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巖第二天中午纔回到翰林小區,因爲是週日,肖冬雨和李星琪都在家,既擔心又憤怒地坐在客廳裡等他,大威也在,不過表面上很沉穩,並沒有像兩個小丫頭那般黑着臉。
昨天晚上被劉巖轟出華商大酒店以後,三人覺得無地自容,回到家也沒吃晚飯,直到今天早晨才克服羞臊坐在一起,開始討論如何懲治劉巖這個不知好歹的罪魁禍首。說起這個傢伙,簡直壞透了!三個花容月貌、國色天香、沉魚落雁、閉月羞花、出水芙蓉、傾國傾城的大美女放下身段冒充她的女朋友,他竟然不領情,而且大庭廣衆之下打美女的那個地方!李星琪越想越氣,發誓要給劉巖一點顏色看看,否則就變成豬、變成狗、變成蟑螂、變成老鼠、變成烏龜王八蛋!
劉巖剛剛進屋就感受到了壓抑的氣氛,小小的客廳裡山雨欲來,空氣中彌散着暴風雨的味道。這恰好符合了劉巖的心境,昨天面對大流氓邱老五,說不害怕是不可能的,硬撐着熬過了這關,又看見飄雪的冷漠,緊接着是安然的重現,一幕幕傷痛的往事摻雜在烈酒裡,鯨吞牛飲一般灌進肚子,宛若熊熊火焰炙烤着腸胃。燈紅酒綠之間,飄雪、安然、肖瀟、程樂樂……一個個女人時隱時現,讓劉巖痛心疾首。再加上邱老五不停地勸酒,本來酒量欠佳的劉巖算是遠遠超出了歷史最高水平。同時突破個人記錄的還有邱老五,此後很長一段時間,只要提起和劉巖去喝酒,他就會臉色驟變,在大流氓的心裡,那個看似文弱的男人簡直就是個瘋狂的酒桶,拼酒不要命,把茅臺當白開水喝。邱老五曾經在公開場合表示,跟劉巖喝一次酒,至少要減十年壽命。
見到肖冬雨三個人,劉巖又想起昨晚最緊張的那一刻,忍不住後怕,邱老五一夥都是亡命之徒,打傷自己不要緊,如果波及到三個小姑娘,自己該如何交代?當一切苦悶和擔憂積澱成憤怒,劉巖搶在李星琪的前面爆發了。
“你們三個混蛋知不知道昨晚……”這一通呵斥整整持續了將近一個小時,劉巖好像變成了一挺機關槍,絲毫沒有停頓地數落着三個女孩,並以其強大的語言攻勢,沒有留給她們任何反抗的機會。李星琪從最初梗着脖子伺機反駁,到低垂着腦袋小聲啜泣,始終沒有說過一句完整的話。至於肖冬雨和大威,早已喪失了戰鬥力,縮在一角老老實實地反省。
劉巖終於說累了,收拾了自己的東西決定離開,不再給肖冬雨當保姆了。
這個決定並不是一時衝動,劉巖醒來以後思考了很多,昨晚邱老五的變化太快,誰也說不清他是在醞釀什麼壞心眼,這種大流氓往往喜怒無常,很可能一覺醒來就想要了自己的小命,這種時候和三個小姑娘在一起容易牽連到她們,於是劉巖覺得還是應該離開一段時間,獨自面對邱老五的血腥報復。
直到劉巖毅然決然地離開了翰林小區,肖冬雨和李星琪才從恍惚中轉醒過來,確認了劉巖不是嚇唬自己,而是真的離開了以後,立刻抱頭大哭,然後又開始相互埋怨,肖冬雨責怪李星琪不該惹劉巖生氣,亂出主意冒充風箏大叔的女朋友;李星琪指責肖冬雨先說要替劉巖大哥撐面子;再後來大威也難逃池魚之殃,兩個小姑娘自稱是未成年人,心智不夠成熟,這種時候大威應該理智地站出來阻止,而不應該參與胡鬧,所以主要責任在大威……大威本來就不善言談,頂不住李星琪排山倒海的責怪,迷迷糊糊就承認了錯誤,而且被逼着做出保證,三天之內,一定把劉巖給請回來,否則兩個小姑娘將以絕食進行報復。
再說劉巖,離開翰林小區以後,總懷疑邱老五的手下會跟蹤自己,一路鬼鬼祟祟地繞着濱南市兜圈子,中途換了兩次出租車,上了三次公交車,纔回到自己的住處。其實劉巖此舉純屬杞人憂天,邱老五非但沒想過打擊報復,而且在醒酒後立刻傳下話,劉巖是自己的兄弟,遇到了要禮讓三分,倘若劉巖需要幫助,要不惜一切代價施以援手。
當然這些都是劉巖不知道的,他自以爲很聰明地施展着從電視裡學來的特工技巧,不時一驚一乍地猛然回頭看看後面,險些被路人當成逃出精神病院的患者。
劉巖如鬼魅一般邁着迷蹤步回到家裡,開始謀劃即將面對的挑戰,以他的性格,坐以待斃是不可能的,求助於肖瀟更是不可能的,劉巖要自救,他分析了自己和邱老五的差距,天壤之別,但如果在自己的家裡動手,可以參考《小鬼當家》之類的電影,設計一些機關,讓流氓吃一些苦頭。
劉巖就是懷着這種同歸於盡的悲壯情緒,把住宅改造得危機四伏。晚上睡覺不敢在牀上,而是躺在牀底下,牀上用被子蓋着枕頭,但看起來仿真度太差,於是斥資近千元去情趣用品商店買了一個充氣娃娃,鼓足了腮幫子吹滿氣,才發現包裝箱裡有一個充氣筒。娃娃是日本進口的,觸感與人體皮膚很接近,姿勢更是誘.惑到極致,劉巖真想按照說明書上的提示使用一次,但擔心邱老五派來的殺手隨時會到,如果把自己弄死在玩具娃娃上面,一定會成爲茶餘飯後的頭號談資,爲了生前身後名,還是應該剋制一下的。劉巖在娃娃的胸部狠狠捏了兩把,然後鑽進牀板下面,慢慢進入夢鄉。
第二天清晨,劉巖從夢中醒來,下意識地坐直身體,額頭重重地撞在牀板上,頓時眼冒金星。地板很硬,這一夜睡得劉巖腰痠背痛,心想這也不是長久之計,應該找一個管食宿的工作,在人多的地方,想必殺手也會收斂一些。
因爲要出門,大街上人山人海,說不定哪個角落裡就會藏着邱老五的人,劉巖默默回憶了一遍《古惑仔》裡街頭砍人的場面,決定裝備上必要的保護措施。鎧甲是沒有的,鋼板一時也找不到,於是劉巖拿出兩塊菜板,一前一後用繩子綁在身上,又從陽臺的櫃子裡翻出了塵封好多年的摩托盔,這身裝扮穿西裝肯定是不行的,於是又找出了一件壓箱底的風衣。親愛的讀者朋友們如果有幸出生在八十年代初期以前,應該記得那種米色的大地牌風衣,劉巖就是找出這樣一件鋪在衣櫃最下面防潮的破爛,皺巴巴地套在了身上,總算可以遮擋住兩塊厚厚的菜板。
防具準備好了,也需要準備反擊的武器,劉巖雖然練過幾年跆拳道、散打之類的花拳繡腿,但那完全是爲了保護飄雪,並不是打心眼裡喜歡這個,更不是收藏武器的達人,家裡愣是找不出一件管制器械,最後在腰間掛了兩把菜刀,心想當年賀老總拿着兩把菜刀能就出去鬧革命了,自己今天帶着同樣的傢伙,難道還打不過幾個小混混?畢竟是邪不壓正的。
武器也有了,似乎還缺少暗器,熟讀金庸先生大作的劉巖,知道石灰粉是好東西,但家裡哪有那東西,於是把辣椒麪、芥末粉混合起來灌進一個塑料袋,裝作衣兜裡,可以隨時來個天女散花。爲了防止化學武器誤傷到自己,劉巖又戴上了一副寬大的墨鏡,風衣、墨鏡、嘴裡再叼一根牙籤,劉巖對着鏡子轉了個圈,找到了一點小馬哥的感覺。
全副武裝的劉巖來到人才交流中心,在招聘人員惶恐的目光下,遞上了自己的簡歷,然後買了一份《人才週刊》和一個烤紅薯,蹲在角落裡一邊查閱招聘信息,一邊補充體力,才畢業的大學生在度過最艱苦歲月的時候,往往都是這種狀態,他們看的不是報紙,而是希望;他們啃的不是紅薯,而是憧憬。
因爲連年擴招,大學畢業生人滿爲患,博士生早就不是鳳毛麟角,研究生幾年前就如過江之鯽,至於本科生,多得就像從男人某個器官裡噴薄而出的小蝌蚪,爲了渺茫的那點希望勇往直前。劉巖知道這種供大於求的就業形勢,不敢奢望自己的求職信息能有效果,於是挨個去招聘單位碰運氣。從早晨八點一直奮鬥到下午三點,還是一無所獲,按理說劉巖這種有多年實戰經驗的廣告人,找工作應該是很簡單的一件事,問題是濱南市太小了,劉巖和安然的案子又轟動一時,不管最後是不是平反昭雪,都沒有人敢錄用這樣的安全隱患。劉巖也是明白人,於是只拿出大學畢業證書,對這幾年的經歷閉口不談。
轉機出現在快下班的時候,劉巖的手機突然響了,對方自稱宅天下集團人力資源部主管,在網上看到了劉巖的求職信息,覺得很合適,希望他明天到公司臨時辦事處面試。
宅天下集團的電話剛剛掛斷,又有一家夜總會認爲劉巖適合當他們的企劃部經理,接下來很多不可思議的事情接踵而至,好幾家大酒店、娛樂城、洗浴中心向劉巖拋出橄欖枝。劉巖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他簡直糊塗了,如果說自己在營銷界小有名氣,那些大老闆認同自己的策劃方案,還是有可能的,但那些娛樂場所跟自己可沒有半點瓜葛,怎麼就偏偏看好自己了呢?
劉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正是他日防夜防的邱老五,在黑道上把他捧了起來。達到邱老五這種地位的人,當然不能無緣無故推崇一個人,所以邱老五並沒有詳細介紹劉巖的身世,反而故作神秘地告誡手下,不該問的事情不要問,小心腦袋。邱老五的恫嚇給劉巖蒙上了一層神秘的面紗,人們紛紛猜測着劉巖的來歷,有人說他是中央大員的公子,有人說他是黑道教父的女婿,有人說他是商界大亨的接班人,種種說法一夜之間散佈在城市的角落,讓真相更加撲朔迷離。不管哪一種說法,都有一點是能夠達成共識的,那就是劉巖這個人惹不起。既然惹不起,就該主動去結交,也算是爲將來的投資,於是黑道上的人先動了起來,紛紛向劉巖示好。
劉巖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讓自己一介文弱書生去管理夜總會,簡直是天方夜譚,於是婉拒了那些不靠譜的招聘,把目標定在了宅天下集團,畢竟他對地產行業很熟悉,能夠勝任這個職位。
劉巖的拒絕更讓邱老五等人坐實了心中的猜測,那麼大的利益都能不屑一顧,說明劉巖是大有來頭的,應該是有什麼特殊使命。誰也想不到劉巖之所以拒絕,主要是怕小混混來收保護費。就算給劉巖天大的膽子去癡心妄想,他也絕對想不到,僅僅一夜時間,自己就成了黑道上無比詭異恐怖的劉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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