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還沒結束,雅部南休便匆匆回府。陳牧馳不明所以,也只得跟着他急急往回趕。一回府,雅部南休隨意交代了句讓陳牧馳好好休息便又不見了人影。而雅部南休本人在離開之後卻是直接去了他的侍妾那裡。那女人見到他自是高興異常,只是來不及讓他多說幾句,雅部南休便粗魯的撕開她的衣衫。一番雲雨,那妾侍滿面春色的伏在他胸前,語帶嬌羞道:“殿下今日真是急躁。”
推開懷裡的美貌侍妾,雅部南休冷冷道:“我還有事要忙,你早點休息吧。”說完,頭也不回的離開。
那妾侍神情間帶着不忿,卻也只能無奈地看着雅部南休離開,沒有絲毫辦法。出了那個侍妾的房間,雅部南休並沒有回他自己的住處,他一路有些失魂落魄,臉上沒有曾經的不可一世與邪氣紈絝。此刻他的腦子有些混亂,剛剛明明抱着的是自己的女人,可是腦海裡想的卻是濂福宮那副糜亂的畫面,以及陳牧馳那平凡卻靜若流水的面容。那一刻,他竟無比的渴望躺在自己身下的人是陳牧馳。
搖搖頭,雅部南休暗道,定是因爲這麼長時間都與陳牧馳呆在一起,加上阿薩邑威與冷霄的刺激,他纔會突然這般失常的。整理好思緒,他向着自己的屋子行去,只是半途,卻突然想看看陳牧馳在做些什麼,今夜經過百官宴,或許陳牧馳有些收穫也說不定。
走到陳牧馳門前,他敲敲門道:“牧馳,可睡了?”
沒一會兒,他聽到有輕輕的腳步聲響起,隨後門“吱呀”一聲從裡面拉開,陳牧馳依舊身着剛回來時的那套衣衫,看來還未曾休息。
“我還以爲二王子已經休息了。”淡淡一笑,說不出的溫和。雅部南休屏住呼吸,壓下心底又有些死灰復燃的東西,笑道,“我是想來聽聽你今日有何收穫。”
陳牧馳做了個請的手勢,雅部南休隨着他進屋,坐下後便談起百官宴上所見所聞。雅部南休聽完他的話,不由頷首,“不錯,你說的這幾個人我曾考慮過,兵部尚書龔丘傲是個不錯的人選,我與他有過多次接觸,他對我一直恭敬有加,但要真正讓他爲我所用,卻還是需要些波折。至於其他幾人,多數依附左相右相兩位,要收服這些人還是要從那兩隻老狐狸身上下手。”
陳牧馳笑道:“總之,接下來便是怎樣說服那兩位站在你這邊,最壞的,也要保持中立,不能在私底下使絆子才行啊。”末了,又想起雅部南休跟着冷霄與阿薩邑威離開的事,便問道,“你去濂福宮,可有什麼發現?”
陳牧馳一提,雅部南休心裡咯噔一下,想到自己心底隱藏的那種想法,一時不知該如何開口,陳牧馳狐疑的看着,“怎麼了?你今晚有些怪怪的。”
勉強恢復往日的邪魅不羈,雅部南休語帶促銷道:“你猜我在濂福宮看到了什麼?”
陳牧馳不語。雅部南休笑容古怪的開口:“我那個威嚴傲慢的父皇竟然與冷霄有肉體關係,我在那窗後聽得都有些欲(火焚身。真沒想到,那個冷霄居然可以讓父皇那樣毫無防備。他那副醜陋的摸樣恐怕是我此生第一次見到。”嘴上雖這麼說,他卻在心底嘲諷,或許剛剛在自己的侍妾身上,他也是同樣的醜陋不堪。
臨告別,陳牧馳欲言又止的看着雅部南休,看他腳步快要踏出門檻,便喊住他道:“如果明毓那邊有什麼消息,可以先告訴我一聲嗎?”
雅部南休轉過身,那一瞬間似乎有什麼不可知的情緒自那雙眼眸中閃過,快的陳牧馳無法捕捉。他點頭,嘴角揚起奇怪的弧度,但看得出來,那是在笑。“放心。”兩個字而已,他卻真的有些安心。
臘月三十是大年夜,民間有“徹夜執燈,夜不能寐”的習俗。以前在明毓,陳牧馳每到臘月三十便會與那些來他院子玩耍的孩童一起在屋內院子或者外面熱鬧的街市中玩鬧消磨時間。每逢佳節倍思親,這對在外未歸的遊子有着更爲深刻的含意。陳牧馳沒有親人,思緒蔓延着便不覺到了唐以青身上。不知他如今的情況怎樣,他真的辭官了,還是被逼無奈?隨即他又想到司暮雪,唐以青說過只要司暮雪插手,皇帝也拿他沒辦法。他離開已經很久了吧,不知當初他知道自己消失時是怎樣的表情。可曾怪他無情?
屋內的燭火突然霍霍燃燒的正狂,搖頭笑笑,陳牧馳起身挑了挑燈芯,火苗便變得平和安靜許多。如今兩人相隔遙遠,卻不知他們以後可還能見面。不過即便見面了又如何,那時候,或許唐以青已不記得陳牧馳這個人了。心不是沒有知覺,或許太痛了,便也麻木了。
突如其來的一聲爆竹聲打斷了陳牧馳的思緒,他打開門站到院子裡看那沖天的燭火明明滅滅。四周傳來歡天喜地的歡鬧聲,卻只有他一個人仿似與這方天地不合,感受不到絲毫歡笑。
遠在明毓的唐以青此刻顧不得家人的阻撓,穿上一襲青色衣袍,翻身上馬絕塵而去。
唐博後坐在屋內品茶,聽到那聲高昂的似是告別的馬嘯聲,手上不由一頓,目光透過天空,似乎看到那遙遠的虛無,他的聲音滄桑而無力,“淮兒,你的兒子性子和你是一模一樣,認準的事便是十頭牛都拉不回來。我老了,已經攔不住他的腳步啦。”語罷,突然止不住咳嗽起來。
下人看了急急忙忙的去請醫師,唐博後襬手笑道,“不妨不妨,小事罷了。”身邊的總管聽了,不由嚴肅道,“老爺子要保重身體啊,您可是咱們唐家的頂樑柱,您要是倒了,小少爺他恐怕此生都將於愧疚中度過。”這話一說,唐博後頓時呆怔了許久,隨後嘆道,“也罷,反正我也是過不久便入土的人了,阻的了他一時阻不了他一世,他的事我便不再過問了。”
唐家人爲着唐以青的突然出走和老爺子的犯病而擔心不已,唐以青卻騎着駿馬奔向京都那條偏僻的巷子。炸響天空的竹火映照着前方的路,雖然知道沒什麼希望,他卻還是忍不住想去陳牧馳住的那所破舊院子看看。
馬停在門前,他躍下馬背輕輕推開那扇已經老朽不成樣的木門,吱吱呀呀的聲響過後,他進入那間他心心念念之人所居住的屋子。這個地方他已經來了不下幾十次,可每次都是失望而歸。儘管知道陳牧馳不在此處了,他還是花銀子將屋子買下。他不知道留着這間破屋有什麼用,但這是唯一曾經屬於陳牧馳的地方,所以他想留着,希望有朝一日他會突然在這屋裡看到陳牧馳。
窄小的牀孤零零的佔了房中一角,一個破舊的櫃子,幾把椅子便是這屋內所有的家當。雖然來過很多次,唐以青還是忍不住心酸,他一直過着這樣貧困的生活,卻從來風輕雲淡。如果早些認識便好了,那樣他便可以盡力讓他少受些苦。正思量着,院子裡傳來一陣踏踏踏的腳步聲。唐以青又驚又喜,走出屋子卻看到青山走了進來。
邊關那邊沒有戰事,青山也是得了允許纔回家同母親一起過年的。他本是想來陳牧馳的屋子看看的,卻不想竟然遇到唐以青,青山也是一愣,呆呆開口道:“將軍,您怎麼在這裡?”
“我來牧馳住的地方看看。以後不要再叫我將軍,我已經交了兵符,此時不再是明毓的大將軍。”
沉默了會兒,青山道:“將軍可怪先生一聲不吭就離開?“
“怎麼可能不怪?他倒是樂得逍遙,一走了之,我卻要整日受着煎熬。這輩子,我一定要找到他,問明白他到底是怎麼想的。”有些失態的吼完,唐以青看着青山冷冷道,“這不關你的事。”說罷,便要離開。
“我知道先生在哪。”青山的話語讓唐以青的腳步一頓。他返身回去狠狠揪住青山的衣領,手卻有些顫抖,平復了下激動的心情,他沉聲道,“他在哪裡?”
“如果沒有發生什麼意外,該是在碣曦的。”青山說罷,唐以青忍不住呢喃,“爲什麼會在碣曦,當初我派人潛入碣曦軍營並未發現牧馳的蹤跡,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青山撓撓腦袋,憨聲道:“這個我不清楚,但是先生當初的確是爲了將軍纔去碣曦軍營找雅部南休的。”
“你說什麼?”聲音驀然拔高,那張冷漠的臉在青山眼中呈現出難得一見的震驚。
深吸口氣,青山覺得不該聽陳牧馳的話,如今看到唐以青這副模樣,他也不大忍心繼續隱瞞下去。於是便將陳牧馳曾經告訴過他有關雅部南休的事同唐以青說了一遍。唐以青聽完,呆呆愣愣的一語不發。青山以爲他不會開口,卻聽到唐以青呢喃低語:“此生,你是我的。”輕柔卻堅定,讓人無可置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