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忙碌碌一年,這春節大半個月時間卻是衆人最爲悠閒的時候。在朝爲官者可以得大半個月的假期,俸祿卻不減分毫,這自是皆大歡喜的事。今年與往年一樣,整個春節期間充滿了喜慶,意外的是,在元宵節那日,碣曦卻突然如一池春水扎入了一條巨石,頓時暗潮洶涌。
碣曦國自古民風彪悍淳樸,因而對於有些事情卻是無法忍受的,比如說人間倫常,斷袖分桃之輩。而這兩點卻恰恰被那引起巨大轟動的兩人佔全了。碣曦子民一片惶恐,有人低聲詢問,阿薩邑威陛下果然與他的親生兒子有不倫之戀?有人爆吼,不顧倫常、違背天道的人怎可帶來碣曦走向輝煌。也有人懷疑,此事恐怕是誣陷,做不得真。同時也有人揣測,這可是一個天大的陰謀?無論怎麼想,這一池春水是被攪亂了,碣曦頓時人心惶惶,流言四起。
濂福宮,阿薩邑威看着桌上紛紛呈來的奏摺,氣的將其掃到地上。冷霄走到他身邊,從身後摟住他的肩膀擔憂道:“要不你便將我交出去吧,我不想連累你。”
“霄兒,這件事你不用管,我倒要看看誰敢動你。”說着返身將人抱到懷裡,眉宇間的沉重卻未減絲毫。
這時,守在外面的太監低頭走進殿內稟報道:“陛下,左相右相以及衆位大臣在外求見皇上。”
“不見,讓他們通通給我混回去。”大怒的看着瑟瑟縮縮的小太監,阿薩邑威只覺得胸腔中有一襲怒火無處發泄。
小太監跪爬在地上,不敢起身就那樣退了出去。一出門他才發覺衣衫幾乎已經溼透。輪着有些發軟的雙腿,小太監走到濂福宮外哭喪着臉對衆位大人道:“今日陛下事務繁忙,還請諸位大人先回去吧。”
“煩請公公轉告陛下明日我們再來。”左相萬重山面上無什麼表情的說道。一聽這話,小太監頓時盯着一張苦瓜臉,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
“莫非是公公沒有稟告陛下我們來此?誰給你這麼大的膽子的,嗯?”右相樑從回笑眯眯的盯着小太監,口中卻說着讓那小太監寒顫的話語。此話一出,小太監立馬跪地道,“諸位大人,陛下盛怒,不願見諸位大人,奴才也實在沒辦法。”說着險些哭出來。
這守門的小太監是臨時替換過來的,哪裡守得住那麼大的罪名,一聽那話當下就嚇得什麼都說了。
“右相覺得我們現下該如何是好?”隸屬右相一派的一個官員問道。
樑從回沒有回答,而是轉而問萬重山,“萬相覺得如何?”
“忠君報國是我們臣子的本分,陛下現下被奸人所惑,我們自該清君側,正國威。”萬重山此話一落,樑從回便反駁道,“可那人亦是皇家血脈,雖然母親出生卑微,到底是陛下的親生子,如今又套着那層干係,陛下恐怕不會同意。”
冷冷看了一一眼樑從回,萬重山冷笑道:“國有國法,家有家規,雖說是陛下私事,但卻會動搖我碣曦根基。若此事不了結,以後要如何服衆?難道樑相想看到我碣曦以後皆是一羣不顧倫常,不顧天道的無恥之徒?”
樑從回臉色不善的看着萬重山,最後只得假笑道:“萬相真乃我碣曦的楷模。”身後諸位大人也都隨聲附和,樑從回眼中不由冷光閃爍。
這麼一鬧,阿薩邑威卻是多日不曾上朝,儘管萬重山等人依然每日前去濂福宮求見,卻從未見到阿薩邑威一面。
這日,諸位大人又來濂福宮,阿薩邑威
已是暴怒不已。冷霄在身邊安撫他都未能平復他心中的焦躁。雅部南休在府中呆了幾日終於姍姍來遲的出現在衆臣面前。衆人一見他,頓時如同見到救星一般。雅部南休面色沉鬱,看着諸位大臣面有愧色道:“真是讓諸位大人見笑了,父皇他……”話卻是說不下去了,頓了頓,他看着左右相沉聲道,“此時關係我碣曦綱常大道,南休現在便去見見父皇,請求他迷途知返。”
“二王子大仁大義,真乃我解析之福。”萬重山讚許的頷首,樑從回也一掃憂慮道,“二王子與陛下畢竟是父子,或許陛下能聽得進去。”
“勞煩諸位大人在外稍等。”他目光一一誠懇的掃過衆人,回身對已經換了一個的守門太監道,“請公公代爲稟報南休前來求見。”
那公公思慮了下還是趕緊跑了進去稟報,不久他便出來了,自是臉色卻頗不自然,雅部南休面做悲痛,“莫非父皇不願見我?”
看那守門太監點頭,雅部南休目光一凝道:“今日,我必須見到父皇。”說着便闖了進去。那些小太監知他身份不敢強攔,雅部南休這一衝便到阿薩邑威休息的內殿,只見阿薩邑威坐在殿內,冷霄神色溫和的陪在他身邊。
看到雅部南休,冷霄淡淡一笑便掩下了所有神情,而阿薩邑威一看到雅部南休,寒聲道:“你來做什麼?”
“父皇,請您不要再錯下去了。”雙膝跪地,雅部南休低下頭,眸中卻帶着冷笑。
“朕何錯之有?你們一個個的來逼朕,霄兒是我的心頭肉,殺了他等於要我的命。”阿薩邑威說完,冷笑的嘴角便彎起一抹殘酷的笑。可惜阿薩邑威並未察覺。
“父皇與親生血脈發生不倫之舉,已是天下皆知的事,難道您還要執迷不悟,讓我們碣曦被他國恥笑?”此話說得不卑不亢,聽在阿薩邑威眼中更是火上澆油。他猛然轉身抽出掛在牆壁上的寶劍,走向雅部南休道,“朕的事,何人趕來胡言亂語?”說着舉劍便刺。
雅部南休故意不多,生生受了這一劍,劍偏心臟三分,看起來卻似正中心臟一般。一件刺下去,阿薩邑威也有些怔住,看着嘴角緩緩流下鮮血的雅部南休,他的頭腦也爲之一清,他這到底是在做什麼?
突然而來的喧譁聲讓他回過神,只見以左相右相爲首的一衆官員全都涌了進去,看到刺客殿內的景象,頓時心驚不已。左相走到雅部南休身邊,看着那刺入心臟的寶劍,看了一眼阿薩邑威向着身邊人吼道:“快去請御醫來。”
“此事與父皇無關,是我言語間冒犯了父皇。”雅部南休掙扎着道,卻不由又吐出一口鮮血。
“二王子,不要多言。”安撫了下雅部南休,萬重山站起身失望的看着阿薩邑威道,“陛下對自己的親生兒子竟能下次狠手,對我碣曦子民不知陛下會如何處置?悠悠衆口,殺得了一個,殺不了一國。臣請陛下三思而後行。”看着萬重山跪地求鑑,身後衆人也都一齊跪地大聲道,“望陛下三思。”
“你們……都要反了不成?”手指着重臣,阿薩邑威那張威嚴的臉此刻變得異常難看。他甚至沒再看躺在殿內的雅部南休一眼,只是滿腔怒氣的怒視羣臣。
“冷霄乃是這一切發生的導火索,若陛下除去冷霄,陛下便依舊是我們碣曦的陛下。”這話卻已帶上了一點威脅的意味,萬重山看了一眼樑從回也沒說什麼。
衆人僵持着,御醫急匆匆的來到殿內,看到這
麼多大臣和皇上氣氛詭異,頓時嚇得不敢出聲。萬重山看到他進來,便急言道:“快看看二王子的傷勢。”聞言,呆滯的御醫才趕緊小心翼翼的走到雅部南休身邊。
“不許救他,這就是忤逆朕的下場。”御醫手一頓,一時不敢有所動作。
“趕快救人,本相保你無事。”萬重山站起身,淡淡看着阿薩邑威,身上帶着長居高位的威嚴。衆人皆以兩相爲首,看到兩人起身,便也紛紛起身。
“碣曦開國皇帝梟鱟說過,‘凡敗壞綱常,殘忍無情,不顧碣曦存亡者,可由衆人廢黜,另立明君。’陛下此刻已犯其三,若陛下能夠迷途知返,我等仍尊陛下爲君,否則,我等只能替我碣曦另擇賢君。”此話一出,衆人皆愕,就連雅部南休也未料到會發展道這一步。
那流言自是他有意散佈出去的,他料到朝中大臣會去查詢覈實,但他們的速度卻驚人的迅速,後來他才知道原來是冷霄故意讓這些人查到的,他便釋然了。冷霄這個人很奇怪,他的所作所爲讓人弄不懂他有什麼目的,這樣將自己推到風尖浪口,只能加速他的消亡罷了。雅部南休說只要冷霄真心幫他,他便會拼盡全力也要保他一條性命,但聽到他此話,冷霄只是淡淡的笑笑,不發一言。
於元宵最熱鬧的一日散佈流言,將斐源古困在府中,他則在重臣焦頭爛額的幾日後,大義凜然的去勸阿薩邑威。這一切都在陳牧馳的計劃中,而激怒阿薩邑威更是重中之重。這一切到現在他都覺得很完滿。他們原也只是想要在此事裡讓衆臣更傾向於雅部南休,卻沒想到萬重山竟然語出驚人。
阿薩邑威已經氣得臉色鐵青,他指着萬重山罵道:“亂臣賊子,你恐是早已窺覷我碣曦江山,如今卻打着開國帝君的遺言來糊弄朕嗎?”
“陛下若仍舊執迷不悟,陳只能如此,但陛下放心,帝位依舊會讓碣曦皇族繼承,您不必擔憂臣有何異心。臣自跟隨陛下已近二十年了,有今天這步,也是逼不得已。”躬身一禮,萬重山目光灼灼的盯着阿薩邑威,等待他的決定。
“萬相,父皇雖有錯,但這些年卻一直都以碣曦子民爲要,不能因爲此事便抹卻父皇的所有功績。”在御醫的醫治下,雅部南休仍然掙扎着道。雅部南休其實也有擔憂,萬重山此刻連父皇都能廢了,那麼他日若他真的登上帝位,卻不知是否同意會受制於此人。因而,他說此話表面是爲阿薩邑威求情,實則是爲了試探。
萬重山看了他一眼道:“陛下自是對我碣曦子民有無數功勞,但此事若不解決,將會後患無羣。”
“你們不必擔心,你擔心的這些都不會發生的。”安靜的殿內驀然響起冷霄的聲音。阿薩邑威忍不住回頭看他,卻見冷霄一步步走到阿薩邑威身邊緊緊抱住他。
“真是不知廉恥,你即與陛下有血緣關係,爲何不知自律,竟讓陛下泥足深陷”樑從回聲色俱厲的看着冷霄,語氣毫不客氣。
“那又如何?”冷冷一笑,那張溫雅的面容頓時泛起一絲惑人的色彩,他緊緊摟着阿薩邑威的身體,嘴角微翹,“你們大義凜然的將過錯都推到我身上有何意義?”言罷,只聽一聲悶哼,阿薩邑威不敢置信的看着冷霄,“霄兒,你做什麼?”
“你毀了我的一生,我自然要讓你痛苦加倍。”嘴角的笑意仍在,卻帶着一絲血痕。
阿薩邑威聽到此話,一口血噴出,便沒了聲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