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府的執事段興奉命把雲夕帶到後院,他以爲這個姑娘又是公子新得的美姬,便把雲夕帶到慕容珞的寢房,讓侍女們服侍雲夕沐浴、更換薄紗睡衣。
慕容珞又陪父王喝了兩杯之後才得以回到自己的府園;他撫着突突跳的太陽穴走進寢房,眼前的一幕讓他如進夢境:
(雲夕當這間房就是慕容珞家爲她安排的客房,洗了熱水澡之後就舒舒服服地抱着羽枕入眠了。)
慕容珞盯着側身躺在榻上的雲夕:她蜷着身子枕在絲被的一角上,將羽枕緊緊摟在懷裡;如緞的長髮散在榻上蜿蜒成美妙的形狀;小巧玲瓏的身形在真絲寢衣之中若隱若現,兩隻粉妝玉琢的小腳兒在大紅的宮燈輝映下勾心攝魄……
他用力嚥下一大口唾液,揮手讓候在身後的侍女快點出去。
算了,下次得了美姬再獻與父王吧,這一隻嫩桃兒無論如何今晚要吃到肚子裡,不然立刻就會被內火燒成炭灰的!
吉娜被那一聲吞嚥口水的聲音驚醒,她忽地坐起來揉了揉眼睛,“誰?誰在那裡……慕容大哥啊,你爲何跑進我的睡房裡來?”
慕容珞訕笑道,“這就是我的寢房啊,我剛回府,沒想到下人把你安置在這裡……”不知爲何,對上雲夕清澈的美目,他居然不想對她用強、暴露出齷齪的一面。
“噢,興許是你們家沒有空房了罷,不要緊,你拿被子在牀下搭個地榻;我不介意與你同房,但是你不可打鼾、不可說夢話擾我安睡;還有,夜間起來去淨房要把腳步放輕,否則我睡得不好、脾氣會變壞的。”
說着她打了個呵欠,將枕頭擺好躺在上面,隨即把絲被蓋得十分齊整。
慕容珞第一次遇到這種性格奇特的女孩,她是什麼樣的環境長大的女子,怎地全不知男女大防?難道是示意自己可以與她親近……不對!她方纔對自己的口氣如同交待侍女一般……
他百思不得其解,在榻邊的裘皮毯上坐下,呆呆地望着雲夕的睡容:她頭上多了一個白色的羽飾,白天裡好像沒有見到,一張紅通通的小臉兒睡得甚是安心,完全不知道邊上有隻大灰狼隨時都能將她一口吞下。
想了一會兒,酒勁襲上頭來,慕容珞便躺在毛毯上,生平第一次當了回在主子牀下侍夜的僕人。
第二天一早,雲夕是被慕容珞的鼾聲叫醒的;她見慕容珞和衣睡在牀前的地毯上,自己卻佔了人家的軟榻,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便拉下絲被來給慕容珞蓋上,自己悄聲去淨房洗沐。
慕容珞早就醒了,身爲諸侯家的公子,若是不靈性些,不知道早死多少回了;他睜開眼睛,看到身上的絲被,嘴角向上彎了彎,起身復躺到牀上去。
雲夕換好衣服從淨房出來,看見慕容珞已躺到牀上,便知他已醒來,“大哥哥,別睡了,我們再去街上玩玩可好……”
冷不防,她被慕容珞一把抱起、攬到懷裡,雲夕大吃一驚、眼睛正對上他抖動的長睫毛,“你做甚麼……”
慕容珞在她額上吻了一下,吃吃笑道,“甚是香滑!是養大些再吃……還是早些下口、以免夜長夢多?”
雲夕掙扎着坐起來,“這麼大個人也喜歡這樣玩鬧?把我的衣服弄皺了呢!你不起牀就算了……我自己去市上逛逛;今天看夠了薊城,明天就啓程去齊國。”
“去齊國?”慕容珞一下子坐了起來,“你去齊國做什麼?這裡不好麼?我給你買那麼多漂亮衣服還不夠?”
雲夕好笑起來,“我離家就是四處遊歷的,哪能在一個地方定居下來?你給我買衣服我就得永遠住在你家啊!切——”
她從衣袋裡掏出一把金珠,“給你——飯錢、借宿費……那些衣服我帶不了,不過也會照價付給你金銀的。”
說罷,她不顧慕容珞的臉色變青,一轉身就要出內房。
“慢着,你走不得!”
燕七低喝一聲,心道:你既然進了我的府第,豈容你說走就走?除非我膩味了……
他突見雲夕變了臉色,眼中閃着不悅而危險的光芒;慕容珞心中一慌、立刻變了語氣,“呃……我是說雲姑娘,我喜歡你,你不要走,就留在我的府裡好不好?我會常常陪你玩耍的……還給你買許多好看的金玉釵環!”
“嘎——你喜歡我我就得留下來陪你啊,這是什麼道理?”雲夕眉毛輕揚,撇着嘴上上下下打量着慕容珞,心中暗道:‘想做本公主的情寵也不看看自己長的那副德性!’
(有天人之姿的軒轅澈在前,雲夕對男子的審美眼光可是高出常人許多。)
其實公子珞在燕國是素有美丈夫之名的,不知有多少貴族少女因見過燕七公子騎馬彎弓的風姿而芳心暗許、日思夜想的。
大燕民風開放,女子性情外向幾近於齊國;燕七自十二歲起就遇到不少民間女子攔馬追車自薦枕蓆的;他絕對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被一個小姑娘用這麼一副嫌棄的眼神盯着。
雲夕轉身就走,慕容珞立在榻前握緊了拳頭:小丫頭,給好臉你不要!別怪本公子辣手摧花了,原本還想好好玩味一番的……
燕七向前走了一步,正好踏在地上的絲被上,他想起早上雲夕輕手輕腳給他蓋上被子的舉動,心裡驀然一動:記憶中只有母妃這般細緻地照顧他……
“雲姑娘,明晚王宮裡有大宴,多國諸侯世子來到薊王宮參加我父王納新夫人的喜禮,你不想去看看熱鬧麼?”
雲夕慢慢停住了腳步,她從未見過別國的宮殿是什麼樣子的,心中也是好奇,“當真?”
“千真萬確!”慕容珞吁了口氣,從未有女子讓他這般頭痛過,“你在外房等我,我們更了衣一起用早膳,然後我再陪你上東市逛逛,酉時你與我一同進宮。”
“嗯、嗯!”雲夕又笑得見牙不見眼,“我母親說得果然不錯,長相英俊的少年果然都是好人呢!慕容大哥,你快些出來噢。”
慕容珞愕然,何地世家的婦人會對女兒灌輸這樣一種言論?
‘長相英俊的少年都是好人’?
見雲夕蹦蹦跳跳地出去了,他搖搖頭好笑地解開昨天未換的外袍,去淨室洗把臉、漱了口,毛毛地換上乾淨的衣服出了寢房。
吉娜正在和明堂內吊環上的一隻綠毛鸚哥兒大眼瞪小眼,“你長得和我的‘風’有一點像呢,你叫什麼名字?”
“你叫——什麼——名字?”鸚鵡怪異地學着她的發音。
“我叫雲夕——不許學我說話!”
“我叫雲夕——不許——學我說話!”鸚鵡還是一板一眼地學着。
“再學我吃了你!用木炭烤熟了抹上湖鹽粉和辣醬!”雲夕張牙舞爪地學着山貓的樣子。
鸚鵡感知到危險、嘎嘎地叫了起來,雲夕哈哈大樂,立在旁邊的兩個侍女也掩口而笑。
慕容珞繫着衣帶走過來,“擺上早膳,我和雲姑娘在這裡用。”
“是。”侍女們好奇地望了一眼雲夕,公子爲何還叫她姑娘?兩人是從同一間寢房出來的呀。
雲夕坐到木幾邊,看到桌上的飯菜還是以肉脯和各種醬料爲主,並沒有她很想吃的新鮮果蔬;陶碗中的白漿聞上去味道還不錯,她便就着蜜漿吃了一片肉脯。
青鳥宮裡的膳食以肉、乳、鮮果爲主,這種酸甜味的發酵米漿還是頭一次喝到;她用銅勺舀了一點兒嘗着味道極好,便端着陶碗暢飲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