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早,天灰濛濛一片,等到謝玉起牀打開門出來,才發現原來正在下雪。
片片雪花,猶如羽毛,紛紛揚揚落下。
謝玉看了眼方廳的方向,那裡空寂無聲,她知道蕭景焱又走了,他總是離開地那麼早,原以爲有些事情說明白了就不會這般尷尬的相處,可是蕭景焱好像不相信她的話。是啊,有些話,連她自己都不願意相信,又怎麼妄想蕭景焱相信。
她不由自嘲一笑,“多希望永遠都不用長大,她還是那個被他照顧的髒丫頭。”可如今她變得越來越好,而蕭景焱卻將她留在了原地。
院子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謝玉疑惑地擡眸望去,卻是瞧見了行色匆匆的何紹桓,侯淮玉還有小文。
他們三怎麼一塊來了?
謝玉擡步走去,與他們三人迎面而站,出聲問道:“這下雪天的,你們三個怎麼來了?”
這兩年,她同何紹桓,侯淮玉還有小文三個人玩地是最好的,四個人經常一起玩。不過像現在這樣三個人同時來找她的情況還真是第一次,她想不奇怪都不行。
何紹桓深呼吸了一口氣應道:“祁陽回來了,我們來找你一塊去迎他。”
謝玉怔愣,一時沒有回過神來,朱祁陽回來了?原來兩年過得這麼快。她已經整整兩年沒有見到朱祁陽了,也不知道他變成什麼樣子了,不過他見到她一定很吃驚吧,與兩年前相比,她的確是大變了樣。
“他之前來信不是說歸期未定,回來也不早點打個招呼。”謝玉故意繃住臉,嚴肅地說道,不過她眼底的笑意還是出賣了她,“走吧,我們的朱大少爺回來了,怎麼也是要去迎一迎的。”
小文笑道:“我就知道小玉會去的,他們倆個還擔心你不會去,拉着我一塊來找你。”說完,小文指了指怵在那的侯淮玉和何紹桓。
她當然會去,兩年前她說過,等到朱祁陽回來,她會去迎他的,她說過的話,她不會輕易忘記。
四人匆匆趕往城門口。
街上的人並沒有那麼多,也就稀稀朗朗那麼幾個,因爲下雪太冷,衆人都躲在家裡烤火,也只有謝玉他們幾個會興致勃勃地站在城門口等人。
風颳的有些急,謝玉雙手合十使勁搓了搓。
朱祁陽怎麼還不出現,她的手腳都快凍得木掉了,這也不能怪別人,誰讓她連圍領和手套都忘記拿了,許久未長過凍瘡了,今年可別又長出來了。她決定等見到朱祁陽,她一定要好好罵一頓,然後狠狠地敲朱祁陽一筆。
馬蹄噠噠地響起,城門外一俊朗的公子穿着暗紅色的衣袍,駕着一匹黑色靚馬奔騰而來。
他的頭髮用玉冠束起,平整沒有一絲凌亂。疾風吹拂起了衣角。
只一眼,朱祁陽便認出了人羣裡的那個她,他的目光中劃過一絲驚豔,好一會兒才平靜下來,嘴角微揚。
兩年未見,謝玉長大了,而他回來了。
“
是祁陽。”侯淮玉認出了奔騰而來的人正是他們幾個等的朱祁陽,有些激動地喊道。
其他人刷刷地把目光投向朱祁陽,謝玉也盯着那奔來的馬匹,直到馬停在了她的跟前,朱祁陽躍下馬,站在她的跟前,謝玉纔回了神。
兩年未見,朱祁陽長得更高了,足足比她高一個頭,她也就堪堪在他的肩膀位置那。
“傻丫頭,我回來了。”朱祁陽輕笑着開口,聲音充滿了磁性,猶如深谷裡傳來的悠悠之音。
謝玉也莞爾一笑,她出聲應道:“你回來了,兩年沒見,你好像變了一些,不過我也變了,你肯定都認不出來我了,要不是我們在這裡等你。”
朱祁陽揉了揉她的發心,笑道:“是,都變成大姑娘了,確實是差點沒有認出來。”傻瓜,怎麼可能認不出來,已經不止一次在夢裡幻想過你的樣子了。朱祁陽暗自心道,只是有的話他沒有說出口而已。
“祁陽,趕緊回去吧,都下雪了,我看謝玉都快凍木了。”一旁的何紹桓出聲說道,特意用那種古里古怪地眼神瞥了眼謝玉。
朱祁陽點了點頭,低頭看了眼謝玉已經被凍得紅紫的手,微皺着眉將自己脖子上繫着的圍領給解了下來。
“唉,你給我你不冷啊……”謝玉話都還沒有說完,朱祁陽已經把圍領用來給她裹手了,還特意圍了好幾圈打了一個結,謝玉默默地抽了抽嘴角,她越看自己的手越覺得被包成了豬蹄。
弄完之後,朱祁陽還故意搓了搓她的手,才說道:“走吧,不然真的要凍僵了。”
來時只有四個人,回去變成了五個人一匹馬。
朱夫人見到自己的兒子回來了,自然是喜極而泣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弄得朱祁陽哭笑不得。
爲了給朱祁陽接風洗塵,朱夫人特意叫廚子做了一大桌好吃的,自然謝玉,小文還有侯淮玉和何紹桓都被留了下來。
其實朱夫人倒沒有討厭謝玉,不過喜歡那也談不上,自己的兒子肯回家,別的事情,她真得都沒有力氣去管了,只希望她寶貝的兒子能夠好好地留在家裡,不要再走了。
五個人坐在一個小屋子裡,沒有旁的人打擾。
謝玉坐在最左邊的位置,與小文並排緊挨着坐,朱祁陽坐在最上端,何紹桓和侯淮玉坐在謝玉的對面。
席間自然是話不斷的,侯淮玉一直叫朱祁陽講這兩年在外的經歷,而其他人則是認真地聽。
朱祁陽說,這兩年去了很多的地方,謝玉聽不太懂那些地方到底在何處,不過唯一聽懂了的地方名字叫做梁州,她本是在吃東西的,卻是忽然停了下來,尤爲認真地聽朱祁陽說着他在梁州的所見所聞。
因爲,有一個人也和她說過樑州,他說梁州是最美的地方。
“後來呢?後來怎麼樣了?”謝玉見朱祁陽不繼續說下去了,連忙出聲問道,顯得特別好奇。
朱祁陽笑了笑說道:“後來也沒什
麼了,我也只是偶然在一家客棧聽人說起的,在梁州,穆家其實一直都很有聲望,只不過十五年前忽然發生了一場政變,穆家一夜之間被毀,長公主自盡,就連陵王殿下也被賜了毒酒。”
謝玉聽後不由唏噓,到底是怎樣殘忍的事情纔會將一個人,將一個家族變得面目全非。
“這些事情都是當朝皇帝的避諱,當年與瑤山一案的人早就死的死,傷的傷,至於那位穆少帥,是死是活沒有人知道,有人說死在了塞北的路上,也有人說被人暗殺了,是真是假倒沒有人知道,不過如今局勢大變,卻是真的。”
侯淮玉聽出了朱祁陽的言外之意,出聲應道:“你說的可是那郴州出現的動亂?”
“是,如今我們大梁國可謂處於水深火熱當中,內憂外患,層出不窮。就連我們徐州城也避免不了被危及,這次我之所以提前回來,就是爲了把這個消息告訴你們,聽說晉國的軍隊已經快要將郴州給攻破了,一旦郴州被晉軍佔領,我們徐州城恐怕是保不住了。”朱祁陽面有擔憂。
“那我們該如何?難道要逃麼?梁州的那些人都不管我們的死活了麼?我們徐州城的城主也不管我們了麼?”何紹桓問道。
朱祁陽輕嘆一聲應道:“如今只是聽到了一些傳言而已,徐州應該是安全的,所以也不用恐慌。”
謝玉一直安靜地在聽他們談話,可心裡卻隱隱約約不安。大梁國內亂動盪不安,這是不爭的事實了,晉國突飛猛起也是事實,如果晉軍攻打大梁,也不一定真的就會輸,所以他們平靜的日子過不了幾天了。
吃過東西以後,朱祁陽特意送謝玉回去,兩人慢悠悠地走在青石子路上,都沒有開口說話,只是安靜地走着。
耳旁是彼此的腳步聲,還有雪花墜落在傘布上細微的聲響。
“小玉,你是不是在怕,怕我們徐州城保不住,別怕,就算真得有那麼一天,我也會保護你。”朱祁陽停下了腳步,看着謝玉誠摯地說道。
謝玉回望着他,許久纔開口說道:“朱祁陽,你爲什麼對我這麼好?”
朱祁陽笑了笑,應道:“小玉,能與你成爲莫逆知心之交,無關風月,乃我今之所幸,今亦不悔,你又何必問我緣由。”
雪花紛紛落,青石小路上,她深記下他說的話。
三千浮沉人生路,至少有他這個朋友。
“朱祁陽,謝謝你。你說的話,我都記住了,以後我都不會再問你這樣的問題了。”謝玉輕笑,“不過兩年未見,你倒是變得文縐縐了。”她總是有這樣的本事,將好端端地氣氛直接弄得讓人啼笑皆非。
他嘴角的笑意更濃了一些,說道:“走吧,雪越來越大了,我送你回去。”
“嗯。”她點點頭。
雪中,兩人共撐一把傘,背影尤爲地和諧。只是他們都不知道在那個偏僻的角落裡,有一個人影,眼神惡狠狠地盯着他們,恨不得將他們撕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