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長峰緊走幾步,轉過樓梯拐角,剛要踏上樓梯到二樓看看,忽覺一陣冷風伴隨着利器破空而來的聲音,“呼”的一聲,眼前一個龐然大物迎着他的額頭砸了下來。
他暗自道了一聲不好,趕緊閃身到一側,可還是晚了幾秒鐘,只覺得耳朵被冰涼的東西擦過,緊接着,“啪,嘩啦”的聲音過後,臺階上,滿是紅色的瓷片。
他不覺瞪大了眼睛,蹲下身子拿起瓷片看了一眼,丟下來,大步向着樓上走去。
剛剛碎裂在他腳下的,是去年在悉尼拍賣會上買回來的紅釉雙耳瓶,上面若彩雲追月的圖案當時就迷住了他,於是不惜千萬帶了回來,沒想到如今竟然碎裂在腳下。
心疼瓶子,可想到女兒昨晚遭受到的打擊和蹂躪,他深深吸了口氣,踏上二樓的玄關處,擡頭,臉色不覺陰沉了下來。
整個二樓的走廊裡,全是摔壞的粉盒、化妝品以及各種瓶瓶罐罐類的東西,他擡起腳卻無處下腳,慢慢的放回到原處,目光看向卡翠娜的臥室中。
不看則已,一看頓時整個魂魄飛了出去。
卡翠娜一身紅色的睡裙癱軟坐在牀尾處,正眼睜睜的看着他,眼神中浮現着哀怨死寂和絕望,她白皙的手指間,捏着一個薄薄的刀片,放在另一隻手腕上,似是在和他做最後的告別。
“不,女兒,你不能這樣!”莫長峰不敢怠慢,也不管腳下到底是什麼,幾步衝過去跪在卡翠娜面前,一把奪過那薄薄的刀片,心疼的抱住了她。
“傻丫頭,你怎麼能做這種事情?你是誰?你是我莫長峰的女兒,是這個世界上最漂亮女孩子,你不能做出這樣的傻事,你這麼做讓爸爸怎麼辦?怎麼活下去?”
從小他和卡翠娜相依爲命,他一把屎一把尿的把孩子養大,早已經有了血緣親情在內的恩情。
昨晚是他選擇了蕭然和她肚子裡的孩子,所以才忽略了卡翠娜,沒想到竟然出了那樣的事情。
他這個做父親的心裡有愧,如今看着要尋死覓活的女兒,只覺得苦不堪言。
“不,你不是我爸爸,你不是不要我了嗎?你又有了孩子,你就不要我了,你讓我去死!”
卡翠娜剛剛是沒有眼淚的,從昨晚回來清醒後到現在,她不知道自己流了多少眼淚,似乎已經流乾了。
可現在看到爸爸,她止不住嚎啕大哭。
昨晚父親竟然站在盧子豪的利益上,竟然不顧自己的生死陪着那個女人離開。爸爸已經拋棄了她,已經有了新的孩子,不會再要她了。
“卡翠娜,你說什麼?爸爸什麼時候不要你了?蕭然要生了,我不能拋下幼小的嬰兒,對不起,卡翠娜,原諒爸爸不得已才做出那樣的選擇。
爸爸答應你,一定會幫你找到一位可心的男人,你的一生不會因爲這件事而有任何變化!做不成明星了沒關係,你到爸爸的公司來,你做莫氏總裁,我給你打工,好不好?”
莫長峰苦口婆心勸說着,幾乎說盡了所有的好話,可卡翠娜的哭聲依然淒厲悲傷,沒有商量的餘地。
“爸爸,你放了我,把刀片給我吧,我不想再活下去,我怎麼活下去啊!你讓我去死,讓我去死!”
她苦苦哀求着,起身向着門口撲去,巨大的力道推着莫長峰趔趄了一下,趕緊追了上去,從後面抱住了她。
“卡翠娜,你要活着,這件事算什麼?對於你來說,人生纔剛剛開始,我可以送你到一個誰也不認識你的地方,重新開始生活,你的生活沒有變化,還是原來的你!”
額頭上被折騰出一層的汗,莫長峰恨不得擡手把懷裡暴跳如雷,猶如彈跳的刺蝟一樣的女兒給打暈了,讓她安寧下來。
可懷裡的是他的孩子,他疼了二十多年的孩子,壓抑住膨脹在胸中的鬱悶之氣。
“送我走?”卡翠娜轉臉怒視着他,聲音冷厲若面對着仇敵,“你覺得送我走,送我離開這兒,我就是原來的我了?
爸爸,你是我爸爸嗎?你當我是什麼?妓女還是援交女,和那麼多的男人做過那些事情之後我能無動於衷?爸爸,你也太高看我了!”
她牢牢盯緊了莫長峰的眼睛,譏諷在脣角勾起來,“送我走?是你的主意還是那個女人的主意?
你嫌棄我給你丟人現眼了是不是?你和蕭然有了孩子,我就成多餘的,成了拖油瓶是不是?所以你容不下我你就要把我……”
莫長峰的臉色急劇變化着,一陣黑一陣白,臉色越來越難看,逐漸變成陰雲密佈,他顫抖着胳膊擡起來,眼中閃過恨鐵不成鋼的惱怒,揚手。
“啪。”一個清脆的耳光,落在卡翠娜的嬌嫩氣憤的臉上。
手掌上傳來的疼痛讓莫長峰清醒了一些,他一驚,擡起手看着霍霍作疼的手掌,才意識到剛剛打了女兒,二十多年他從未打過一巴掌的女兒。
一掌,打住了卡翠娜的話。
她猛然間捂着臉定定看着莫長峰,好似看着一個完全陌生的人。
眼淚在眼眶中打轉,卻沒有再落下來。一抹淡淡的恨從她的眼淚中慢慢的透露出來,被掩藏的毫無聲息。
“孩子,對不起,剛剛爸爸是一時衝動纔打你的,疼不疼?不要怪爸爸!”
莫長峰看着驟然間安靜下來的女兒,後悔起來,趕緊過來擡手就要抱住女兒安慰一下,胳膊被卡翠娜生硬的推開。
“爸爸,我休息了,你忙去吧,放心,我不會走,哪兒都不要去。我要好好呆在這個家裡,這個屬於我的家裡。”
她一字一頓說着最後一句話,轉身走進臥室,拉開被子躺了進去。
盧子豪,你毀了我的愛情,我會找你要回。蕭然,你奪了我的家庭,我會讓你失去你最珍貴的。
你們欠我的,我一一都要找回來。唾沫算什麼?流言蜚語算什麼?臭蛋番茄算什麼?和你們帶給我的傷害比,我不在乎。
南山寺,清幽的後廂房,林瑞峰站在一處安靜的佛堂中,目光看向供奉在佛龕上的佛像,走過去上了一炷香,拜了兩拜,走過去從佛看下拿出一枚紅色的玉石。
這枚玉石是小時候父親給他帶上去的,他和姐姐林花影每人一枚,一模一樣。
目光落在那枚鏤空雕刻着竹子的紅玉上,憂鬱在眼中閃過。從今天開始他要全力以赴尋找姐姐的下落,更要等待蕊妮的消息。
“蹬蹬蹬……”一陣急切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他趕緊收起了紅玉,藏在佛龕下,往後倒退了兩步,恭敬的拜見。
這尊佛龕是三聯幫大老爺所請的幫神,他到哪兒,就會把這尊小小的銅佛像供奉到哪兒。
二十七年前,他到了三聯幫,因爲擔心自己東西被人偷走,所以偷偷的把紅玉藏在了佛像下,沒想到竟然一藏就是二十多年,未曾丟失。
可見大老爺對這尊佛像的敬畏。
“林爺。”一名黑衣保鏢往前後看了一眼,站在門外,敬畏的低下頭,沒敢走進來。
佛像供奉的廂房,在三聯幫時禁地,每一個加入三聯幫的人都知道,私自進入供奉着佛像的廂房是死罪。
“回來了?”林瑞峰聽聲音判斷出,正是他派去跟蹤莫姨的人,淡然問着轉身看向黑衣保鏢。
“是,我看到莫姨進了盛世的盧家大宅,所以就匆匆趕了回來,想必莫姨就在裡面幹活。”
保鏢不敢有絲毫隱瞞,據實以報。
“唔。”林瑞峰淡淡應了一聲,目光透過保鏢落在遠處高大的銀杏樹上,目光閃過興味。
莫姨竟然在盧子豪身邊,難道她這條線,是大老爺早就埋藏在盧子豪身邊的臥底?這場戲越來越有看頭了。
盧子豪,有這個臥底在身邊,相信你的日子過得會有滋有味,不要讓我失望!
中午的陽光透過稀疏的花影遺落在土地上,瑣碎中跳躍着歡快的音符,百日紅圍繞着盧家大宅道路兩旁的小花園,層層疊疊的花瓣,猶如漂浮着的紫紅的雲彩,閃耀着柔潤的光澤。
吃過午飯,林鐺鐺見盧子豪並沒有馬上要去公司的意思,打了個呵欠問道,“子豪,阿耀幹什麼去了?怎麼還沒回來?亦云下午要去婚紗店試穿婚紗,新郎不到,怎麼能行?”
“過來。”盧子豪接過莫姨遞過來的紅茶,淺淺的啜了一口,擡頭看向她,命令道。
“幹什麼?”林鐺鐺不解,以爲他要和她近距離談論阿耀的事情,趕緊走過去站在他身邊,“說句話靠這麼近幹嘛?”注視着他慵懶英俊的臉,臉不覺紅了。
“坐這兒。”盧子豪一指自己的雙腿,不待她反應過來,猿臂一勾女人的纖纖細腰,直接拉入了懷中,按着她坐下來,擡頭注視着她緋紅的臉頰,笑意不自覺間盪漾在脣角。
“新郎不到的確不行,要不要伴郎也去試穿一下禮服?否則到時候怎麼配得上我的女人!”
他淡笑着擡手捏了捏她羞紅的耳垂,禁不住一陣心癢難耐,俯身過去,張嘴咬住了那嬌小的一點紅暈。
“你……幹什麼?你試穿不試穿禮服關我什麼事?我困了,要上樓了。”林鐺鐺只覺得騰的一聲,整張臉都燃燒起來。
莫姨在這兒,亦云也在這兒,他竟然當着兩人的面,毫不避諱的對她動手動腳,怎麼行?她以後還怎麼在亦云面前理直氣壯的說話!
“好,上樓!”盧子豪別有深意的吐出兩個字,沒等她離開懷抱,他順勢一手摟在她的腰上,另一隻手從她的膝蓋下穿過去,來了個公主抱向着樓上走去。
張亦云一看高興的合不攏嘴,雙手撐在脣邊,衝着合二爲一的兩個背影喊道,“鐺鐺,去婚紗店不着急,好好休息,你什麼時候休息好了我們再出發。”
叫喊完了,低頭咯咯地笑了,能夠看到鐺鐺和盧子豪這麼和諧的畫面,是她最期待的事情,她爲鐺鐺感到高興,即使今天下去誤了試穿禮服的時間,她也毫不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