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人?”允和允異口同聲問道,一臉的詫異。
我這纔想起來,在船上這段時間,我光忙着給他們補習地裡了,忘了解釋人種問題,只好笑道:“所謂大千世界,無奇不有。我已經跟你們說過了,世界是由七大洲、四大洋構成,而在這些不同的大陸上有着不同的人種,所謂人種,並不是按照他們的種族、身份進行區分,而是根據膚色來定。例如我們大清,以及周邊的亞洲國家,人們的膚色都是黃色的,所以就叫黃種人。而瑞安娜和喬他們,你們看是不是膚色比我們白多了?”
允點點頭,若有所悟道:“確實如此。難道他們就叫白種人?”
我笑着點點頭。
允道:“那照這麼說,所謂黑人,就是黑皮膚的人種?”他掃了一眼周圍黑壓壓的人羣——這個“黑壓壓”可不是個虛詞!
我笑道:“沒錯。因爲非洲這個地方太靠近赤道,終年溫度都很高,導致他們的膚色變成黑色的,所以被稱爲黑人。”
允咧開嘴,笑了,左看看、右看看,然後說道:“這可真有意思!不過,我看這些黑人個個黑不溜秋不說,還皮包骨頭似的,衣不蔽體……嘖嘖,可不像逃荒的人嗎?”
我略微嘆息了一聲。
瑞安娜不在意地說道:“他們本來就是奴隸,有什麼好奇怪的?”
“奴隸?”允好奇地看着她。
“沒錯,黑人,是最好的奴隸人選,非洲,是最好的奴隸來源。”瑞安娜說得彷彿理所當然。
我在心裡嘆息。
十八世紀初正是奴隸貿易第二階段最繁榮地時期。從奴隸貿易中賺取了大量收益地歐洲殖民者們樂此不疲。非洲黑奴地遭遇令人心酸。
然而。在這弱肉強食地世界。沒有人覺得有什麼不妥。即使是瑞安娜這樣天真不知世事地女孩。因爲身在歐洲地貴族階層。從小受到地教育也令她並不覺得這樣有什麼不對。而將黑奴視爲理所當然。這樣地情形令人心寒。人類尊嚴受到嚴重踐踏。現在是非洲。再過百多年後就是亞洲。在我看來。這幾百年地時間並不遜於歷史上任何一個黑暗時期。
當然這些話是不能在這兒說地。即使我成功利用威廉姆斯在荷蘭開闢了一片事業。也終究是個外來人。還沒有資格對整個世界地規則進行任何挑釁。
“你是說。整個非洲都是奴隸?”允睜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問。
“那倒不至於。至少那些所謂地貴族還是不能隨便動地。不過像這裡這些人。”瑞安娜指了指周圍。“澤拉是奴隸貿易地交易市場。所以我們看到地黑人基本上都是奴隸。”
我也是第一次看到所謂的奴隸貿易。不由得也跟允他們一起好奇地打量着,只見一批批垂頭喪氣的黑人被繩索捆在一起,歪歪斜斜、或坐或臥在髒污的角落裡,而衣着光鮮的基本上都是白人,無一例外在這些奴隸的面前高昂起了頭,唯一的不同是有些白種人還對另外一些白種人鞠躬哈腰着,而前者地衣着打扮顯然不如後一種人。
“那些就是賣家和買主吧?”我問向喬。
他點了點頭道:“在這裡,由各種捕奴隊將各自抓到的奴隸擺出來,讓奴隸商人們挑選。然後奴隸商人再把買來的奴隸倒賣到美洲去。”
“喬叔叔,你好像對這奴隸貿易很清楚,不如跟我們說說吧!”允湊過來說道。
允和瑞安娜也睜大了眼睛看過來。
允和允不知道很正常,可憐瑞安娜都不知道就有點奇怪了。我於是怪異地瞥了喬一眼。
他並沒有發現我地眼神,只是笑着對幾人說道:“說起來這奴隸貿易,主要分爲三程。奴隸商人從歐洲出發,沿着到非洲西部大西洋沿岸地區的航線,將歐洲生產的酒、軍火、棉織品和各種裝飾品運到非洲換取奴隸,這一段叫做出程;接着奴隸販子將經過體格檢查的黑人奴隸裝載到販奴船的船艙裡。橫渡大西洋運到美洲,這就是中程;最後,來自美洲的工業原料和種植園農產品被裝上販奴船,運到歐洲市場上出售,這最後的航程叫做歸程。通過這三段航程,就可以把歐洲、非洲和美洲之間的貿易串聯起來,獲取最大的利益。”
“這樣看來,豈不是一趟奴隸貿易可以掙三趟地錢?”允琢磨着說,“從歐洲出來到非洲掙一筆。從非洲到美洲掙一筆。再從美洲到歐洲掙一筆。這得有多划算哪?”他乍舌。
“沒錯。”喬讚許地點點頭,說道。“尤其是中程的貿易,一次的航程一般都能掙到一到三倍的利潤,多的甚至能達到十倍以上,原本在歐洲一文不名,卻通過奴隸貿易成爲大富豪的,我見得多了!”
允嚇了一跳:“這麼多?爲什麼?”
喬說道:“如今在歐洲,甘蔗、菸草、棉花、咖啡、香料等等都是急需的,卻只能在美洲纔有種植。而現在的美洲勞動力嚴重缺乏,爲了滿足歐洲的要求,他們不得不大量輸入奴隸以提供勞動力,擴大生產,這也就導致了奴隸需求地大增。”
允的臉色頓時變得很奇妙,喃喃地說:“歐洲人販奴去美洲,但實際上還是爲了歐洲人的利益……允卻問道:“喬,你們也有參與奴隸貿易嗎?”
喬眼神怪異地瞟了我一眼,然後說道:“不,我們的公司並沒有參與這項貿易,儘管以我們的規模和地位很容易就能拿到政府的許可。”
聽了這話,三個人齊齊把眼睛看向我。瑞安娜跳了過來,挽着我的手問道:“安琪兒,我一直都很奇怪了,爲什麼你不准我們參與奴隸貿易呢?這是個很賺錢的生意不是嗎?”
我掃視了他們一眼,淡淡地笑道:“你們知道奴隸是怎樣被販運的嗎?”
幾顆腦袋一起搖動。
我嘆了口氣,說道:“捕奴隊抓捕奴隸地過程就不說了。偷襲、獵捕、誘騙……可以說不擇手段。抓到奴隸以後,爲了防止他們逃跑,還要給他們帶上腳鐐,或者一串串地捆起來,或者讓他們扛上象牙、獸皮、蜂蜜等等沉重地商品。捕奴隊往往是在大陸內陸地區抓獲奴隸,然後再運送到港口來。長途跋涉中,奴隸們不但每天只能得到一點僅夠活命的食物,還要遭受鞭打,若有不從還會被處死。就算好不容易到達了港口集中地,奴隸們還要進行體格檢查,合格地奴隸被烙上印記,不合格的則被任意處置或殺掉。此後,奴隸便被裝載到悶熱的販奴船艙裡,在狹小的空間中。每個人只有容身之地,根本無法活動。船艙裡條件惡劣,飲食極差。再加上航程漫長、風大浪急,以及疾病的傳播,奴隸的死亡率一般在兩成到三成,最高地甚至達到五成,也就是說,每運到美洲一個黑人,至少有另外五個人慘死在捕捉和販運途中。如此殘酷的生意,就算能給我帶來巨大利潤,你們認爲應該去做嗎?”
所有人都沉默了。允、瑞安娜。甚至允這個向來漠視人生命的皇子都露出了駭然的表情,這樣的事情他們聞所未聞,以至於一時間愣在當場,半晌回不過神來。
喬也默不出聲。他跟允他們不一樣,奴隸貿易的殘酷是早就知道的,此刻聽我說起來,臉上卻也露出不忍的表情。
我看着他,幽幽說道:“對於奴隸貿易,我無力阻止。雖然明知奴隸的悲慘,卻也無法拯救。但至少,我可以不讓自己雙手沾滿無辜奴隸地鮮血,即使給我再多的利潤,也不能改變這個決定!”
他沒有說話,只是緩緩地點了點頭,道:“其實我和父親早就猜到了。夫人,既然這是您的願望,那麼我們就一定會執行地。”
我看了看他。有種無奈的感覺。從他的話語可以聽得出。儘管他也認爲奴隸的命運非常悽慘,卻並沒有太多牴觸的念頭。在他的心裡,這樣的貿易雖然殘酷,卻也並不是不可以的。之所以他們家沒有涉足奴隸貿易,不是因爲覺得這樣的行爲不合理,而是因爲我地命令。
這就是不同時代的人的不同觀念吧!
我對此也是無能爲力的。
這時,瑞安娜慢慢回過神來,紅着眼圈看了周圍一眼,眼神已經跟剛纔截然不同了。
“安琪兒,他們……好可憐!”她紅通通的眼睛看着我,“我們幫幫他們吧!”
“幫?怎麼幫?”我不由苦笑了,“難道不讓他們交易嗎?不說別的,我們的最高執政官閣下就會把我們吊死。而僅僅解救眼前的這些奴隸又有什麼用?你知道整個非洲有多少人淪爲奴隸嗎?”
“多少?”瑞安娜愣愣地看着我。
“兩萬萬!”我說,用了中國的計數法,主要還是說給允他們聽地。
兩萬萬也就是兩億,這可不是我胡謅的數據,是經過後世的歷史學家們推敲出來的。不過放在現在來說確實是有點誇張了,人家統計的是四百年奴隸貿易史的總和,還包括了阿拉伯人販奴的數目,現在怕是還沒達到這個數。但我說得心安理得,羅嗦了這麼半天,目的不過是爲了給允他們一個警告,以後不要去昧着良心做什麼奴隸交易,所以說得越嚴重、越可怕越好!
瑞安娜掰着指頭數了半天,忽然驚呼了一聲:“兩億?!”
我點點頭。
她頓時說不出話來了。
允嘆息了一聲,看向周圍那些可憐的人,如果說方纔地眼神還有些蔑視地話,現在就只剩下憐憫了。
“娘,雖說我們不能解救所有人,但既然碰到了,也不該袖手旁觀不是麼?能救幾個就救幾個吧!”他說。
我看了看他,掩不住眼中的欣慰,再看看瑞安娜和允,都贊同地點着頭,於是把眼光轉向了喬。
他會意地說:“我知道了……不過我們地資金不多,也不可能買下這裡所有的奴隸。”
我嘆道:“按照允說的,能買多少買多少吧,至少求個心安。”
他點了點頭,不再提出異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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