燁一臉嫌棄:“我可不是你們流沙的人。”
韓非正要說話,但是突然響起了敲門聲,談話不得不終止。
“啪啪啪!”
“進來。”
走進來的是一名很漂亮的女子,她走近之後,腳步一頓,顯然也是沒有想到屋內有這麼多人。
紫女帶着淺笑,淡淡道:“說吧,都是自己人。”
女子點了點頭:“有消息,血衣候在剛纔回到了新鄭。”
話音落下,屋內陷入了沉默。
片刻之後,韓非問道:“他帶了多少雪衣堡的軍隊?”
女子回答:“只有他一人。”
“一人?”韓非疑惑,“據說血衣候武功高強,如果他是一人回京必定是有所圖謀,從而隱匿自己的行蹤,姑娘是怎麼發現他的?”
遲疑了一下,女子回答:“他是走城門進來的。”
韓非直接愣住了,他緩緩坐下,陷入沉思。
紫女嘴角帶笑,說道:“你先下去吧,幸苦了。”
女子施了一禮:“紫女姐姐告退。”
女子拉上了門樞走出去,屋子的氣氛凝重了起來。
“血衣候一個人回到了新鄭,但是卻是以這樣的形式,這到底是什麼意思?”韓非不知道是在問誰,或許只是在自言自語。
衛莊眉頭微皺:“他本可以瞞過所有人的耳目,但是卻故意把自己暴露在陽光之中。他在傳遞一個消息,他回來了。”
韓非擡頭看着衛莊:“他要通知誰?”
這時,張良突然說道:“子燁前輩不見了!”
韓非和衛莊猛地轉過頭,原來坐着玄子燁的位置上此刻卻空無一人。
韓非詢問:“難道他通知的是子燁前輩?”
“我不知道。”衛莊搖頭。
紫女似乎想到了什麼:“公子還記得上次我們在山頂的時候嗎?”
“怎麼了?”
紫女敘述道:“當時你們還沒有到,前輩曾經對我說過他在等一個朋友。”
“紫女姑娘的意思是,那個朋友指的是血衣候?”
紫女表情凝重地點頭:“前輩說過他的朋友不一定會是我們的朋友,現在看來的確如此。”
韓非沉默了一會兒,然後用筷子夾了一片菜放入嘴中,嚼了幾下,突然焉了吧唧地向後倒去。
真的,我太難了。
在他的對面,衛莊緊握着手中的酒杯,眼角低垂。
“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