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果然如同凌嬤嬤預料那般,李心蓮對曉慧的迴歸絲毫沒有動靜,彷彿那是再尋常不過的事情。
她最近一臉喜氣,每日專心打扮,養顏美容,在屋內靜待胤禛的到來。
這並不是沒有緣由的,只因她的父親李文燁,幫着胤禛處理了一樁棘手的事情。爲了安撫讚譽李家,胤禛確實往李心蓮的屋子裡走動得更加頻繁。
這日早晨,年馨瑤往寧安院給烏喇那拉舒蘭請安,就見李心蓮如同一隻驕傲的孔雀,亮着她豔麗的羽毛,一臉的得意。
她看着年馨瑤行禮問安,在她對面坐下,也不多言,完全將年馨瑤當成了空氣。
鈕祜祿瑾玉的肚子日益增大,已經行動不便,而耿語寧雖然還沒到那時候,但因爲身體一向不算太好,爲了保險起見,烏喇那拉舒蘭索性免去了兩人的晨間問安。
宋宛如依舊跟着李心蓮一個鼻孔出氣,有樣學樣,而武子萱本來就沒什麼存在感。一時之間,寧安院人雖多,卻一片寧靜。
聽完訓示,李心蓮領着宋宛如一同走了,武子萱也兢兢戰戰地告辭離開。唯有年馨瑤,還端着一盞茶慢條斯理地品嚐着。
“福晉這裡的茶就是比妾屋裡的好喝。”
烏喇那拉舒蘭揉了揉額角,神色疲憊,聽她誇讚她屋裡的茶也提不起興趣應付。
年馨瑤覺出不對勁,忙走過去問道:“福晉可是身體不適?”
“當年剛生下暉兒還在做月子的時候見了風,所以頭疼的毛病一直延續到現在,隔一段時間就會犯一次。”
“請大夫來瞧過嗎?”年馨瑤問道。
“瞧不瞧都一個樣,左不過是開些安氣寧神的藥喝下。每年藥喝的不少,這頑疾還是沒有根除。如今我也不耐喝那些玩意了,反正痛幾日也便好了。”
“那哪能行呢?藥還是要喝的,否則越發嚴重瞭如何是好?”
烏喇那拉舒蘭笑了笑,“嚴重了不過是一死,死了不就能見到暉兒了?”
年馨瑤從來沒想過烏喇那拉舒蘭的心是這般的絕望。她沒有胤禛的寵愛,卻對他一往情深;她沒有孩子傍身,卻瞧着府內的妾室一個個懷上身孕,還要悉心照顧;她操持着家務,努力平復妾室們的紛爭,只爲胤禛下朝後回到家能得到片刻安寧。
可是,她自己又得到了什麼?什麼也沒有,就連唯一的孩子也永遠的離開了她。
此時此刻,年馨瑤是真的相信她沒有害自己和肚裡的孩子。因爲她不屑做這樣的事,她身份高貴,骨子裡的驕傲支撐着她全部的信念。
她永遠把自己看做年少時的模樣,那個第一眼見到胤禛就芳心暗許的少女。年復一年,日復一日,就算胤禛的心從她身上徹底剝離,也毫無怨言。
弘暉死時她都能忍下悲痛,如今又怎麼會因爲年馨瑤得到胤禛的寵愛,而去害她的孩子?
年馨瑤走到舒蘭身後,伸手替她按起太陽穴來。
烏喇那拉舒蘭有些奇怪,轉過身,卻在對上她真誠的目光後,也就不再阻止,閉起雙眼。
屋子裡靜悄悄的,蘭芝嬤嬤和凌嬤嬤都是眼觀鼻鼻觀心地候在一旁,唯有隨着年馨瑤的動作而輕聲響起的衣衫摩挲的聲音。
也不知過了許久,年馨瑤手上的動作未停,烏喇那拉舒蘭也沒睜開眼睛。
“怎麼還不走,要在我這蹭飯吃嗎?”
年馨瑤一笑,答道:“如此甚好。”
烏喇那拉舒蘭輕拍她的手臂,示意她不用再揉了,這才睜開了眼。
“怎麼,最近王爺不常去青漣閣,你自己也不願回去了?”
年馨瑤又在她下首坐下,也不介意那盞冷掉的茶,端起來就喝了一口。
“福晉方纔沒瞧見李姐姐那心花怒放的模樣嗎?只怕王爺今日也不會去青漣閣,那麼着急回去做什麼。”
烏喇那拉舒蘭被她按摩過後,覺得一陣輕鬆,也有心情與她說笑起來。
“王爺不管去了哪個院子,心始終是在你那裡的,如今不過是安撫李家,你又何必如此斤斤計較。”
年馨瑤抽出帕子按了按嘴脣,一本正經地答道:“當然要計較。論功勞,年家兩代忠臣,妾的二哥將蜀地治理得井井有條,這是皇上都讚譽有加的。她的阿瑪不過是幫了王爺一點小忙,就得意成這個樣子。”
“你呀,現在這呷醋的模樣倒和她有點相似了。”
“是嗎?若今日妾也如同李姐姐那般矯情,王爺究竟會向着誰呢?”
烏喇那拉舒蘭一愣,卻馬上知道她想做什麼,忍不住掩嘴一笑,“那你便試試看吧!”
晚膳過後,傳來消息,胤禛果然在李心蓮的屋裡歇下了。
年馨瑤有一下沒一下地梳着自己那頭烏黑亮麗的長髮,對着梳妝檯前的燭火發呆。
曉慧端着盆清水走了進來,輕聲道:“主子,該潔面了。”
年馨瑤回頭,應了一聲,站了起來。
忽然,她左手捂着胸口,右手慌亂地尋了個支撐物,大口喘着粗氣,秀麗的面容擠成一團,“好痛。”
曉慧忙放下臉盆,奔過來攙扶,一邊急切地問道:“主子你怎麼了?”
“好痛,心口好痛!”年馨瑤的聲音漸漸微弱,依靠在曉慧身上,完全沒了力氣。
凌嬤嬤聽到動靜慌忙走進屋子,見到年馨瑤這樣子,也是一驚。
兩人一齊將年馨瑤扶到牀上躺好,又急急吩咐了下人去找大夫來瞧。
這一來二去,鬧出的動靜不小,沒一會就傳到了守在李心蓮屋外的高無庸耳朵裡。
若其他妾室有事,只要不傷及性命,高無庸倒不一定會去打擾王爺的休息。但這回不同,年馨瑤可是王爺的心頭肉,就算再晚,拼着被訓斥,也要報給王爺知道。
所幸現在並不太晚,李側福晉屋裡的燈還未滅,他當機立斷上前敲響了房門。
“有什麼事不能明天再報嗎?”屋內傳來李心蓮不滿的喊聲。
高無庸連忙回話道:“回李側福晉的話,奴才有急事找王爺。”
“究竟是什麼急事?”這一回,問話的人變成了胤禛。
“回王爺,是青漣閣那邊,說是……說是年側福晉忽然心口疼,人一下子厥了過去。”
他的話落音沒多久,就瞧見房門從裡面被猛然拉開。胤禛的衣衫還未完全穿好,也沒理他,就急急往外走。
一身寢衣的李心蓮赤着腳跟在身後呼喊,卻根本引不起胤禛的一點點注意。
她狠狠地瞪了一眼還未來得及跟上胤禛的高無庸,幾乎將銀牙咬碎。
年馨瑤,你怎麼這麼討厭!
待胤禛趕到青漣閣,大夫已經被打發走了。
年馨瑤獨自躺在牀榻上,眼睛望着天花板,一眨不眨。
凌嬤嬤站在門外,只是替胤禛開了門,卻沒進去,待胤禛完全走進去後,又將門輕輕地關上了。
“瑤兒,你怎麼了?”
胤禛聲音急切,還未走到牀前,便開口詢問,可是換來的卻是年馨瑤翻身過去的背影。
他沒有多想,只道是年馨瑤難受,於是坐在牀邊,輕撫着她的手臂,想將她的身子轉過來,又不敢太過用力。
“瑤兒?”他又喚了一聲,還是沒有迴應。
這下覺得不對勁了,顧不得許多,忙將她的身子掰了過來。
入目的是年馨瑤梨花帶淚的一張臉,烏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淚珠子一串串往下落。
“這究竟是怎麼了?”
年馨瑤還是不答。
胤禛無奈,便大聲叫了凌嬤嬤進來,這才得知年馨瑤反常的原因。
凌嬤嬤說年馨瑤不對勁已經有好幾日了,每日睡前都會坐在梳妝檯前,不停地梳着秀髮,遲遲不願就寢。曉慧和凌嬤嬤都勸過她,卻絲毫沒有作用。就算好說歹說哄她躺在牀榻上,也要她們將燈火留下,還要求不止一盞,直到將屋子裡照得如同白晝才罷休。
這連日休息不好,身體自然會出現問題,所以方纔心口劇痛,倒在了曉慧身上。
從這幾日的觀察來看,最後凌嬤嬤給了胤禛她的猜測。
“許是側福晉太過依賴王爺,王爺不在,她根本就無法安寢。”
凌嬤嬤平靜地述說這些事,年馨瑤躺在牀上一聲不吭,只是嗚咽得更加委屈了。
胤禛瞧着她可憐兮兮的模樣,只覺得又好氣又好笑,揮了揮手讓凌嬤嬤退下,這纔將年馨瑤撈起來,狠狠地揉進自己懷裡。
“原來,是瑤兒想我了嗎?”他急切的心情漸漸緩和下來,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的喜悅。
年馨瑤依舊不說話,卻張口咬在胤禛肩頭,不太重,只是讓他能感受到自己牙齒的存在。
面對她如此不同往常的小野蠻,胤禛只覺得一股*衝上心頭。
他的瑤兒越來越在乎他,他的瑤兒越來越離不開他,他的瑤兒……
他猛然翻身,將全身的重量都壓在了年馨瑤的身上。
年馨瑤被壓得透不過起來,伸手抵着他的胸膛推了推,卻絲毫推不動,沒辦法,只好開了口。
“王爺,您壓疼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