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冷的水逐漸將謝玉給淹沒,她下意識地拼命掙扎,水不由從四周灌入她的眼睛鼻子還有耳朵,謝玉欲要開口求救,可只要一開口,水便鑽進嘴裡。
身體變得越來越沉重,如千斤重地直往下沉,眼看着自己離河岸越來越遠,淹沒她的是黑暗。
“蕭景焱,救我!”
耳旁是謝玉歇斯底里的喊叫,蕭景軒刷地一聲睜開了眼睛,環視四周,才意識到自己做了噩夢。
心還在撲通跳個不停。
他怎麼會做這樣的夢,難道謝玉出事了?明明只是夢而已,卻又如此的清晰而真實,就好像真的發生了一樣,而他卻無能爲力,眼睜睜地瞧着謝玉墜入黑暗。
“少主,你怎麼了?”夜天走進屋,發覺本是在睡覺的蕭景焱已經醒來了,而且還滿頭都是冷汗,有些擔憂地詢問。
蕭景焱回了神,看了眼夜天,出聲說道,“沒事,只是做了一個夢而已。”
聞言,夜天鬆了一口氣,應道:“那就好,反正夢都是反的,少主不要擔心。”
夢真的是反的麼?那爲何會如此真實,他彷彿能夠感受到謝玉的痛苦,耳旁似乎還回蕩着她的喊叫聲,絕望而又掙扎着。
“少主,陸先生說叫你吃完藥再休息。”
蕭景焱瞥了眼夜天手裡端着的藥碗,很淡定地提議道,“要不你先放在這裡,我過一會兒再喝?”言語間都是有話可以好好商量的意思。
夜天一副他早已經瞭然的模樣,出聲應道:“陸先生交代了,我得親眼瞧見你把藥給喝光了,否則倒黴的肯定就是我了。”說完,夜天又指了指窗臺上那顆開得非常茂盛的不知名花木,“陸先生還說了,那顆之所以比其他的長得好,都是藥給滋潤的。”
蕭景焱忍不住抽動脣角,他只不過晌午的時候,一個沒注意把最後剩下的那點藥水倒進了花盆裡,這都可以發現,果然不適合偷偷地做小動作,殊不知被抓了個正行。
“好,我喝。”蕭景焱很無奈地應了聲,伸手接過藥碗,皺着眉將碗裡的藥全都給喝了,喝完還故意在夜天的跟前倒了倒碗,又開口說道,“我這次是真的全喝完了,一滴也沒有剩。”
夜天笑着接過空碗,“果然還是陸先生厲害,也只有陸先生能夠管得住你了。”
“還真是有夠苦的。”蕭景焱從牀榻上起來,踱步走到桌邊,隨手倒了杯清水,喝光之後才覺得口中的苦味淡了一些。
“少主,我聽李逍說,你想將攻城的計劃提前到明天晚上?”
蕭景焱將杯子擱在桌上,從夜天的身邊策過,走到窗邊,望向院子外,好一會兒纔出聲應道:“孫將軍他們的意見都是如此,明日的確是個好時機,郴州城現在被晉國外姓王掌管,明日這位外姓王忙着娶妻,哪裡顧得上我們,乘其不備,殺他個措手不及,我們需得速戰速決。”
“少主分析的是,探子回報,伍玄墨染了重病,恐怕一時不可能上戰場,郴州已經算的上是我們的囊中之物了。”
“叫大家都好好
休息吧,明日還有一場硬戰要打。”
夜天猶豫了下,說道:“陸先生說少主身體不適,要不就留在徐州,郴州的事情交於我們。”
蕭景焱滿臉嚴肅,“不行,軍中無主,哪有這樣的事情。”
“反正我已經傳了話了,要是陸先生怪罪的話,可不關我的事情。”
“你怕什麼……”蕭景焱很是無奈。
夜天連忙應道,“當然了,從前我可沒有少替你背黑鍋,這叫心有餘悸。”
“你就這出息,活該每次給我背黑鍋。”
“……”怎麼可以有人如此的理直氣壯,簡直氣煞人也。
夜深,蕭景焱睡不着,一個人坐在院子裡,身旁的桌子上擺了一壺茶,他的手上持着裝了七分滿的茶杯,杯中水正冒着熱氣。
他其實想喝酒的,只是家中找不出酒來了,從前不是個噬酒之人,是後來謝玉來了家中之後,院子裡的樹底下總是會埋着一小壇的酒,隱約間似乎能夠聞到梨花的香氣。謝玉釀酒的本事學得很好,她總喜歡在夜晚的時候,給他倒一杯,然後睜着雙圓溜溜的眼睛望着他。他是知道的,謝玉希望他能夠誇獎她,所以每每他喝過之後,總會笑着摸摸她的頭髮。
原本今夜,他也想喝酒,竟像往常那樣走到那棵梨樹下,待要動手挖土的那刻才意識到,梨樹早已經枯萎,樹下埋着的梨花酒才已經沒有了,心沒來由地就空了。有好幾次,他恍惚間像是聽見了身後傳來了謝玉的聲音,她拿着酒罈朝他走來,眉眼間滿是笑意。可到頭來,他只是做了一場夢而已。
依舊是當初的青磚矮牆,依舊是曾經的梨樹,卻不再是言笑嘻怡的彼此,獨留他一人在原地,而他將自己的小女孩弄丟了。
今晚的月亮本是高掛在天上的,可慢慢地又躲起來了,只有幾顆星星在那閃爍着。
陸昊曄拿着壺酒從院子外走進來,身後跟着李逍和夜天,三人瞧見坐在那發愣的蕭景焱,都面面相覷不知該做些什麼。
“一個人在想什麼呢?”
陸昊曄坐在石凳上,把酒放下,夜天和李逍也跟着坐在了一旁,四個人圍着一張石桌。
“這麼快就回了。”
“不就是去買壺酒麼,你看,上等的女兒紅。”陸昊曄拿了三個杯子分別放在自己,夜天還有李逍的跟前,然後拿起酒罈往杯中倒酒。
蕭景焱看了眼,沒有說話。
“我這裡還有花生米。”夜天把紙包着的花生米粒放在桌上,“這可是剛做好的,新鮮熱乎着呢!”
“來,喝酒,嚐嚐味道。”陸昊曄舉杯飲盡,“味道挺好的,果然是上等的酒。”
李逍和夜天也喝了一杯,自然讚不絕口。
可憐了蕭景焱只能默默地喝了口自己倒的清茶,他也想喝酒了。
“李逍,夜天,你們倆個也是時候把終身大事給定下來了。”
“……”夜天同李逍一塊沉默了,這怎麼忽然聊到終身大事上來了,簡直是不按常理出牌,令人招架不住。
“怎麼我說的不對?你們倆個年紀也不小了,這些年,我可沒少催,你們也不給我長點心。”
“這個陸先生,這個還沒到時候吧,婚姻大事講究一個緣分,可遇而不可求啊。”夜天試圖講道理感化陸昊曄。
“呵。”陸昊曄冷笑,“你這一套套的道理,早該換一換了,這麼多年,我都聽膩了。”
夜天聰明地選擇閉嘴,低首欲要去那自己的杯子喝酒,卻發現有一個人的手在靠近,試圖把他的杯子給拿走,杯子裡還裝着酒呢。
蕭景焱正準備偷樑換柱把旁邊的酒杯給拿到自己的懷裡,誰曉得其他三個人已經停下來看着他了,而酒杯也被眼疾手快的陸昊曄給拿了去。
陸昊曄一臉嚴肅地說道:“你的是這杯,夜天你的酒杯拿好。”
蕭景焱很是淡定地輕咳一聲,然後拿起了自己的茶杯,輕抿了一口茶。
“噗。”夜天禁不住笑出了聲。
果斷其他三個人的冷眼已經掃向了他,夜天默默地收回了笑。
“唉,剛剛說到哪了?”這轉移話題的本事,還真是不怎麼高,氣氛很是尷尬。
“你什麼時候成親?”陸昊曄很是直接地應了夜天的話,夜天一時被噎住了。
李逍憋住了笑,偷瞄了眼夜天。
“李逍,你這小子,別幸災樂禍,我可沒有隻說夜天一個人,你也是一樣的。”
“陸先生,現在最重要的事情還沒完成,哪裡有時間想個人的感情。”
“哼,反正你們一個比一個有道理。我總是那個沒有道理的。懶得管你們。”陸昊曄喝了杯酒,很是滿足地吧唧了下嘴。
蕭景焱只有喝茶的份,不過他也並不是特別想喝陸昊曄口中的好酒。
後半夜時間,一直都是夜天和李逍在鬥嘴,陸昊曄時不時地說上幾句然後話題被他終結以後,夜天又會折騰出新鮮的話題,又是一頓胡侃。而蕭景焱一直充當傾聽者,偶爾給自己倒杯茶而已。
不是不想加入討論,而是他想起了從前,從前他也是靜靜地聽着謝玉說她一天的故事,而他偶爾笑一笑,他其實不喜歡多話的。
如果謝玉在這裡的話,肯定也會說個不停,然後偶爾會停下來給他倒茶,隨後又繼續說,她總是這樣。
怎麼辦呢,原來思念一個人的滋味是這樣難熬,每時每刻都會想起她來。原來就算他特意去剋制,也騙不了自己。
“風有些大了,不知道明天是陰還是晴。”李逍忽然出聲說道。
蕭景焱回了神,看了眼閃爍的星星,“應當是晴天吧,今晚的星星好像特別亮。”
“是,而且今晚的星星特別的多。”夜天附和道。
“天有不測風雲,時有晴時有雨,又有誰能夠預料的到呢。”
“對,陸先生說得特別對。”喝了口酒,夜天又對陸昊曄說道。
李逍白了眼夜天,“你這個牆頭草,風吹兩邊倒。”
“哼,你管我!”夜天很是傲嬌地應了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