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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憐天下父母心,親家雙方無論怎樣爭執,都是緣於一個“愛”字——對子女的摯愛。出於維護自家孩子所生髮的所有自私心理和舉動都是可以理解的。“公說公理,婆說婆理”,兩邊手中都有牌,但銀鳳父母手上似乎握有一張最硬正的大牌,那就是銀鳳肚子裡那個悄悄發育的指頭大的小生命。牢牢握緊這張牌,讓我的父母親只能沮喪地落於下風,無可奈何。

我的母親哭了起來,念念叨叨:“這個伢子,不聽話……這下好了,一結婚一生就定了秤了呀!我家是個從小就聰明的伢子呀,哪曉得現在落得在外頭擺攤子,錢賺得再多也不稱我的心呀……”

銀鳳爸吭着頭抽菸,銀鳳媽坐在凳子上面色嚴峻,都不接我母親的茬,隨她哭着數落。

我父親氣急敗壞地喝斥母親:“哭,哭的甚事!我們盡到力量了,該說的該勸的我們都努力了,他以後吃苦被人瞧不起是他的事,我們對得起他了……別哭,別哭了!”

好在金桃跟外婆去了王家莊,在開學前再玩上幾天,不然在家裡看到這樣子,準又跟着哭鼻子了。

“不行。不能我們大人說了算,我們還要徵求兩個伢子的意見。”我母親抹着淚說,“金龍已經答應回來上學的,銀鳳是個通情達理的好姑娘,她也一定會支持金龍復讀的。”

銀鳳媽剛想開口講什麼,我父親把菸頭往地上一丟,朝母親大聲咆哮:“咋了,你還想去揚州啊?你去揚州有個屁用!你那好兒子本來就不想復讀,天生就是個走江湖的料!犟種!愣頭青!都是你從小縱容,把他慣壞了!”他喘了兩口氣,站起來,到面盆架上拿條手巾遞給滿面淚痕的母親,緩下聲調說:“好了,別哭哭啼啼了。這樣,你在家裡陪親家,我去街上買點菜,晚上好好喝幾杯。”

說着走到院中,拿起掛在梨樹枝上的小竹籃,頭也不回地出了院門。臥在門扇後的花狗撒着歡兒跟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