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尨到底沒忍心把熟透了的小羊羔吃幹抹淨。他將她攬進懷裡,驀地長嘆了一口氣:“嫁給我吧,書玉。”他忍得辛苦,渴盼速速將她的名分定下來,也好讓他光明正大地爲所欲爲。
書玉正因他放緩了攻勢而悄悄鬆了一口氣,卻被他那突如其來的一句話嚇得渾身一顫。
“嫁給我。”他說,“如果你在國內真有一位家族內定的未婚夫,我也不管了,大不了擄了你私奔。”
她下意識開口:“沒有未婚夫……當時誆你的。”
他微一挑眉,懲罰性地在她的後腰上一掐,驚得她身子一軟,水似的眸子裡漾起了瀲灩的波光。
好不容易壓下去的慾望又擡了頭,他無奈地埋首於她的脖頸間,咬牙切齒道:“你當真是我的剋星。”
她只覺得無辜,輕哼一聲:“你連求個婚也這麼兇巴巴……”
他忽而笑了,捉住她的手吻了吻:“行。等我安排個浪漫的求婚儀式,到時候你可得答應我啊。”
她耳根泛紅:“我有說一定會答應你的求婚麼?”
“你忍心見我孤獨終老?”他語氣蕭索。
她呆了呆,頭一次見他這副無助又服軟的模樣,登時便有些心軟。
正當她準備安撫兩句,卻聽樓下突然傳來一陣人聲。原來午夜已過,姑娘們陸續回來了,正嘰嘰喳喳在樓下的大廳裡說個不停。
簡的聲音在樓下響起:“這首曲子真好聽,是誰放的呀?”
“家裡只有譚,肯定是她放的。”阿加塔答。
瑪麗仰頭對着天花板喊:“譚?你在嗎?”
書玉一個激靈,當即推開身邊的男人:“快走!她們回來了!”千萬不能讓瑪麗她們看見她衣衫不整地與辜尨滾作一團。
辜尨忍俊不禁,卻偏要使壞:“緊張什麼?遲早她們都得知道,有區別嗎?”
她急紅了臉:“我們清清白白,當然不能落了人口實!”無奈她怎麼也推不開他,於是自己一骨碌滾下牀,赤足蹦到窗邊,指着窗戶道,“來不及走樓梯了,你從這裡下去!”既然他有本事從窗外攀進來,自然就有辦法爬下去。
他半撐起身子,懶懶地看她焦急得跳腳:“你說……我們清清白白?”
她似乎聽到了瑪麗上樓的腳步聲:“她們要上來了,你快些呀!”尾音帶了幾分哭腔。
他不禁失笑,這才慢悠悠地從牀上爬了起來,走到窗邊將她一把抱起:“地上涼,怎麼不穿鞋?”
她緊張得要發瘋,他卻還在關注些不相干的事情。她只得攬着他的脖子溫聲軟語道:“你快走,你走了我就穿鞋。”
“捨得我跳窗?”他依然一動不動,垂眸覷着懷裡的小女人。
她忽地柳眉倒豎:“你不跳?那我跳!”總之不能讓瑪麗看到他們大半夜共處一室。
他當即舉手投降:“別,我跳。”說罷將她放了下來,長腿一跨,整個人利索地躍到了窗臺的夾板上。
她的心又揪緊了:“你可抓緊了,別掉下去。”
他忽而手一鬆,作勢要摔倒,果不其然看到她急吼吼地湊到窗邊要拉他的手。他輕輕一笑,單臂撐住窗臺,另一臂順勢扣住她的後頸,迫她向他壓來。
“我們清清白白?”他笑得不懷好意,指尖摩挲着她光潔的後頸。
她呆了呆,震懾於他眼鋒中的力量。
突然,他毫無預兆地單手扣着她的後腦勺,低頭吻住了她的脣。
這個吻深情而急促,如龍捲風過境,令她猝不及防、節節敗退。
末了,他意猶未盡地垂下頭,在她的鎖骨處狠狠啃了一口。
“這下不清白了。”他滿意地點了點頭,這才放開了他的姑娘。
瑪麗的聲音已近在門口,似乎下一瞬她就要推門而入。書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彷彿下一秒就要從喉嚨裡蹦出來。
窗邊的男人笑得越發恣意:“我走了。晚安。”他一個縱身,從窗臺一躍而下,藉着西府海棠着力,穩穩當當地落在了院子裡。
與此同時,瑪麗推開了書玉臥室的房門。
“你一個人躲在房間裡幹什麼呢?”瑪麗狐疑地探進了半個腦袋,“叫你也不應,怪讓人擔心的。”
書玉刷地拉上了窗簾,隔絕了窗外的視線。她知道他還未離開,且就站在那株西府海棠之下。那灼人的目光彷彿能穿透窗簾,刻入她的脊背。
“你今夜沒有去約會啊?”瑪麗的聲音聽上去有些遺憾,“那麼多備選你一個也沒看上?”
書玉乾咳一聲:“我有點累,所以直接睡了。”
“咦?”瑪麗忽而蹙眉,“你這副模樣不大對勁啊。”
書玉一愣。她自然不會知道自己此刻面泛桃花、眸中帶水,眼裡的情潮尤有餘韻。這副模樣,怎麼看也不像是孤零零待在小樓裡該有的狀態。
“這是什麼?”瑪麗走近了幾步,狐疑的目光在書玉的鎖骨間逡巡。
書玉下意識側身往窗邊的梳妝鏡看去,一眼便望見了鏡子裡面帶紅暈的自己,以及鎖骨間那枚粉色的吻痕。
她當即明白了辜尨最後那抹不懷好意的笑是爲了哪般。
眼見瑪麗湊得越來越近,書玉不動聲色地將襯裙的領子攏了攏,遮住了那枚吻痕:“這種季節還有蚊子呢,攪得我睡覺都不安穩。”
瑪麗直起了腰桿,神色複雜地瞥了她一眼:“噢……倒是一隻不小的蚊子。”
書玉耳根直髮燙。
瑪麗挑了挑眉:“讓那隻蚊子進來吧,反正你都被他叮着了,再叮幾口也無妨。”
“放心吧,我們馬上去睡了,不會上來打攪的。”瑪麗眨了眨眼,迅速闔上臥室門,蹬蹬蹬地跑下了樓。
書玉撫額,今夜她大概要成爲姑娘們的八卦談資了。
夜還漫長,躁動的空氣裡浮動着荷爾蒙的氣息。書玉偷偷掀開窗簾往院子裡望去,西府海棠下已沒了他的身影。
唯有那曲歡快悅耳的《帕斯那的原野》依舊奏響在她耳畔,循環往復。
***
辜尨離開那棟小樓後並沒有直接回自己租住的公寓。他來到了皇家實驗室,脫去大衣,直挺挺地倒在了他的專屬長椅上。
一路風塵僕僕地趕路,他這時候才覺察出疲憊。若在以往,他應該回到他的小公寓,泡一個熱水澡,美美睡上一覺,但今夜他註定一夜無眠。
或者說從他第一次擁她入眠的那一天起,他便再也無法獨自成眠了。習慣是一樣可怕的東西,悄無聲息地侵蝕他的意志,偏他還甘之如飴。
實驗室裡清冷的空氣稍稍壓制住了他內心的躁動。他終於可以冷靜下來思考未來的走向,這個未來裡,她佔了絕大的比重。
自那日她哀愁地告訴他,家中長輩不同意他們來往,他便留了心眼。他二十歲出頭時曾頂着辜家人的身份在政壇上有過一些動作,那個時候與他交鋒的人不少,但位高權重且姓譚的只有一個——譚復。
他對這位兵戎出身的元老有所耳聞,卻不想書玉竟是他是孫女。那麼書玉的外公便也不難猜了,必定是那位笑面虎謝知遠。
譚復和謝知遠,一北一南兩大泰斗,性格迥異卻互爲知己,更是結成了兒女親家。兩個老人唯一的孫字輩自然不是誰都能娶得到的。
辜尨惆悵地嘆了一口氣。爲何他的姑娘偏偏有這樣金貴的身份,若她是平凡人家裡的小雛菊那該多好。不過,既然他已認定了她,再難的坎也必須邁過。
如何討得譚復和謝知遠的歡心,是得好好籌謀了。他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
***
清晨,倫敦港。
又一艘巨輪駛入了海港,熙熙攘攘的旅客中夾雜着個清瘦的身影。那人氣質儒雅,着一身老式的中國長衫,戴一頂軟帽,提着個小行李箱走到了碼頭拐角處的一輛黑色轎車前。
車主是個華人,見到那人的瞬間彷彿受了驚,忙不迭下車對着那人行了個鄭重的大禮。
那人擺了擺手,坐上了轎車的後座,報出了一個地址。
轎車駛離了海港,穿過清晨的街道,駛向了郊區。約莫一個小時後,車子停在了一處院子前,從車窗便能看到院子裡猶自盛放的西府海棠。
車後座上的人不禁微嘆:“能在這裡見到這花,也是稀奇了。”
那人下了車,穿過院子來到了小樓門前。他略一思忖,按響了門鈴。
門內傳來蹬蹬蹬小跑的聲音。
門開的剎那,那人摘掉了頭頂的帽子,笑着看向門內的小姑娘。
書玉張大了嘴,不可置信地瞪着玄關處的不速之客。
“外公!”她驚喜極了,一個縱身撲將過去將清瘦的老人抱了個滿懷,“你怎麼來了?”
老人寵溺地揉了揉她的腦袋:“丫頭,怎麼還是這副冒冒失失的樣子,半點長進也沒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