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娜說完便跨上馬背,頭也不回地馳向燕國的城門。
軒轅澈呆怔地望着她的背影漸小漸無,兩個黑衣的冥宮侍衛靠了過來,“主君,屬下跟上公主?”
“不必了,她已知曉你們一直跟在她身後……也難怪,她是青鳥族人,觸覺和天上的飛鳥一樣靈敏……把公主的樣貌特徵畫下來,用黑鷹傳書給大周各國的女祝,讓她們暗中保護公主。”
“是!屬下這就去準備。”
軒轅澈長嘆一聲,提氣躍上路邊的林梢,一瞬間便消息了蹤跡;兩名暗衛也緊隨其後。驛道上尚有其他行人來往,他們看見路上有三個身影憑空消失,驚呆地揉了揉眼睛,隨後跪地大呼‘神仙顯靈了!’
吉娜尚是少女模樣,又裝扮得極爲平常,守門的燕兵沒看兩眼就讓她進了城門。
吉娜左右地看着官道兩旁的土夯木頂建築,隨着進城的人流來到一處熱鬧的街市;這裡居然有許多人鋪着麻氈坐在地上,面前擺放着各種待易的貨物。
突然她眼前一亮,路邊的一間兩層的木房分明是賣酒市肉的所在;她這幾天一直和軒轅澈鬧彆扭,也沒好好吃東西,便停下馬,向那間酒坊走過去。
坊門口立刻過來人接過她的馬繮繩,吉娜交待他用乾淨的食具給白馬喂草料,那少年男僕連聲應着。
吉娜找到一張空桌坐下來,酒坊掌櫃高聲問姑娘吃什麼膳食,要幾碗酒;吉娜不太清楚這裡的人都吃什麼東西,她四下張望,看到前方有一個青衣少年正在執筷夾菜;她指着那邊說,“我要吃他那個!”
掌櫃的腦子不甚靈光,“姑娘,你不能搶人家的菜吃,膳房裡有的是滷肉,我再給你取一盤來!”
吉娜翻翻白眼:我有說定要吃那少年的剩菜麼?
不料那少年回過頭來對吉娜展顏一笑,露出潔白整齊的牙齒,“小姑娘,過來一起吃吧。”
“噢。”吉娜不知人家是隨口相讓,她只知道在草原上被人邀請同食而不答應的話,是很失禮的。
她很快地走到少年身邊坐下,取了一副筷子伸手挾菜,學着少年的樣子將肉脯在一邊的小碗中蘸蘸醬料,“味道好極!好極!”她全沒注意到這桌子的不遠處立着的兩個侍衛,正用不滿的眼神盯着自已。
少年注意到吉娜的胡人裝束和深紫色的雙眸,暗自稱奇:夷人之中也有生得如此絕色之女?
他見吉娜吃得香甜,便將面前的酒罈端起來爲她倒了一碗黍酒,“這位姑娘,喝碗淡酒吧,慢些吃……掌櫃的,再來一盤滷豚肉!”
“姑娘,你家鄉在何處?爲何一個人出門在外呀?”少年端起酒杯,狹長的鷹眼略略眯起、不動聲色地打量雲夕。
“呃,我叫雲夕,是莒國雲氏之女,奉雙親之命出門遊歷,增長見識的。”吉娜老實地按照雲師傅交待地去講。
‘莒國雲氏……那是莒侯元妃的母族、齊王姜小白的外家啊……’少年隨即搖了搖頭;即便雲家曾納夷女爲妾,生下這樣一個混血的女兒,也不會讓她一個人飄泊在外、身邊無一個劍客隨護的。
“獨自出門遊歷?姑娘真是女中豪傑,你在薊城可有落腳之處?”
吉娜剛說聲‘無’,隨後就被那碗所謂的淡酒嗆得連聲咳嗽,“這是什麼劣酒?這麼難喝?”
不遠處的侍衛們變了臉色,公子桌上的酒是他們從宮中帶出來的秘製紫蘇酒,這沒見過世面的野丫頭居然說它是劣酒!
吉娜說的倒是實話,她在青鳥王宮也沒喝過幾次酒(高娃姨母說過,國中女子行成人禮之前是不能飲酒的),但是宮中的酒液都是崑崙泉水加上佳的青稞釀造,或是用冰凍過數十天的黑葡萄同香甜的花蕊釀成;口感當然要比燕地的黍酒不止好上百倍。
少年伸手幫雲夕輕拍後背,面上似笑非笑,“姑娘不如隨我回家居住,我的莊園甚大,姑娘儘可放心留宿數日。”
“你真是好心人!”吉娜笑逐顏開,“可是,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呢。”
“我叫慕容珞,在家排行第七,別人都稱我爲燕七。”
“原來是慕容大哥啊,如果不會給你家添麻煩的話,我很願意到你家做客!”
這個少年正是燕王的第七子——公子珞;他前幾日出城去暗防北地的邊塞防守情況,今天才剛回王城,未來得及回宮覆命,就遇到了吉娜這麼個天真爛漫、長相富於異族風情的美少女。
慕容珞一向喜好漁色,但眼界甚高,能在他身側相伴過十日的女子也不多。
他見吉娜這麼輕易地就被男子俘獲,不由得心中暗笑。
吉娜填飽了肚皮,無意間看到燕七的眼中閃過一絲奸詐之色,心中立刻生出警惕;但她及時地想起烏蘭女王的囑咐:長相難看的都是壞人,所以一定要和美少年走得近些。
這個姓慕容的少年年約十八、九歲,雖然長得不如雲師傅和巫師舅舅俊美;也比不上軒轅澈的飄逸出塵;可是他生得粗眉鷹眼、鼻直口方,舉禮大氣幹練,身材也是高大健碩;與周圍的男人比起來,算得上是個出類拔萃的偉男子。
吉娜收起戒備,伸手拉過慕容珞的手,“大哥哥,你現在回家,還是在這邊市上逛一逛?”
慕容珞見她笑得無邪,不由得心中一動,反手將她的小手握在掌心,“我陪你買件新衣可好?你穿的這種衣服在薊城是很少見的。”
“嗯!”吉娜歡天喜地地轉身就走,忽然想起一件事,她從袖袋中掏出一個金葉子遞給酒坊掌櫃,“呶,菜錢!不用找零啦。”
掌櫃的眼前一亮,知道這個少女是個多金又不懂市價的主兒,他剛想接過金片,觸到慕容珞的冷眼,急忙擺擺手,“用不了這麼多、用不了,姑娘身上若有刀幣……”
慕容珞的侍衛扔給掌櫃一個銀幣,吉娜才發現燕公子還有同伴在;她好奇地問慕容珞,“你的朋友爲什麼不和你一起用膳?”
慕容珞一笑,“他們不是我的朋友,走吧。”
吉娜坐上了燕七的馬車,她的小白馬被侍衛牽着跟在後面;慕容珞見她那匹白馬是塞北難得一見的名種,心中暗自猜度吉娜的真實身份;他想着:若是這雲姑娘是山戎或是北狄某個部落首領的嫡女,就給她一個良妾的身份。
吉娜——不,雲夕,在成衣坊的內室換上慕容珞爲她挑選的一件淺紫色綢袍,又將長褲換做及地的白紗撒花六幅紗裙;走出來給慕容珞欣賞。
慕容珞倒吸一口冷氣:更衣之後的雲夕姑娘美得何其靈動?假以時日,待她容顏完全長開,絕對是個傾國傾城的佳人兒!而且,她眉宇間透着一股溫文的貴族女子氣度,難道真的是雲姓貴女?
此時,他倒不急着對雲夕下手了;若是將此姝獻與父王……自己承燕王位的籌碼便又多了三分!
慕容珞想到這裡,英俊的面容上浮現一絲更加溫煦的笑意,“雲家妹子,這衣衫真是配得你的仙姿!掌櫃的,把坊中最好看的衣衫都包起來給本公子帶走!”
“稍等,公子請稍等片刻,草民這就給您包好。”成衣坊的掌櫃識得燕七公子,這位七公子常帶美姬來挑華服,倒是坊間的常客了。
雲夕對着銅鏡打量了一番,衣服的面料雖不如她在王宮的絲袍服適,但是比起之前的那件粗衣已是美觀了不少。
守在門外的侍衛見公子帶着換裝後的雲夕出門,一個個看呆了眼球:公子果然是慧目識佳人!居然從魚目之中找到了一顆明珠!
慕容珞讓侍衛帶雲夕回他的府第,他獨自進燕王宮回覆此次的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