籬落溝離省城不近,洛小七一路狂飆了三個小時纔到。很難形容她一個看上去文靜的女生開着大東風狂奔的樣子,真的有種說不出來的英姿颯爽。
這是一個寧靜的小鎮。也是以種植果木和白芍爲生。我們從大馬路轉入鄉間小路時,我被這裡的正在動工的桃林震驚了,真真是方圓十來裡都在規劃中。
桃林是以山莊的規模修建,從東到西。再由南到北,大抵是一個不規則四方形的雛形。工程纔剛進行到一半。看上去有些凌亂,但氣勢不弱。
山莊是在整片桃林的正中央。現在正在搭建木架子。而邊上規劃好的地裡則全是移栽過去的桃樹,光禿禿的還都不算大。估計兩三年的樹齡。
這村子的地勢比較低,所以站在這埡口上,能夠把整片規劃的桃林盡收眼底,確實十分壯觀。桃林外面的圍牆上就寫了個建築公司名字,其餘的也沒過多描述。
真不曉得,待到來年春暖花開時,此地人面桃花相映紅。滿山莊火紅的桃花圍繞着古色古香的山莊盛開。那會是怎樣一個無與倫比的風景。
我對着這半成品的桃花源,竟萌生了在這裡終老的想法。這一世守不到歡顏,守着這片桃林卻也不失爲一件愜意的事情。
“秦先生。歡顏姐姐的老公應該很愛她吧?竟然給她建了這樣磅礴一個桃花源。都不知道她看到這桃林的時候會不會感動得哭泣呢。”洛小七忽然有感而發,無不豔羨地道。
我點點頭。“他確實很愛她。”
這一點我不得不承認,秦漠飛雖然做過很多對不起歡顏的事,但他卻把他能給的所有柔情都給了她。他是個不善於表達自己的男人,做到這種地步也實屬不易了。
歡顏如果看到這一片桃林,恐怕會更加愛得無法自拔吧,她自始至終就沒愛過別人。始終小心翼翼地守護着她對秦漠飛的那份情感,爲他生兒育女。
這一刻,我忽然有些自慚形穢。比起秦漠飛,我更對不起歡顏,爲對付秦家還利用了她無數次,可她最終還是爲了保我一命去鋌而走險。
“秦先生,我們要不要進去看看啊?那後邊還有一個湖,就靠着桃林的後邊,我上次送沙土去看過。”
“送沙土?”
“嗯,我們村靠着河道,那邊的沙土很不錯,這邊需要就弄了幾車過來。”洛小七說罷指着正前方的那一座山又道,“過了那山頭就是我們鎮,七十多公里。”
“這麼巧。”
“嘿嘿,我也覺得挺巧的。”
洛小七傻呵呵一笑,順勢拉着我的手順着圍牆往裡走。剛纔站在高處覺得這地方很近,但我們從大門口走到山湖邊也用了大概十來分鐘。
湖不算大,但靠山而形成,所以裡面的水十分清澈。倒影着山巒,正應了那句“青山綠水共爲鄰”的話。眼下正值冬天,山上的樹葉都落了,所以瞧上去也微顯蒼涼。
但並不影響我賞景的心情,還是很愜意。
想不到秦漠飛這小子還真會挑地方,這裡雖然有些落後,但風景秀麗,若真建成了桃花源,估計會吸引來不少遊客。他的投資眼光一向在線,我覺得他建這個桃林不單單是爲了賞風景,可能還有別的目的。
這山湖是自然形成的,中間有一塊很大的岩石,上面還有幾個人工鑿成的階梯,通往湖面,很別緻。
洛小七一個蹦躂就跳了上去,在上面轉了一圈過後朝我招了招手,“秦先生,快上來,這邊還能看到湖底呢,裡面好多的魚游來游去的。”
我搖了搖頭,“我走累了,你自己玩吧,小心點兒。”
“要是有漁網,我一定能弄幾條魚上來。”
她盯着湖裡的魚興致勃勃道,在邊上看了許久,又回到岸邊掰了根粗枝過去準備叉魚。我沒有阻止她,現在她未經世事,還能有一顆樂觀的心,往後結婚生子了,不曉得還能保持初心麼。
很多人人總是在不斷的成長中失去自我,最後茫然無措,我好像也是這樣。
我盯着洛小七聚精會神叉魚的樣子,想起了自己像她這般大的時候,都已經掌控了黑三角了。那時候的我渾身戾氣,絕對是個大魔頭。
其實我很感謝歡顏,若非是她,我可能嘗不到仇恨之外的滋味,酸甜苦辣,愛恨糾葛。是她豐滿了我的人生,也讓我乾涸的靈魂多了幾分血肉。
“哎呀……”
我正想着,洛小七忽然一聲驚呼,腳下一滑直接就往岩石下墜了。情急之下我縱身跳上了岩石,飛撲過去一把摟住了她的腰肢。可能是我用力過猛,她身子狠狠撞在了我剛癒合的胸口,疼得我悶哼了聲,環住她腰肢的手也鬆開了。
“秦先生你……”
她霍然回頭,一張素淨的臉就貼在了我臉上,溫潤的脣瓣也不經意拂過我的臉。她嚇得往後一仰,又往湖裡面栽去,我那口勁還沒緩過來,只能眼睜睜看着她掉進了湖裡。
其實湖水並不深,她個頭高,在水裡瞎撲騰了幾下就站了起來,那水還沒到她腰肢。她傻愣愣地站起來看着我,兩隻眼睛瞪得跟銅鈴似得。
我捂着胸走過去,沒好氣地道,“你還不爬起來杵在水裡幹嘛?等風乾啊?”
“我……你……我們……”她結巴道,明明凍得直哆嗦,一張臉卻紅得跟猴子屁股似得。
“過來!”
我上前蹲*伸出手,她一臉羞澀地把手遞給了我,順着階梯慢慢爬了上來,跟個落湯雞似得。我看她一身運動裝都打溼了,就脫下羽絨服罩在了她身上。
“先捂一捂吧,我們馬上開車回你村子換衣服好了。”
“我沒事,這麼冷的天,還是你穿着吧。”她說罷又把衣服遞給我,我強制性給她裹上了。
去連鎮是我開的車,這一路上太崎嶇了,急彎陡坡又多,我不太習慣開這樣的路,所以開得很慢。洛小七有氣無力地在邊上躺着,可能感冒了,一路上臉都紅紅的,接連不斷地打噴嚏。
“你這算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吧?”我看她沒精打采,打趣道。
她瞄了我一眼,道,“我抓魚很厲害的,今天是發揮失常。秦先生,你的臉色很蒼白,是不是我剛纔把你撞傷了?”
“沒事。”
我下意識摸了一下胸口,仍舊隱隱作痛。這地方受傷好幾次,所以傷口癒合過後,結痂卻不容易脫落,她剛纔那一下可能把傷口撞裂了。
她湊過頭來在我胸前盯了許久,伸出一個指頭戳了一下,我低頭一看,她指頭上竟有淡淡的血跡。
“你出血了?”她比我震驚,立即就不無精打采了,“你快停下,我來開車。”
“傻瓜,坐好別動。”
這點兒傷算什麼呢,想當年被白鯊打得遍體鱗傷我也照樣活下來了。我不以爲然的樣子好像激怒了洛小七,她直接伸手過來控制住了方向盤,我看她這樣就不敢動了,她慢慢把車靠邊熄火了。
“我給你看看傷。”說着她就要扒我衣服,我慌忙避開了,正要下車時,她卻一把拉住了我,哭了。“人家給你看看傷嘛,萬一你死了呢?”
“……”
我竟無言以對,於是就任由洛小七捲起我的毛衣,仔細查看胸口的傷。果真是流血了,但不嚴重,只是胸口密密麻麻的的傷把她給震驚了。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我的胸,越哭越厲害,“都怪我,原來你受了這麼多的傷,嗚嗚……這都怎麼來的啊?你那麼厲害,身邊都沒人保護你嗎?”
“傻丫頭,這是生病留下的傷口,這麼大個人了還哭。”
我伸手抹了抹她一臉的淚,訕笑着把衣服放下來了。我又啓動了油門,準備繼續上路,她忽然看着我很嚴肅地道,“以後我保護你吧?我也是學過散打的。”
“小樣。”
我笑着揉了揉她腦袋,轟動油門上路了。老實講,還是被她那認真勁給感動了,在我記憶中,還沒有哪個女人跟我這樣說過,即使是武功蓋世的索菲婭。
洛小七跟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哪怕我現在是自由身了,也跟她生活的氛圍不一樣。我不願意她的習性夭折在我的陰霾之下,所以等川西之行結束過後,我們大概又歸於自然了。
這一路上,洛小七總是在講我的傷,她說村裡有個中醫很厲害,一定要帶我去看看。還說山上有一種草藥可以祛疤,她去幫我採一些,一定要想辦法把我一身的疤痕驅除,她覺得我這樣英俊的男人應該是毫無瑕疵的。
我默默聽着,也沒回話。這輩子還沒有被這樣呵護過,所以感覺怪怪的。或許,我根本不敢接受別人的關心和照顧,怕會變得貪婪索取更多。
一個多小時候,我們總算到達了洛小七所在的連鎮。他們村子更小,村裡人看到開車的人是我,都心照不宣地沉默了,誰都沒有多問一句。
倒是洛小七自己沉不住氣,跟那些村民說我是她的恩人,帶我來他們村參觀果園的。好在這裡的村民都比較淳樸,還真相信我是過來村裡參觀果園的。
車子剛停靠在他們的村委會裡,我還沒歇口氣,洛小七就忙不迭地跑去找那老中醫了,我攔都攔不住。村長很熱忱地過來陪我聊天,意味深長地告訴我洛小七是他們村的寶貝疙瘩,每個人都很愛。
我懂他的意思,轉頭看着洛小七急匆匆的背影,有些感動,也有些心酸。我從來沒想過,就這個女孩,可能會改變我的後半生,這是後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