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我居然在連鎮這名不見經傳的小鎮呆了近一個月,就住在了村委會的招待所裡。每天跟着洛小七山上山下的轉悠。不問世事。
老中醫確實醫術高超,就喝他熬製的草藥,把我肝上那點不適全部驅除了。他用了一種很奇特的藥物來祛我身上的疤痕,還真去掉了不少。至少看着不扎眼了。
洛小七唯恐我養不好身體,每天熬魚湯。燉雞,把我當一個孕婦來伺候。自然。在她悉心的照顧下,我胖了足足五公斤。她說我更好看了。
在這村子裡,所有人都把我當成了貴賓,吃的喝的用的,幾乎都是他們送過來的,熱忱得很。
之前我還想說去找個養身的地方養養,其實這地方就是最好的養身之地。民風淳樸,氣候宜人。不知不覺就快一個月了。若非程婉卿打電話說公司有急事,我可能還樂不思蜀。
臨走的時候,村裡人送了我不少東西。剛曬制好的臘肉。臘腸,以及花生什麼的。裝了很大一包。我盛情難卻,就把這些東西都收下了。
這份情誼,往後再還吧。
洛小七把我送到了錦江賓館門口,走時還依依不捨的,讓我有空再去她的老家玩。我揉了揉她的腦袋也沒承諾什麼,說了聲謝謝就拎着包離開了。
這丫頭可能有些喜歡我,可我這狀態根本也給不起她什麼,所以沉默是最好的。我都沒回頭看她一眼,還是從賓館的玻璃門上看到她還一直站在那裡沒走開。
唉,傻丫頭!
小五看到我時驚得目瞪口呆,說我改頭換面了似得,跟以往完全不一樣了。我但笑不語,這一個月算是我一生中最奇特的經歷,被一個傻傻的丫頭悉心照顧着,很窩心。
我們很快就到了機場,在飛機起飛的那一刻,我心裡竟生出了幾分不捨。也不曉得是不捨得那個傻丫頭,那是不捨得這風氣淳樸的地方。
魔都更冷了,一下飛機就彷彿掉入了冰窟窿,我發現自己開始抗拒這城市了。
程婉卿在出站口接我們,看到我時也微微愣了下,笑道,“馳恩,看樣子你這一個月修養得很好啊,氣色都好了不少。”
我笑了笑也沒提在四川的經歷,問她公司出什麼事了,怎麼這樣着急把我叫回來。她沒正面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只是說先回家再說。
我有些蹊蹺,老感覺她看我的眼神有些閃躲,不知道這一個月她又做了一些什麼事。希望是我接受範圍內的事兒,否則我對她可能會很失望。
我直接回了海邊的別墅,阿莎把這邊打理得井井有條,就是冷清了些。之前還有不少保鏢在前後守着,現在卻只剩下了一個司機和一個園丁,加上阿莎才三個人。
進屋過後,我就直接把程婉卿叫到了書房,問她到底發生什麼事了。這段時間我都沒怎麼管公司的事情,大權等於都交給了她。我已經準備退居幕後,以後沒有必要就不出席公司的活動了。
她臉色很不對勁,不再那樣坦然了,這令我很擔心。就問道,“你又對公司做了什麼嗎?”
“沒有!”她搖搖頭,垂眸糾結了許久纔看向我,“馳恩,我看到了你的遺囑,好像又做了一些更改,沈歡顏怎麼會佔有那麼多份額?”
“你怎麼看到的遺囑?”
我頓時就沉了臉,所謂遺囑,那一定是隱秘的,她竟然看到了,還不滿我份額分配的問題。這太滑稽了,她是以什麼立場來質問我的?
“金律師無意中提及,我就順便看了下,覺得……好像有問題,沈歡顏怎麼能得到那麼多份額呢,她畢竟不是你的誰,這太不可思議了。”
“你有微詞?”
“馳恩,這不是我有微詞的問題,如果公司上下的人知道,肯定都有微詞吧?你是不是太沖動了,沈歡顏是你心裡的紅顏沒錯,但她也是秦漠飛的妻子,你把那麼多份額贈與她,好像不太合適吧?”
“婉卿,我自己的股份,支配權在我,你是不是覺得你的太少了?”
我一直覺得程婉卿是個人才,各方面都很合我的胃口。這些年她在自己的崗位上做得風生水起,卻從沒二心,所以我才把公司的大權交給她。
但沒想到,她今朝跟我講這些東西,令我心頭一陣惡寒。我平生最討厭貪得無厭之輩,往往這樣的人會被我列爲拒絕往來戶,可偏偏她是程婉卿。
她看到我生氣,臉一下子就紅了,但也沒有解釋,只是沉默着。我衝她擺了擺手,道,“你先回家吧,明天我去公司一趟,到時候再說吧。”
她蠕動了一下脣,最後還是一言不語地走開了。她下樓時,我走到窗邊瞥了眼,看到了她怒氣沖天的背影。到底是她變了,還是我太涼薄了?
我想了*,覺得程婉卿的忌憚可能也在理。我確實想給歡顏多一些東西,因爲我欠她的,無數次的利用讓我很是慚愧,我不知道用什麼去補償她,錢財是我最拿得出手的東西。
這世上,最昂貴的是金錢,但最廉價的也是它。需要它的時候,它就珍貴得很,不需要它的時候,就跟糞土一樣。
早間我剛到公司,就看程婉卿已經在休息間等我了,看到我進辦公室連忙就跟了過來。
“馳恩,我錯了!”
一進門,她就忙不迭地講了這麼一句。我放下包狐疑地瞄了她一眼,脫下外套掛在了衣架上,才指了指面前的沙發,“坐吧,要喝點什麼?”
“我絕不是財迷心竅,也不是不滿足你留給我的東西,我只是覺得你這樣會令秦漠飛很難堪,畢竟你們倆叔侄,又已經冰釋前嫌,有些東西就應該放下,你說對嗎?”
“那麼你認爲應該怎樣處理呢?”
“要不然我去幫你處理這事兒吧,弄好了我就跟你說。我也曉得沈小姐現在所在的地方,可以跟她好好聊聊。當然,如果你打算去見她也行,就自己跟她說好了。”
我微眯起眼睛盯着程婉卿,覺得她開始對我用心機了。她明知道在這樣的情況下我不會去見歡顏的,我怕她害怕,尷尬。最主要是,再見面我會更痛苦。
但她竟然激我,我很不開心。
“馳恩,我對你沒有二心,相信我。”
程婉卿看我不悅緊張道,她很瞭解我的一舉一動,也能揣摩。否則她不會一大早來跟我道歉,因爲她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也曉得碰到了我的底線。
二十多年的相伴啊,我真不願意看到我們倆決裂。於是嘆了聲道,“也罷,你去見見她也行,遺囑我會再修改一下,到時候你讓她簽字就行。”
“……嗯!”程婉卿心不甘情不願地點點頭,又道,“她目前就在紐約,你如果想見她,也是可以去見見的。”
“好!”
……
鬼使神差,我真的從魔都來到了紐約,把事情都交給了程婉卿。一是想看看她的忠誠,二是想試着放手,如果她夠忠誠,那麼她會更上一層樓。
紐約這地方算是我第一故鄉,因爲我大部分時間都在這兒度過。嗅到這裡的空氣,會有一種莫名的親切,可能因爲歡顏也在這城市的緣故。
這邊比魔都還冷,天色一直都很陰霾。
我沒有直接去找歡顏,而是從新買了一把小提琴,在紐約街頭拉小提琴了。在這裡,能夠看到形形色色的路人,興許其中一個就是歡顏。
一天,兩天……
我都是風雨無阻,總會準時出現在街頭拉小提琴,迎風迎雨迎佳人。這邊的人很大方,我賣藝的錢足夠我吃喝拉撒睡,這倒是出乎我意料了。
我又蓄起了長髮,比之前更長了,像極了一個流浪藝人。這形象滄桑至極,很惹路人喜歡,我甚至有了不少粉絲。我告訴自己,如果一年裡等不到歡顏就離開,不強求自己去苦苦癡等了。
但,興許是精誠所至,我在這裡等了一個多月,終於等到她了。茫茫人海中,她一出現,那氣息瞬間就被我捕捉到了,這就像是一種心電感應。
她就躲在廣告牌邊,穿着風衣披着長髮,驚恐萬分地看着我,看着看着就淚眼婆娑。我雖然背對着她,但眼底餘光一直看着她的一舉一動,她哭得泣不成聲。
女人的眼淚是最能打動人的,尤其是歡顏。
我一度認爲她恨極了我,已經到想把我處之而後快的地步了。但再後來我才明白,她心裡自始至終都還保留着一個位置給我,親人也好,知己也罷,她是用了心的。
我沒有去跟她相認,等到她了,看到她了,就了卻了一個心願。
我的心結徹徹底底消除了,覺得這一生即使得不到歡顏也沒所謂,她能過得幸福開心就好。
我在紐約呆的時間不長,因爲程婉卿沒有經受得住考驗,她已經開始利用職權在爭奪一些不屬於她的權益了。尤其是她還勾結了公司的律師準備篡改我的遺囑,這令我十分生氣。
回國過後,我也沒有立即去公司,怕程婉卿一慌張就做出更離譜的事兒。我讓小五從程婉卿身邊的人挨個排查,看看是誰在蠱惑她。以她的爲人,不太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改變心性。
這一查,果然令我痛心疾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