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會議就在討論收甲骨文和保護敦煌經卷、壁畫中結束的,商議完畢蔡元培和金天翮晚飯也沒吃就跑出了門,他們急急的去找鏢局護衛去了,因爲通化那邊的抽調,工廠能派的護衛不多,加上要去兩地,自然只能找些保鏢充數了。
楊銳見到兩人的瘋勁,問道:“現在鏢局開門了吧?”
王季同難得笑道:“別擔心,就是關了也會被他們砸開。對了,還有一事之前忘記說了。章行嚴說湖南那邊也成立一個反清團體,叫做華興會,他們打算和我們聯合一起反清,之前他是想找你,但是你不在,我就只好等你回來再回復他了。”
“華興會!?”歷史終於走到了這一步了,和孫忠山的羸弱的興中會不同,這個華興會可是人才濟濟,是日後同盟會的主要力量,民國很多著名的革命黨都是華興會的會員。“主會的是不是叫黃興?”
王季同沒有聽過這個名字,只說道:“不是,那會長我見過,叫黃廑午,去年蘇報案發時他就在滬上,還探望過枚叔和蔚丹。”不是叫黃興?楊銳有些迷糊了,那這黃興去哪了?其實這個時代革命人士常常改名,一是因爲躲避抓捕,再是爲了表明志向。比如孫忠山這中山就是從日本人給他取的化名中山?搜荼潿?吹模?竺媧蠹葉冀興鎦疑講喚興钁肓恕?p>
“那他們的意思是什麼?”楊銳不管黃廑午是不是黃興了,直接問關鍵。
“他們是想聯合起來發動大規模的起義,要不改天叫章行嚴過來,你們當面談談?”具有的情況王季同也是知道一些,但是兩會合作的大事還是要華興會的人和楊銳親自談爲好。
楊銳想到通化那邊已經耽誤十多天了,皺眉說道:“不要改天了,就今天晚上,他在滬上嗎?”
“在,他過年沒有回家,就在俄事警聞的報館幫忙,我們現在就可以去找他們。”王季同和章士釗交往日密,本想發展他爲復興會會員好派去潭州朱家臥底,誰知道他十一月回家一趟就說自己已經加入了華興會,白費了王季同的一片苦心。
楊銳見到章士釗的時候他不是一個人,和他一起也是個華興會員,叫做楊毓麟,也是湖南人士,三十餘歲,一隻眼睛似乎是瞎了,神情頗爲嚴肅。
都是革命人士,大家也沒什麼好虛言的,楊銳問道:“行嚴,你對小徐說華興會想與我們合作,這個怎麼個合作法?”
章士釗在學社的時候就見過楊銳,本沒有多深的印象,但是蘇報案後復興會浮出水面,使得他越來越留意楊銳的情況。加入華興會以來,他本想動員蔡元培、陳去病等加入華興會,但誰知道他們都已經是復興會會員了,最後他只好找王季同,以商談兩會的合作事宜。章士釗知道楊銳說話不善空言、向來務實,也就直接說到:“華興會準備在潭州舉義,希望竟成先生可以率會衆響應。”
原來是這事情,楊銳本來還以爲要成立同盟會呢——他對清末的歷史從穿越小說寫的一些片段知道了不少,但是時間點記得不是很清楚——歷史上就好像是華興會就是同盟會的一員。從所知有限的歷史看來,清末的孫中山組織的起義一般都是小型的、局部的起義,甚至這些起義根本沒有做成功的打算,只是爲了營造聲勢,在他們看來,只要聲勢越盛,革命志士就會接踵而來,滿清就會自動垮臺,其實如果不是慈禧的接班人屢行昏招導致立憲派反水,這革命是不會成功的,前赴後繼的烈士之血也將會白流。
楊銳不想做這樣的事情,起義十次而不成,他只求一擊必殺,而且殺的還要快要狠,不然日本俄國和其他的列強就會伺機撲過來搶食。歷史上日俄是被英國、美國攔住了纔沒有出兵干涉,但是那是歷史,而且有準備捧袁世凱出來取代清廷的前提。楊銳不相信自己一定就能討列強們的歡心,而且他也不屑討那些王八羔子們的歡心。所以他要行完全之策,更要以防萬一,不但不能頻頻起義浪費資源,更不能隨隨便便拉人入會,謹慎隱忍以待時機成熟。
“行嚴,這樣的起義不符合復興會的宗旨,”楊銳遺憾的搖搖頭,很多事情是不能解釋的,他看着章行嚴和楊篤生熱切目光暗淡下來,很是愧疚,但還是把話說出來了,“所以我們不能參加。這點還請你們諒解。”
不待章士釗發問,旁邊的楊篤生立馬問道:“竟成先生,貴會不是以反清復漢爲己任嗎,爲什麼不能響應舉義呢?”
面對這樣的質問,楊銳真不知道說什麼好,“篤生兄,復興會成立還不到一年,正在培養人員,積蓄力量,時機還未成熟,貿然的起義舉事對大局不利。反清我沒有一天不想的,但不是說今天想反清今天就能反的。復興會想要幾年的時間去籌備……”
楊銳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章士釗打斷了,“竟成先生,華興會成立比復興會還晚,現在會中人員就準備舉義起事,復興會爲什麼還要幾年的時間籌備?”
楊銳真是無語,只好反問道:“請問華興會有多少人,打算怎麼舉義?”
章士釗看了楊篤生一眼,見其沒有反對,於是說道:“我們打算聯絡會黨,在庚子年自立軍舉義時,我會會員劉揆一對一個會黨首領有過救命之恩,現在準備通過他聯絡組織幾萬會黨一起舉義,適時湖南可以一鼓而下……”
楊銳本以爲華興會有什麼辦法剛成立就起義,聽他說到會黨就瞭然了,他雖然沒看資料還不知道這次起義的結果,但是和有那些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會黨合作前景可知。楊銳又有些走神了,待章士釗長篇大論的說完,他說道:“行嚴,這次舉義復興會還是不參加了,”看着兩人失望的表情,楊銳馬上說道:“但是,不是說我們不支持你們,復興會可以援助你們一批槍支彈藥,雖然槍是舊的,但是打起來一樣能死人。”
雖然人不參加,但是有槍送還是不錯的,他們兩人頓時高興起來了,章士釗問道:“我們正在籌備槍支,不知道這批槍有多少數量?”
楊銳說的槍也就是那批當垃圾處理弄進來的英國步槍了,雖然是垃圾價格來的,但是確實是能用的,而且彈夾式八粒的,打起了火力很猛。可這些槍不可能全部給華興會,於是楊銳對王季同說道:“小徐,數目的事情你決定,再說到底有多少也只有你知道,你說吧。”
楊銳的本意是讓王季同來決定槍支的數目,而且最好告訴他們自己就只有這麼多,但是王季同人是聰明,但是人情不是很通,“只能給兩百杆,每杆配五十發子彈。剩下的我們自己……”
楊銳見狀怕他說漏,馬上打斷他道:“其實這些都是我們自己從海外弄來的,一共有四百多杆,現在送了你們一半,如果你們數量不夠的話,那可以剩下的那些可以先賣給你們,我們多少錢來的,就多少錢賣。只是要是萬一出了什麼事情,就千萬不要牽連到復興會。”
走私的槍雖然能買到,但是價格不菲,這兩百杆算起來差不多要一萬塊了,章士釗和楊篤生都是大喜,連忙道謝,餘下的槍也要了下來。
兩百杆槍使得屋子裡的氣氛緩和下來了,但是楊篤生一說話又使得氣氛尷尬起來,“竟成先生,我們以爲革命無非有三種,一曰鼓吹,比如辦報演講;二曰暴動,比如現在華興會舉義,三曰暗殺,如要離之刺慶忌,復興會既然要花時間準備,那爲什麼不實行暗殺呢,雖然不能刺殺滿清皇帝,但是刺殺幾個親王、貝勒或者一二品的狗官也能振我士氣,讓清廷膽寒啊。”
雖然王季同在平時的月報裡說到了現在革命黨人都奉行俄國虛無黨的暗殺之道,但是現在楊銳才見到推崇者。他從來不覺得暗殺能成什麼大事,特別是沒有目的的暗殺。“篤生兄,就目前爲止,復興會沒有暗殺計劃,而且就我私人覺得,暗殺其實並不能給滿清帶來實質性的損害,今天殺了一個官,明天又會派過來一個官,歷史上沒有那個朝廷是因爲暗殺垮臺的。真正的根本的把滿清朝廷都剷除了纔是良策,但是要做到這個就要花時間去培養人才、籌集資金。太草率的舉義不但不會成功,還會使得推翻滿清的阻力更大,他們會根據我們的做法修補漏洞,完善自己。”
楊銳的苦口婆心並沒有給兩個狂熱的革命者帶來什麼觸動,這天晚上的談話很快就結束了,本來楊銳還想和華興會進行一些更深的接觸,但是看楊篤生的態度,估計是不會有了。楊銳感覺復興會被自己弄的就像個刺客,從來不動聲色,不引人注意,只求一擊必中。可是在不知情者看來,復興會卻是一個打醬油的革命黨,只會宣傳革命不會發動革命。
回去的路上,楊銳問王季同:“你覺得我們這麼做對嗎,這麼做是不是有些窩囊?”
王季同答道:“我從來不覺得什麼是窩囊,我只感覺我們的力量越來越大,終有一天要一鳴驚人,一步登天的。”
不愧是數學專才啊,看問題理性的很。楊銳糾正道:“怎麼說是一步登天。這一步我們不知道要走多少年呢。”
楊銳走後,楊篤生略帶鄙視的說道:“這就你說的楊竟成?舉義要準備這我知道,可是暗殺韃子還要準備什麼,直接殺完了事啊,什麼暗殺沒有效果,我看他就是康梁之徒,只敢喊喊,不敢真動手的。”
章士釗本來以爲作爲國內第一個喊出反清口號的反清組織,一定會積極的和華興會一起舉義的,誰知道楊銳卻說時機還未成熟,真是大出他意料之外,照道理不應該如此啊。“篤生兄,這事情也不能就這麼簡單的認爲他們就是康梁一黨,最少康梁一黨是不會白送我們兩百杆槍的。”
“什麼不是白送,你以爲這槍是怎麼來的,剛纔楊竟成說他是從海外歸來,不用我猜,他一定是去了海外哄騙華僑,和康黨一樣要華僑捐錢捐物,這些槍都是華僑所買,對他們來說不是白送是什麼?”康黨在海外依靠海外華僑捐錢數目巨大,有報紙稱有幾百萬美元之巨,加上適才楊銳說是去海外兜了一圈子,這就讓楊篤生不得不往這方面想了。
章士釗嘆了口氣,說道:“別說了。我們還是向廑午彙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