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挽裳放下車窗簾,輕輕擡手抹去臉上的淚水。
他認定了她跟蕭璟棠在一起,他信了那些流言,因爲有人證明確定她安全了才離開的,所以,他不相信她。
真的不怪他不信她,因爲,她也沒相信他。
如果,當初她相信他不會傷害孩子,也許,就不會有這樣的結局屋。
他今日的種種不相信,都是她昔日的種種不相信造成的。
無論說什麼都是她的錯。
剛纔,他捏碎那個手搖鼓,她看到了,心,痛得快要窒息。
那麼悲傷,那麼遺憾。
他比任何人想象的都還要在乎那個孩子,所以,即便從鬼門關裡爬回來,懷裡依然帶着那個手搖鼓。
那是,給他們的孩子的禮物。
所以,她不能怪他不信她,他只是太傷心了,一下子打擊太大了而已。
等他冷靜下來,她再好好跟他解釋。
瞧,他也沒扔下她不是嗎?
只是,把她推上馬車而已。
風挽裳這般地自我安慰,嘴角扯出一抹苦澀的笑,眼前,好像又朦朧了,不是淚水,而是……
霍靖看着主子消失的方向,搖頭嘆息,撫着懷中也掙扎個不停的小雪球,退回去,與緩緩行駛的馬車並行。
然而,走了一會兒後,他沒聽到馬車裡傳來哭聲,他有些擔心地輕聲問,“夫人,您還好嗎?”
“……”裡邊沒有聲音傳來。
霍靖側耳去聽,還是沒有半點聲音,他心下慌了,擺手讓車伕把馬車停下,又輕輕地喚,“夫人?”
“……”
“夫人……”
接連喚了好幾聲,都沒有迴應,霍靖心裡涌起一股不好的預感,慌忙上前撩起車簾往裡看去。
“不好!”
他驚喊,放下小雪球,趕忙爬上馬車,鑽進去扶起倒在馬車裡的女子。
一張清麗姿容佈滿淚痕,楚楚動人,也蒼白得嚇人。
小雪球也很着急地在身邊打轉,張嘴咬住裙襬,用小小的力氣拉扯,好像想試圖叫醒她。
霍靖查看她全身上下都沒有受傷後,這才鬆了一大口氣,嚇走的半條命總算回來了。
小心翼翼地放下她,趕緊退出馬車,坐在另一邊的車頭,對車伕道,“夫人昏倒了,趕快趕回去!”
還好只是昏倒,撩起車簾,看到她倒在馬車上,他第一個念頭就是她想不開了。
還好,還好,應該只是傷心過度,昏過去了。
夫人向來堅強,發生過那麼多事都撐過來了,相信這件事也撐得過來的。
霍靖嘆息,擡頭看着漆黑的夜空,天上的星星彷彿早就知道了今夜的悲傷,所以不願露面。
馬車在寂靜的深夜裡疾馳着,馬蹄聲噠噠噠的,彷彿踏在人的心頭。
……
這一次,昏了多久?
風挽裳緩緩睜開眼,外面陽光明媚,透過窗櫺折射進來的光芒,把昏暗的屋子照亮。
她緩緩坐起,微微扭頭去環顧屋子,熟悉的一切,熟悉到心痛。
時隔兩個多月,她終於又回到採悠閣了。
下意識地,她悲傷地看向緊閉的門,心,狠狠地疼。
外面,門扉上已經沒有皎月的影子,已經聽不到她敲門,聽不多她刻板地問她是否已醒來的聲音。
物事,人非。
【夫人,您相信爺還活着嗎?】
【既然您相信爺還活着,那奴婢就懇請您也活着等爺回來!】
【好,我會活着,活着等他回來,活着……給他一個交代。】
那時候,皎月爲了讓她活下去,甚至對她下跪磕頭。
風挽裳幽幽地看向窗外。
皎月,你我的相信成真了,爺活着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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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到了嗎?
爺活着回來了,好好的,沒有少胳膊斷腿。
可是,沒有保護好孩子,我讓他很失望。
皎月,若你還在就好了,你知道我不是故意的。
……
這時,門被輕輕打開來。
是琴兒和棋兒,在大部分人都撤離幽府時,這倆丫頭還能選擇留下來,真的很有勇氣。
“夫人,您醒了?”琴兒走過來掛起紗帳,“大夫說您染了風寒,再加上傷心過度才昏倒的。要您放寬心,切莫積鬱成疾。”
“嗯。”她淡淡地點頭。
開始滿心都是他回來的狂喜,再到後來痛不欲生的悲傷,她倒忘記自己的風寒已經有些時日了,一直拖着沒喝藥,也越來越嚴重。
“夫人,您要起身嗎?也是到時辰喝藥了。”棋兒端着藥上來詢問。
幽幽地看向棋兒手裡端的那碗藥,她把漆盤找了個遍,也沒瞧見糖蓮子,心下一陣失落。
他好像真的不想管她了,因爲她沒能保護好孩子。
昨夜,他跟她說的話,一字字地鞭撻她的心。
他說,在鬼門關徘徊時,最後悔的一件事就是沒跟她說明白那碗藥的事。
他說,這個孩子,他想要,比誰都想要!
字字剜心!
她閉了閉眼,忍下眼裡的水霧,緩緩下榻,走到棋兒面前,看着那碗烏黑的藥,伸手拿了過來,昂首一口喝盡。
很苦,可是,比不上心裡的苦。
他回來了,她更應該好好照顧自己纔是,不能因爲沒有糖蓮子就不喝藥。
她得養好身子,養好精神才能把話跟他說清楚。
琴兒和棋兒看着這張蒼白的臉滿是強撐的模樣,有些不忍心去看,她的臉憔悴得叫人心疼,上面的淚痕就連在夢中也不曾幹過。
在門外守了一夜,也聽了一夜她呢喃的夢話,聽不清在說什麼,唯一聽得清的兩個字就是‘皎月’。
這時,門外又響起一個婢女的聲音。
“夫人,爺要您去前廳。”
前廳?
他回來了!
他願意見她了嗎?
願意聽她解釋了?
想着,風挽裳趕緊找來衣裳換上,匆匆出門,飛奔似的下樓。
沿路的奴僕從未見過這般失了冷靜的夫人,就好像唯恐去遲一步會失去很重要、很重要的東西一樣。
好不容易,一路跑着來到前廳。
踏入門檻,她看到了他,坐在堂上還是穿着昨夜衣裳的他。
她看得出來他一夜未歸,回來了也沒顧上換下衣裳,而是急着找來了她。
就連臉上也是一夜風霜的樣子,沒收拾過,鳳眸裡透着一夜未眠的血絲。
他一整夜都去做什麼了?就算再痛苦,也不該把自己折磨成這個樣子。
濃濃的心疼蔓延。
她的目光落在他手裡正端詳着的東西,是荷包。
是那個她曾險些釀下大禍的荷包,那個他從來都貼身收藏的荷包,那個她親手縫製過的荷包。
此時此刻,他爲何拿出那個荷包,以一種極爲冷靜的眼神盯着?
很冷靜,冷靜得有些詭異。
“爺。”她走上前,輕輕地喊,內心不安極了。
這樣的他,這樣冷寂的他,真的叫人不安。
他擺弄荷包的目光頓住,徐徐看向她,沒有一絲暖意,有的只是冰封般的冷。
這比昨夜他爆發時更可怕,這樣的他,又把所有傷痛都壓在心底裡,任之腐爛。
他就這樣看着她,沒有說話。
她抿了下乾燥的脣瓣,“爺可是願意聽我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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闔起,又落回荷包上,很冷淡地說,“爺也覺得該給你個機會。爺不會拿你弟弟威脅你,也許,就算有這個本事,蕭璟棠也救得了,你無需再顧忌這些。”
他以爲,她着急着解釋是害怕他對付弟弟,所以才欺騙他?
“爺覺得妾身願意失去孩子?”她心痛地笑問。
“別說爺不信你,爺也想信你,所以花一整夜找到了一個人!”他冷眯起眼,沒有半點溫情地看向她,冷嗤,“帶進來!”
很快,霍靖帶了一個人進來。
是一個男人,他戰戰兢兢、瑟瑟發抖地跟在霍靖身後走進來,手上,臉上都是傷。
看到那個人,風挽裳瞪大雙目,不敢置信!
是那個大夫!
那日,替她流掉腹中死胎的大夫!
他居然還活着,她還以爲,那一日,所有人都被緝異衛殺死了的。
彷彿在黑暗中看到了一絲曙光,她激動地走到他面前,“大夫,你快說出當日的真相!”
“你……你別過來!”反常的,那大夫害怕地推開她,避她如蛇蠍,“你別過來……我要被你害死了……”
“大夫,你在說什麼?”風挽裳茫然混亂地問。
爲何她聽不懂?看到他身上的傷痕,她直覺他是害怕顧玦,趕忙安撫道,“大夫,你莫怕,你只需把你當日知道的都說出來就好。”
“你別想再威脅我!”大夫甩開她的手,一看到坐在堂上的俊美男子,嚇得慌忙跪下,身子抖得更加厲害。
這個俊美得不像話的男子,可比魑魅魍魎還要可怕。
“求千歲爺開恩,是小的孤陋寡聞,不知這女人竟是千歲爺的愛妾,才犯下大錯,求千歲爺饒命!”
“大夫,你在說些什麼?你快告訴他,那日發生了何事啊!”風挽裳着急地上前催他。
“夫人,你莫要再害我了,當初是看你一個弱女子帶着一個雙腿重傷的男人我纔出手相救,也是你說,你腹中胎兒來得蹊蹺,留着不止會惹來殺身之禍,還會連累你們逃不掉,所以要我以死胎騙那個跟着你的婢女,要我替你流掉腹中的孩子。”他哪裡知曉那是九千歲的愛妾,九千歲找上門了,那他只有儘可能地推掉一切,保命要緊啊。
“以死胎騙跟着我的婢女……”風挽裳面如死灰,身子微微一晃,無力地軟在地上,怔怔地喃喃自語,“騙……流掉腹中的孩子……”
爲何是這樣?
爲何與當初發生的截然不同?
她呆滯地擡頭,瘋了般地撲向那個大夫,抓着他搖晃,“是你說的!孩子跟着我受了太多驚險,又在河裡泡了那麼久,纔會胎死腹中的!這些都是你說的!”
那麼瘋狂,那麼激動,在前面的證詞前,這會的她反倒顯得她想要逼大夫改口供的嫌疑。
“什麼受太多驚險,河裡泡那麼久,你看着嬌弱,身子血氣可好着呢,你那喜脈是我行醫多年見過最穩的一個了……我有證據的!”那大夫拿出一包沉甸甸的銀子,一錠十兩,十錠就是一百兩,銀子底下是蕭家的記號,“爲了這一百兩,我有違醫德不說,還險些喪命!幸好,我裝死逃了出來,那個婢女就是察覺出不對勁,才被滅口的。”
風挽裳怔怔地鬆手,後退一步,整個腦袋都在發麻。
你那喜脈是我行醫多年見過最穩的一個了……
那個婢女就是察覺出不對勁,才被滅口的……
滅口……
【夫人……不……】
那是皎月最後的話,那個‘不’字在夢裡無限放大,那個‘不’字之後是她受了重創的呻吟,之後就是刀光劍影,一場亂戰。
所以,那個‘不’字,是想告訴她,不要喝藥,不要流掉孩子?
因爲,孩子原本就好好的?
她以爲的很乖,是真的很乖?孩子那麼頑強地在她的肚子裡活得好好的?
活得好好的孩子,卻因爲她太大意,別人說是死胎就真的信了。
如果,她沒有隻顧悲傷。
如果,她再堅持一些,堅持到皎月回來,皎月也不會
死,孩子也還好好的。
如果,當時她對蕭璟棠像之前一樣抱着防備的心,沒有因爲他爲救自己殘了雙腿不再懷疑他,她應該會想到種種的可疑之處。
譬如,皎月纔出門去叫大夫,大夫就已經進來了,和蕭璟棠一起。
她爲何要這麼蠢!
爲何當時沒有一點點懷疑!就這樣蠢到把肚子裡頑強活着的孩子流掉。
大夫扭曲事實不可怕,可怕的是,她真的親自流掉自己的孩子!
“一百兩……九千歲要留的孩子,只值一百兩嗎?”
坐在圈椅上的顧玦倏地飛身一閃,伸手將地上的大夫拎了起來,紅着雙眼拎起他的衣襟,強大的內力將他一點點提起,內力匯聚成一股狂風,將四周的東西都吹得東倒西歪,吹得人睜不開眼。
狂風匯聚,席捲起男子的墨發,衣袍獵獵作響,像是站在地獄頂端,要毀滅人間的邪魔。
然後,他將那個大夫狠狠摔了出去,側身,再一掌補出去。
大夫筆直地從廳裡飛出,撞在設於前院的奇石上,砰的一聲巨響,將奇石撞裂,砰然落地。
只來得及吐出一口鮮血,就嚥氣了。
那麼遠的距離,卻還能把奇石撞碎,可見那一掌是用足了內力,毫不留情的,哪還有得命活。
廳裡,狂風過後,已是一片狼藉。
風挽裳還癱坐在地上,表情木然、眼神空洞,完全不敢相信,真相竟是如此骯髒。
眼前籠罩上一個黑影,她僵硬地擡頭,完全不意外會看到滿臉陰霾、雙目猩紅的他。
他沒有蹲下身,只是那般冷冷俯視着她,心灰意冷,“爺不想去信,爲你找盡理由,可是,結果呢?你倒是讓爺變成了一個可笑的笑話!”
即使已經那樣了,即使心裡也相信她因爲那個男人爲她付出的一切,回心轉意了,卻還是擔心會誤會她,所以,瘋了地去找遍天都裡裡外外的大夫,只爲證明,那真的是意外!
她不是故意保護不好他們的孩子!
可是,真相卻遠比原來該相信的,還要殘忍、可笑。
怕被追殺,逃不掉,所以選擇放棄他們的孩子?
在那個男人和他們的孩子之間,那個她曾經揚言不惜一切要保住的孩子,她最終,選擇放棄!
“爺的孩子沒能自己親自保護,失去了也不能怨誰。”他閉了閉眼,很平靜地說。
那般冷靜,痛到極致的冷靜。
她寧可他對她施暴,寧可他像那次吸食了烏香的時候發泄心中的情緒,或者,像剛剛對待那個大夫一樣,把她扔出去也好。
這樣麻木冷靜的他,讓她看着,好痛,好痛。
他說,不怨誰,卻是恨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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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怨誰,也是連怨她、恨她都不屑了,她連讓他恨,都不配。
她痛得跪上前抱住他的腰,泣不成聲。
“鬆手!”他沒有拉開她,只是極爲冷漠地看着她,命令。
就像是對待一個陌生人一樣,不,比陌生人都不如。
至少,陌生人,他還會有興致逗上一逗。
是誰曾埋怨,她還要多久才學會主動靠近他的?
而今,她主動了,這般不知羞恥地纏抱着他,他卻已經不稀罕了。
她搖頭,不願放,害怕這一放,就是永遠。
但是,冷冷地,他朝外喚,“霍靖!”
霍靖進來,從沒想過會看到這樣的畫面,很震撼,也叫人心痛不已。
那麼端莊恬靜的夫人此時跪在地上,抱着爺的腰,昂首,滿臉淚水地看着爺。
無奈的,他上前拉開她,“夫人,地上涼。”
霍靖走過來的時候,風挽裳已經怔怔地鬆了手,被他的冷漠嚇到。
他不看她一眼,決然地轉身,丟下一樣東西。
她低下頭,咬着脣,兀自舔傷。
一切,都太遲、
太遲了。
無論如何,是她的愚蠢才失去了孩子。
在那麼不堪的真相面前,她曾經不惜一切也要保住孩子的行爲都成了笑話。
尤其,還特地去跟沈離醉說,等生下孩子再拿心頭血救子冉,那更是天大的笑話。
孩子沒了,子冉死了。
她,也徹底失去他了。
霍靖彎腰撿起地上的荷包,悲傷地嘆氣,“夫人,其實,這個荷包在琅琊族裡叫子孫荷包,是琅琊族裡的一個習俗,是大婚第二日,給長輩敬茶後,婆婆親授的。那是當年慘遭屠殺時,族長夫人臨死前交給爺的唯一遺物,也許,後來被爺理解爲族長夫人是要他重建琅琊族,把琅琊族延續下去。所以,爺這些年來一直帶在身上,一刻都不敢忘自己肩上的重任。”
霍靖說完,把荷包放到她手裡,轉身,搖頭嘆息地走了。
風挽裳怔怔地看着手裡的荷包,兩行清淚滑落。
荷包不是舊的那個,而是她照着那個繡的那一個,上邊已經被撕成兩半。
霍靖的話迴盪在耳畔。
這個荷包,是開枝散葉的意思,他卻親手撕毀了丟回給她。
可見,他對她有多失望,有多心寒。
是啊,她連他們的孩子都保護不了。
外面燦爛的陽光照進來,卻照不走她心裡的寒冷。
原以爲,她至少遭受的是不知該如何跟他開口的痛,卻沒想到真相是這樣的醜陋。
露出一抹絕望的輕笑,她緊捏着那個荷包走出前廳,失魂落魄地繞過前庭,茫茫然地往前走,走過迴廊花徑,走過亭臺樓閣,一直走,一直走……
蕭璟棠說是剛好去拜祭他的奶奶,所以才那麼恰巧地救了她。
現在想想,太巧了,一切都太巧了。
救她的黑衣人離開後,鍾子騫就出現了。
然後跳河逃生,逃到漁村,一切都是早已安排好的。
只是,皎月發現了可疑,趕回來告訴她,所以被滅口。
這一切的一切不是被鍾子騫,而是蕭璟棠!
皎月當時手指甲裡都是兇手的衣屑,現在仔細想想,當日,蕭璟棠穿的就是那樣深藍色的衣物!
現在想來,真的漏洞百出!
鍾子騫怎麼可能忌諱他是駙馬而不殺他,卻反而敢將他的腿毀得徹底?
既然還忌憚他是駙馬的身份,就不怕他活着迴天都找他報仇嗎?
太矛盾了!
而且,那日,鍾子騫要殺幽府,蕭璟棠趕來救人的時候,鍾子騫死得太快,太猝不及防。
他臨死前,一直指着蕭璟棠,眼裡寫滿了震驚!
所以,這一切,都是蕭璟棠背後主使的!
到底,她犯了怎樣的蠢?
她不懂,蕭璟棠爲何要這樣對她?
這是對她殺死他奶奶的報復嗎?
那日,蕭璟棠被壓在樹下的時候,皎月想只帶她離開的,但是拗不過她,只好留下來幫忙救人。
可是,皎月最後卻是被自己所救之人殺了!
如果,當時她聽皎月的,如果她無情一點,狠心一點,不理當時的蕭璟棠,這一切都不會發生了。
皎月真的是被她害死的!
就連孩子也是她的愚蠢,她的無知才失去的!
一點兒也不怪他不能原諒她。
如果,她的死能夠償還他的痛,他是不是會好過一些?
在花園裡拾掇的僕人看到風挽裳正一點點,一點點靠近湖邊,一顆顆心不由得高高提起。
從她出現他們就已經注意她了,彷彿毫無意識地走,漫無目的地走,很叫人擔心。
“夫人不會想不開吧?”
“聽說,爺好像因爲夫人拿掉肚子裡那個孩子勃然大怒。”
“夫人也是,
爺都說要留下那個孩子了,幹嘛又拿掉。”
“誒呀!夫人越走越近了,快去稟報總管!”
有人趕緊咚咚咚地跑去稟報。
……
楊柳依依,綠草幽幽。
那抹失魂落魄的身影總算在湖邊上停下腳步,再往前一步就是直接跳入湖裡了。
風挽裳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好累,她真的好累。
她低頭看着倒映在水裡的自己,這麼憔悴懦弱的臉,是她嗎?
風挽裳,瞧你把自己活成什麼樣了?
就連唯一一個用心寵過你的男人,你都讓他失望、痛心。
不是老天不厚愛你,是你配不上別人的好。
“夫人,您可千萬別想不開啊!”
一聽到稟報,霍靖臉色丕變,火急火燎地趕來阻止,當看到那抹素影就站在湖邊上時,整顆心都要嚇壞了。
但是,原以爲想不開的女子卻是回眸一笑,“我沒有想不開,倒是想通了好多,想明白了好多。”
是有過那麼一剎那的念頭的,因爲愧對皎月的死,因爲愧對死去的孩子,最對不起的是他,更無法接受這樣的自己。
可是,她憑什麼要?
這一切非她所能選擇,一切都是有人精心策劃的。
她死了,對所有人就有了交代了嗎?
沒有!
尤其,便宜了那個讓她痛失孩子的人!
所以,她要活!
活着還那個被自己的善良愚蠢害死的孩子,和因她慘死的皎月一個公道!
那抹笑容讓霍靖怔住,說不上來是什麼感覺,就像浴火重生般,耀眼奪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