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月朗星稀,天上無烏鵲。小木屋中的一張小小的木板牀上,濃情蜜意讓人臉紅心跳。
因爲此前這間屋子一直都是顧少白一個人住, 所以裡面的東西也都是一個人份的。牀也不例外, 是張單人牀。兩個人躺在上面還是很擠。
姑娘的身子無可奈何緊緊地貼着他, 怕一個不小心就會從牀上摔下來。
男子摟着滑溜溜的小娘子滿意地勾脣, 這個地方算是來對了。
顧少白在被子裡吻了吻懷裡的姑娘, 低聲問:“餓嗎?”
“.........”
景薰狠狠地把被子拉到頭上蓋過臉,她不想再討論這個問題。
顧少白想到了剛纔的事,輕笑了一下, 伸手把玩着姑娘露在外面的頭髮絲,說:“糖醋蝦這裡肯定是沒有了, 不過這的餑餑四品倒是哪都比不上的。”
景薰猶豫了一下, 還是沒動。
顧少白繼續道:“翠玉豆糕, 栗子糕,雙色豆糕, 豆沙卷都是一等一的美味,你確定不想吃?”
景薰最終還是抵不過誘惑,毛茸茸的小腦袋從被子裡伸出來狠狠地瞪了顧少白一眼。
顧少白把散落在地上的衣服撿起來,伺候着景薰把它們穿上。
顧少白身上僅僅披着一件中衣打開了屋門,從小木屋的後門繞到一條小路上, 對正在忙碌的男子招手道:“王兄, 幫忙拿點兒吃食。”
那名男子甩了甩手:“得嘞!顧公子好生等着吧!”
顧少白拱了拱手:“多謝。”
“咳, 謝啥。當年要不是公子相助, 咱們這一幫鄰里鄉親可就無家可歸了!”
顧少白禮貌地笑了笑, 回身走進了小木屋。
景薰已經穿好了衣服,坐在牀上用手抓着自己的頭髮。
顧少白走過去, 擡手把他的大掌罩在景薰的腦袋上,輕輕地徒手梳理着被她揉亂的髮絲。
景薰順勢放下自己的爪子,坐在被子上閉眼,感受着髮絲被人擺弄得舒舒服服。
不一會兒,糕點就被人送了過來。來的是一位姑娘,頭戴着用粗布縫製的頭巾,一根麻花辮懶懶地垂在腦後。
“公子,夫人,這是我們這裡特產的糕點,還請二位嚐嚐。”聲音清涼動聽,脣角勾起,笑容大方爽朗。
顧少白走過去客氣地把東西接過來,眼睛偶然間看到了站在外面大樹下的夜殤。
顧少白眸光閃了閃對面前的姑娘道:“多謝,回去替我向你哥哥道謝。”
姑娘應了一聲就識趣兒地出去了。
顧少白走出木門,站到夜殤面前:“什麼事?”
夜殤沉了聲音小聲道:“主子,該回去了。”
顧少白一頓,淡淡地開口:“知道了。”
裝做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回到木屋,見景薰已經迫不及待地打開了食盒把裡面的糕點往嘴裡送。
顧少白走過去輕笑了一聲:“慢點兒吃,也沒人跟你搶。”
景薰手裡抓着綠豆糕鼓着腮幫子支支吾吾地說:“明天就沒有了。”
顧少白沉默。本想等明天再與她說的,沒想到景薰自己先說出來了。
輕聲問:“你剛剛聽到了?”
景薰:“沒有。夜殤都來了,除了讓我們回去以外還能有什麼事?”
顧少白抿脣,看着景薰一個接着一個地往嘴裡塞糕點,道:“你若想,咱們以後就經常來。”
景薰動作一滯,半響後纔回答:“好。”
顧少白將她垂到眼前的髮絲輕輕地挽到耳後,只聽景薰低聲說:“我們還有機會嗎?”
顧少白眸光堅定:“有,不管發生什麼,我都不會讓你受一點委屈。”
景薰沒接話,此番回去要面對的事情她都很清楚。要麼幫皇上,要麼幫太子。而且景蕭在這個節骨眼上來到東涼明擺着在逼她做出選擇。
可是顧少白........她不能這麼自私。
*****
等他們吃完東西就已經差不多到夜裡亥時了。
兩人在小木板牀上相擁而眠,燭火安靜地跳動,襯得彼此的眸子閃着微弱的光。
景薰感受着這裡無時無刻都存在的令人安心的玉蘭花香,心中不捨。
顧少白有將她摟得近一些,低聲說:“等這段時間過去,以後你想什麼時候來就什麼時候來,你想住多長時間就住多長時間。”
景薰遲疑地點了一下頭,頓了片刻,還是問出了口:“萬一......我說萬一,如果我母親的事情真的與你父皇有關,那........”
還沒等景薰說完,顧少白打斷她的話說:“無論你做什麼決定,我都支持你。”
景薰一愣,將頭埋在顧少白的衣襟裡,鼻尖微酸,有淚花從眼底冒出。
感覺自己的胸口被溫熱的液體浸溼,顧少白輕嘆了口氣,溫柔地拍着景薰的後背。
小姑娘不敢擡頭,眼淚也愈發得兇猛。
顧少白吻着她的發頂道:“哪兒來的這麼多眼淚?白天的時候還沒哭夠?”
景薰身子一僵,努力的平靜自己的情緒,梗着嗓子道:“我沒哭。”
顧少白老神在在地點點頭:“恩對,你沒哭。”
“............”
將自己的頭埋得更低了,景薰用小鼻子在顧少白的懷裡蹭啊蹭。
沒過多時,景薰的眼淚也掉的差不多了,整個人昏昏欲睡,接着腦中便沒了意識。
顧少白輕輕地起身吹滅了牀邊的燭火,又重新躺下擁着身邊的姑娘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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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景薰睡到自然醒,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自己的腰還被那人箍在手臂中。
伸出蔥白的手指戳了戳那根手臂,硬邦邦的。
那手臂好似長了眼睛一般驟然收緊,一雙清冷的眸子驀地睜開,薄涼的脣角微微勾起,聲音帶着清晨裡獨有沙啞:“醒了?”
景薰眨了眨眼睛,主動湊上去吻了吻顧少白的脣。
顧少白難得一動不動地讓她吻,末了欺身抵在景薰的鼻息處輕聲低喃:“再來怕你一會兒走不了路。”
景薰紅着臉推開他,起身穿好衣服後,在頭髮上別了那隻玉蘭髮簪。
顧少白挑眉,也從袖子裡拿出他的那根玉蘭髮簪別在頭上。
吃過早飯,顧少白牽着景薰從來時的道路穿過那片花海走出去。
外面,先前那名男子已經牽過了他們的馬。顧少白從男子的手裡接過繮繩,扶着景薰上馬。
又經過了層層的柳葉兒林,兩人從小鎮的深處慢悠悠地走回了小鎮的入口。
這裡的人們見到他們都熱情地走過來,一個勁兒地說公子夫人要常來。景薰微笑着朝他們揮手:“謝謝大家對我們的照顧。”
一位大嬸拿着一個布袋上前,遞到景薰面前:“顧公子是咱們大夥兒的大恩人!我這兩天瞧着夫人愛吃咱們這的糕點,就特意給您裝了一盤,拿在路上墊墊肚子也好!”
景薰有些猶豫地回頭看顧少白。
顧少白毫不客氣地伸手把東西接了過來,道:“嬸嬸的心意就收下了。”
在這羣人熱熱鬧鬧地簇擁下,景薰和顧少白踏上了回襄平的路程。
顧少白一邊駕着馬兒一邊看夜殤帶回來的書信,語氣有些凝重地對景薰道:“咱們此番回去也必然是要赴鴻門宴,若是真要到了不得已的時候,你想見父皇我會替你尋一個機會的。”
景薰心中一暖,這人真是,連她一直都說不出口的最爲難的事情都被這人安排好了。
喉嚨微微顫動,景薰應了一聲:“嗯。”
“可是他是你的父皇,你又爲何要幫我?”不是景薰多疑,是她真的想不明白。顧少白與東涼帝的關係看起來也很好,雖然他平時不怎麼提到,但他的性格冷淡,一直以來對任何人也都如此。景薰就始終沒問出口。
顧少白目視前方,淡淡地說:“和你一樣。”
景薰一愣,猛地反應過來,腦中有一個想法瞬間冒了出來。嚥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問:“貴妃娘娘........”
“嗯,母妃的事情是他一手造成。”
景薰不再說話,她心裡很清楚這種感覺,便不會再多問。
等他們到達襄平時已經是兩天後了。偌大的襄平城門口被守城的士兵封得嚴嚴實實,連做生意的商人都會被嚴格審問。
顧少白駕着馬來到領頭的守衛面前,還沒等他掏出證明身份的玉牌,那守衛就率先拱手道:“參見福澤王,福澤王妃,請。”
顧少白和景薰兩人對視了一眼,拉動手裡的繮繩驅動着馬兒慢慢地朝城中走。
襄平城內還是一如既往的繁華,人來人往也是不少,不過很多小販的臉上都有着一種戰戰兢兢的神色。
聲音的確嘈雜,大街上少了以往最多的女人和小孩,沒有了往日裡輕鬆的歡聲笑語。
駕着馬一點點地朝三王府走,發現三王府的匾額被人換了下來。大大的“福澤王”三個字用金粉描繪,在陽光下很是耀眼。
顧少白翻身下馬,把手裡的繮繩交給了門口的侍衛。兩人朝王府的墨閣走。
二夫人和葉憐母女倆在之前太子的人氣勢洶洶過來拆三王府匾額的時候就已經嚇得屁滾尿流回了自己的小山莊。
浣奚和明燭兩個人站在墨閣外候着他們,景薰上前揉了揉明燭的頭髮,把手裡的糕點塞到她懷裡,故作兇惡的表情道:“不許哭!”
“..........”生I生把眼淚憋了回去,明燭紅着眼眶抱着自家王妃丟給她的東西。
顧少白對景薰道:“你先回去好好休息一下,我去書房,有事過來找我。”
景薰點了點頭,回了自己的臥室。
子荊這時走上前捧着一摞信紙遞給景薰,說:“王妃,這是這些日子以來西楚的動向。只是在半個月以前咱們的人就無法將消息傳到東涼了,這些就只是之前的消息。”
景薰接過來點了點頭:“我知道,遠城已經被封了,消息傳不進來也是正常。”
看着信紙上的東西也都是模棱兩可,景薰隨意地翻了翻對子荊道:“給我說說這些天發生的事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