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娜一早醒來,發現洞裡又生起了一堆火,自己依舊偎在冥王溫暖的懷裡,也不知他何時出洞尋來的乾柴。
“醒了?”軒轅澈把落到她臉頰上一縷黑髮撥開,吻上她的額頭順勢滑到脣際點了一下,吉娜這次倒沒生氣地將他推開,只是勾了勾嘴角,“你何時起來生得火?我都沒警醒……”
她摸了摸頭頂的小髻,“興許是羽毛裹在頭髮裡面,觸覺就遲鈍了!”
冥王將她放到一邊的大石上,“和我在一起,你什麼都不必擔心的……我方纔聽到你的腹中咕咕亂叫了,是把昨天剩的肉再烤一下當早膳,還是重新做一隻?”
“熱一下就好、熱一下就好,浪費食物會被神靈降罪的!”雲夕揉着自己的小腹嘻嘻笑道。
吉娜幫軒轅澈把剩的那多半隻羊架到火上,又忙忙去拿背袋中的乾糧給白馬吃,“小白啊,下了這片山興許就有青草吃了,你委屈一下吧。”
白馬似乎能聽懂她的話,連打了兩個響鼻,張口咀嚼吉娜手中的青稞麪餅。
吉娜正撫着小白脖頸的銀色棕毛,忽然聽到洞外有腳步聲,她下意識地走向洞口。
“嗬!怪不得有肉香味啊,原來這裡有個鮮嫩嫩的美貌小娘子,哈哈!”
洞口出現了四個身形彪悍的赤狄漢子。
他們是這山下的一個土著部族的獵人,一早上山來獵食的,結果在半山腰聞到了烤肉的香氣,就一路找到這個山洞。
此時軒轅澈臉色變青,他原本就聽到有腳步移動的聲音,一來是以爲是附近的小獸在雪地覓食,二爲吉娜睡得正香,他不捨得將她喚醒,沒想到被這些粗野的胡人找進洞來。
吉娜聞到他們身上的羶臭氣,急忙牽着白馬向洞裡一角躲了躲,“你們是想分食我們的烤羊麼……反正我們也吃不了,留只羊腿、其它的都給你們吧。”
領頭的那個裹着紅布包頭的大漢向洞裡伸伸頭,看到了貌似文弱的軒轅澈,回過頭去對他自己後的一個黑胖男人說,“三弟啊,裡面有隻俊巴巴的兔兒,你有福了!”
黑胖漢子急忙擠過來,“啊……天神啊,這等樣貌的孌童,大首領也沒享受過吧!”
他蹭了一把口水,“小娘子歸你們三個了,這個小白臉是我自己的——”
話沒說完,這個黑胖漢子忽然消失了!另外三個赤狄男人發覺那個美貌的白衣男子目光凌利如刀,伸手虛虛地向他們一指,然後頭頂便下了一場細雨,他們各自抹了把臉:居然是腥臭的血沫!
吉娜在石洞一角看得心驚膽顫;冥王陛下一出手,居然連全屍都沒給那人留下!
“三弟……三弟!”領頭的大漢跪在地上四下裡摸索,他擡起來盯着軒轅澈,眼中一片血紅:“你是妖魔?!你是不是把我三弟吃了?!我殺了你——”
數聲慘叫之後,又是一陣血雨!大漢連同正悄悄向洞外挪動腿腳的另外兩個胡人,全都消失了身影,地上一片暗紅的血跡和粉末狀的事物……
洞中羊肉烤焦的味道,混着濃烈的血腥氣一齊涌到吉娜的鼻際,她拉着白馬快步跑到洞外,天翻地覆地嘔吐起來。
軒轅澈跟到吉娜身後,此時他方有些後悔:倒不是後悔殺了那四個低賤粗鄙的胡人,而是後悔不該在吉娜面前動手。
他生爲神族,又身爲一國之君,被剛纔那個黑胖漢子說成是孌童,還當着心上人的面,他如何不惱羞成怒、大下殺手?
吉娜吐了一陣子,也不理會軒轅澈,牽着白馬就往山下走。
“吉娜?”軒轅澈伸手欲攬她的細腰,吉娜卻毫不客氣地推開,繼續悶頭向前走。
“你是惱我出手太重?他們這種卑劣的種族,活在世上徒添齷齪,我親手送他們往生,是他們前世修來的福氣!”
吉娜氣結地轉過身,“你殺死那個辱你尊嚴的漢子就罷了,別人何罪?你把他們化成血漿,連屍骸不給他們留下,讓他們的父母妻兒如何承受得了?”
軒轅澈搖搖頭,“你的心腸太軟,獨自遊歷大周,我實在是放不下心,還是我伴你一道吧。”
“不!我不和你這種殺人惡魔走在一起!”
“我是惡魔?你舅舅青鳥國大巫師殺的人比我多上數十倍!你覺得他是惡魔嗎?!”
“我不和你說了!我知道前面的路一直通到燕國,我要從燕國取道去齊地,你不許跟着我——”
“你的目的地是齊國,爲什麼?”軒轅澈想起吉娜的前世就是齊國女公子,聽到她想去齊國,心裡無由地一陣慌亂。
“不爲什麼,想去看看我從沒見過的大海,去找……”
“找誰?!”
“找新朋友啊,你管我做甚麼……”吉娜眼角瞥見軒轅澈臉上慌亂的神情,暗中嘆了口氣,“軒轅叔叔,你對我很好,還肯教我舅舅和母王都沒說清楚的採陽補陰術……可是我想自己靜一靜……”
“你說的那種採陽的法子太過怪異,我覺得不一定對;我在大周國玩夠之後,就回崑崙向母王問個清楚;若是母王說,我與你真的能夠陰陽互補,我就去冰宮找你。”
“真的?”軒轅澈大大鬆了口氣,既然吉娜覺得與少年赤身相對、結合在一起是一件怪異的事情,那就說明她還情智未開,不是情蠱沒有起效,而是她對男女歡愛之事還有本能的牴觸。
“我再送你一程,到燕國的王城我就回崑崙?”軒轅澈用眼神詢問吉娜。
吉娜點點頭,二人步行到山腳才騎上白馬。
雖然二人還是乘在同一匹馬上,吉娜的上身還是和冥王靠在一起;但是軒轅澈明顯得感覺到她身軀肌肉略帶僵硬,已不似之前對他那般信賴。
軒轅澈大悔,一時又想不起做什麼事能改變吉娜對他的冷漠,若非那四個自尋死路的赤狄漢子,興許吉娜已經慢慢習慣他的愛撫,又或者此時兩人已經……
就在冥王的雜亂的心緒中,二人已出了荒原地帶,漸漸進入了燕國的區域。
此行,他們正緩緩向燕都——薊城行近;吉娜用手搭在額上,隱約看到不遠處的‘薊’字下的青銅城門;她輕籲一聲,白馬停下來。
“軒轅叔叔,就到這裡吧!您是一國之君,不可離宮太久,吉娜在此謝過您的救護之恩!”
這一路上,吉娜也想明白了一件事:軒轅澈雖然表面上看起來溫文爾雅,畢竟他也是一位王者;言行之間殺伐果斷,決不會像雲師傅那樣常懷憫之心。
人家將自己一路護送到周地,不過是看在同爲崑崙神族的面上,以及往昔與烏日更舅父的交情,纔會對她這個小女孩一味的遷就;自己有什麼資格對人家的舉動指手劃腳呢?想明白這一點,她下馬對冥王畢恭畢敬的行了個晚輩的撫胸躬身禮。
軒轅澈看到她般多禮和疏離,心中更加難過,“吉娜,你一路上對我不理不睬,我已經爲自己的過錯反省了數百次了,你還在埋怨我麼?”
“不是的,軒轅叔叔,我是真的很感激你呢!等我回了崑崙,一定讓母王帶我去冰宮登門道謝、送上禮物;嗯,您請回吧!還有……”她向後望了望,“後面的兩位侍衛大哥不是跟蹤我的吧,吉娜也一併謝過他們前一段路的暗中隨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