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外一個看監的獄吏,靜靜的聽了一會,對着旁邊的人說,“你先看着,我去撒泡尿去!”
“你呀,這兩天真是懶驢上磨屎尿多,去吧,反正裡面除了打人,沒多大的事!”
平陽府城裡西南角的一間簡陋的小屋,平時都是一些破落戶住的地方,來往的人無不是滿身補丁或者是破衣爛衫的,一條泥濘的小道從這裡穿過,到處是便溺,整個路道上骯髒的無處下腳,劉三炮、趙河和蘇凌筱在這裡商議剛傳過來的消息,主要是趙河和劉三炮在討論,蘇凌筱基本上就是扮演聽的角色,錢這方面湊湊也就出來了,趙河對楊旭也是知根知底。但是姓侯的要人,趙河卻是沒法決定,按老理講這是六嬸啊,雖說不是正房那也不是晚輩能夠議論的事,劉三炮更是一言不發,那是主母。
蘇凌筱見談到這裡兩人啞火,心理跟明鏡似的,從椅子上站起來,淡淡的說道:“既然侯家要我,我一個殘花敗柳的女人,哪裡談的上清白二字,你們不好做主,我便自己做主了!”說完轉身回裡間了。
劉三炮和趙河相互看了看,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得各自默然無語,趙河回人馬的駐地託運銀子到平陽,劉三炮繼續領朱成幾個人守在這裡。
侯奎正氣急敗壞的待在何崇渙的書房裡砸東西,旁邊何崇渙一臉的心疼又不好太過小氣,只好小心翼翼的在旁邊勸慰。侯奎惱怒之色不改伸手抄書桌上的一方硯臺,這可是宋時傳下來的洛陽澄泥硯,上面還有名人的篆刻,價值不菲啊,何崇渙整個心都跟着硯臺升了起來,就在這時門外來報,說一個自稱是楊旭家眷的女人楊蘇氏在府衙門口求見侯爺,侯奎頓時愣住了,放下那方硯臺,何崇渙趕緊上前抄起硯臺藏好,然後轉過身來對着衙役說道:“那你還不趕快把人請進來。”
一身清雅的淡色袍裙,臉上略施粉黛,雙眼夾帶憂思,彎眉伴愁,瑩紅的嘴脣漸略霜白,秀髮綰成節釵上一枝步搖,隨着麗人邁步,一步一搖,侯奎呆如木雞,好在何崇渙打破了一聲寧靜,侯奎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挺身迎上去。
不待近身,蘇凌筱先到一個萬福,搞得侯奎有些不知所措,忙請到屋裡坐下,蘇凌筱又是一個萬福,還未起身輕啓玉齒,“聽聞侯公子尋我家爺要了小女子,奴家命薄,浪跡千里,被楊爺收留,纔不至於葬身於荒野,楊大人開荒飼地,週轉鄉民,錢財已經不多了,求侯爺念在奴家受恩良多,寬恕一二!”
本來要十二萬兩銀子就是詐一下,知道侯家在鄉寧的人經過走訪差不多得楊旭的家產有六萬兩左右,美人當年不好獅子大開口,怎麼也得博美人一笑不是嘛,“看在蘇姑娘的面子上,那就八萬兩,首先付六萬兩,剩下的兩萬兩明年交付!”
“可否請大人簽字確認,我也好與楊老爺告別!”潛詞就是怕侯奎出爾反爾。
侯奎也明白這種事情,在何知府的書桌前拿起毛筆,在宣城“白雪”般的紙張上揮毫,大意是鄉寧三合趙家甸楊旭做事不敏,除侯家已收欠款外令欠白銀(庫平銀標)八萬兩,今次付六萬兩,來年此時補齊款項,同時願意奉上自己的妾室楊蘇氏(凌筱)贈與侯奎,然後簽上自己的大名,又顯擺似的拿出自己的印章蓋在上面,遞給蘇凌筱。
蘇凌筱捧着紙張,臉色沒有一絲變化,在官差的帶領下徑直來到楊旭的刑房,才兩天多一些的功夫,楊旭幾乎變了一副模樣,身上幾乎沒有一塊好肉,蘇凌筱豆大的眼珠不停的滑落在地。
楊旭聽到開門聲,以爲又是來折磨自己的,連眼皮都未擡起來,待了一會,見沒人動手,努力睜開腫到一起的眼睛,見蘇凌筱來了,在一旁垂淚。楊旭努力擠出微笑來,“你來看我了,我……挺好的,你們不用太擔心!”
聽到這話,蘇凌筱的眼淚更盛,“爺,你撐不下去了,奴家來吧,今生無緣服侍你了,來生我寸步不離的守着您。”說着把賬單的紙張伸過去給楊旭看。
楊旭一臉的冷色,“我再窩囊,也沒到把自己的女人給別人的地步。”然後一字一頓的說道:“除—非—我—死—了!”
蘇凌筱上前用袖子擦了擦楊旭的臉頰,額頭、脖子,擦得仔仔細細,“爺,就到着吧!”然後把紅泥塗上橫柱上楊旭的手指頭,按在了紙張上,小跑着出門去。
楊旭的喉嚨裡像是藏了一個熱雞蛋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只有眼淚順着臃腫的眼縫處衝涌而下。
消息一經劉三炮的耳朵裡,派出的正目沒命的跑出城去,到了城外已有接應的人馬,正目上馬飛奔,不多會就到了林子裡,忽然一個聲音傳來,“口令!”
“白日依山盡,黃河入海流!”
“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
趙河和兩百個兄弟在這個距離平陽不足五里地的山窩裡趴着,這一百五十個兄弟是楊旭現在三百五十四人的隊伍中抽調出來的,本來就是兩手準備,或者去攻打府城,但大部分本地的人真的是畏懼官府的威名,直接撂挑子不幹了,趙河也是鐵血,把退出去的人不管是周圍的鄰居還是村裡人一概連家眷一起攆出去,以後進了楊旭的地盤直接打死。這年代沒地沒糧是真活不下去。以儆效尤,這樣留下的人更有一條道走到黑的決心。不過這次運銀子去府城就不必要太過張揚,從家裡拉來了十萬兩,五十人帶着四萬兩回去,趙河帶着餘下的直奔府城。
一百人五十把槍,其餘都是亮晶晶的長刀,沿着官道直衝平陽府而來,說是低調,但是真沒低到哪裡去,沿途的旅客和行人都嚇得閃到一邊,經過打磨一番的軍隊很是驚人,小跑着趁着城門未關,直接衝進了城,由於身穿灰青服飾,不知道以爲是哪裡調過來的兵呢。
城外的綠營被朱顧帶着的三十個人直接包了餃子,朱顧本來想找綠營的領頭的商議今天來的百號人在綠營借住的事宜。也巧今天是綠營的開營儀式,謝把總好不容易招來的五十個莊稼漢,正準備訓話呢,結果直接衝進來一幫拿槍的,嚇得謝把總直接躲到後牆擋板裡,而那五十個莊稼漢剛好第一節課學習怎樣向敵軍投降,謝把總也在人羣之中,從營牆的狗洞直接鑽了出去逃回城中。
謝把總衝到府衙前,怕落個逃將的罪名,先把自己弄得衣衫不整,然後直接闖進了衙門的後院,扯着脖子喊道:“不好了,敵軍……敵軍打過來了……”
很多衙役陸續圍了上來,仔細一瞧,“嗨”這不是謝把頭嘛!怎麼搞成這副鬼樣子,一會的功夫聽到消息的何崇渙從屋裡出來,“何事慌張?”
“不知道……不知道哪裡來的一羣反賊,把……把我們的營房佔了,還打進城了,一會就到!”
話音未落,外面的就聽到叫喊的聲音,幾個衙役連滾帶爬的進來,大喊道:“外面的匪軍打進來了……”
何崇渙那個氣啊,這都是什麼跟什麼呀,這時候一個身穿九品武官的青年肩上挎着着槍,帶着幾十人擡着箱子走了進來。
何崇渙怒斥道“哪裡來的猖狂小吏,敢不敬上官,你們造反嘛!”
趙河趕忙下跪磕頭,“吶們不敢不敬,衙門口一個傳話的都沒有,怕耽擱大人收銀子,就叫小子們擡進來了。”看一幫人傻不愣登的都站着,忙喊道:“給大人跪下啊?”
接着 一幫人又是把箱子放下,又是把槍撇到一邊,不然不好下跪,好一通忙活,何崇渙看不下去了,“都等下,站好嘍,當這是集市呢,吵吵嚷嚷成成何體統!”
收了銀子,趙河就把楊旭從監牢裡架出來,楊旭如同一個爛泥團一般,劉三炮找了上好的房子讓楊旭休息,大夫草藥一應俱全,連楊旭自己的醫療包,趙河也帶了過了。
楊旭把其他閒雜人等全部轟出去,傷什麼的這些都是小事,楊旭對着趙河、劉三炮說道:“馬上派人裝成海龍寨的人,在去往介休的所有道路上布控,把凌筱搶回來,記住不準殺人,只要銀子和凌筱就行,當然如果對方動手,殺雞儆猴也是應當的,我這不需要那麼多人,給我留十個,其他的都去。”
楊旭想想都覺得愧對蘇凌筱,平時對她不夠關心,也不夠體貼,天天想着自己那檔子破事,往上爬從不回頭看,現在心頭不禁悔意叢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