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呆了會兒,實在是無趣,便起了身。在櫃子中翻翻,竟沒有素色的衣裳,最後只得挑了件淡紫紅的將就穿上。
出了門,子琴已經侯在門外,水芊芊也毫不意外地立在子琴身側。子琴看到我,笑意盈盈地福了一福,道:“王妃早安。”水芊芊站在一旁,垂眸恭敬道:“王妃早安。”語氣聽不出任何不悅,我淡淡掃了她一眼,對子琴說:“你隨我進來一下。”
“是。”子琴隨着我進了房裡,懂事地將房門掩起。
“子琴,你幫我收拾些細軟,明日我要隨王爺出趟遠門。”
“是。”子琴乖巧地應了,又遲遲不肯離開。
“怎麼了?”
“子琴想隨您同去,照顧您。”
我輕輕搖了搖頭,道:“子琴,你留在王府,替我管着懷書。此去路途艱辛,有冥劍在身邊,不必爲我擔心。”
“可是……”
“放心吧。”我握住子琴的手,給她一個安心的笑。子琴看看我,似是還在猶豫,但終於還是沒再堅持,出了門去,幫我打點行裝。
實在是無甚胃口,草草吃了幾塊侍女呈上的點心,便迎着暖人的陽光走了出去。水芊芊本要跟在我身邊伺候,被我擺擺手給打發了。我要想一個人靜一靜,也有些事情想問冥劍。
我慢悠悠地在王府裡散步,權當是晨練。冥劍在我身後不近不遠地跟着,保持一個絕影響不到我的距離。
“冥劍。”我低低地叫了一聲,並不指望冥劍一定就能聽的到。
“是,王妃。”不知怎麼的冥劍就已立在我身後,沉聲道。
我輕嘆,這些有輕功的人,腳步總是這樣悄無聲息,倒也怪嚇人的。
“我有些事情問你。”
“您請問。”
“此次出征,王爺是否是主帥?”
“是。”
“允王爺和景王爺呢?”
“這……”
我笑笑,打趣道:“他們莫不是舉薦了咱們王爺吧?”
“王妃英明。”
“你什麼時候也學會拍馬屁了?”嘴上取笑冥劍,心裡卻不禁有些陰霾,不知道臨豐景和臨豐允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你們六人,誰留在府中?”我忽略過冥劍臉上的尷尬,問道。
“玄寂、玄銘。”
我點點頭,有些事情還需等澈回府再做商議,目前我並不能知道他究竟做了怎樣的安排,恐怕他帶兵在外,朝中的局勢也不容樂觀。長久以來,明帝已對澈形成了一種依賴,一旦有戰事發生,是必定要着他領兵出戰。所以澈此次出征我並不意外,這本就是理所應當的事情,只是臨豐允和臨豐景讓我多少覺得有些奇怪。舉薦?我的一句玩笑話,竟真的猜中此事,倒很是有趣。
我低頭想着,不知不覺間竟走到一個從未來過的院落前。擡頭一看,怡園二字映入眼簾。院中看去很是清靜,也不知這院子是作何之用,擡腳就想進去看看。
“王妃請留步。”冥劍在身後低低喚住我。
“何事?”我回過身去看向他,心中有些不解。
“這園子咱們還是莫要去了吧。”
“爲何?這王府中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嗎?”
“不是,只是……”
“只是什麼?”我淡淡地一眼掃過冥劍,很少見他如此吞吞吐吐的模樣,心中一絲不好的預感滑過。
“沒什麼,您是王妃,王府中但憑王爺與您做主。”冥劍垂首,語氣中似乎下了什麼決心。
“那便好。”說罷,我就負手向院中走去,不管這院中有什麼,我都要看個究竟,關於澈的事情,我不想模糊不清。
院中的佈置相當雅緻,倒頗得我的心意,往深處走走,便看到幾間大屋。我停下腳步,細細地看着,這屋子院子都乾乾淨淨,似是有人在這裡居住,可是爲什麼自我進來,卻連一個使喚丫頭都沒有看到?正想着,忽聞一陣嚶嚶抽泣的聲音自房內傳出,而後就聽見輕聲的低語,大概是在規勸着哭泣之人。
我疑惑地看向冥劍,冥劍略一沉吟,道:“王妃有所不知,這怡園乃是素馨夫人所住。”
“素馨夫人?”
“是王爺的侍妾。”
“侍妾?”我心中微微一震,繼而也就釋然,澈這個年紀,明帝與皇后賜了侍妾也並不奇怪。
“你在此等我,我進去看看。”我輕嘆,既然做了他的妻,這些事就該擔待些。
擡手推開門,我施施然走了進去。一個素顏散發的女子正坐在桌前傷心落淚,丫鬟模樣的姑娘在一旁正好言勸着。看到我進來,那丫鬟一驚,忙拉着自己的主子給我跪下,道:“見,見過王妃。”那女子聽得丫鬟喚我王妃,竟也不作反應,只是怔怔地擡起頭,空洞無神的眼睛直直地看着我,喃喃說:“王妃?你就是王妃?”
我輕輕頷首,蹙眉望着身前這個有些哀怨的女子,問“你是素馨?”那女子點點頭,卻也不答話。
我笑笑,澈,真是耽誤了一個女子。“別跪着了,都起來吧。”言罷,那丫鬟惶恐地攙了素馨起來,怯怯地看了我一眼,又趕忙垂下眸,
“坐吧。”我在桌邊坐下,示意素馨坐在我身邊。
“來府中幾年了?”待她坐定,我開口問道。
“三年。”
“可有子嗣?”
素馨身子微微一震,並未答話,身後的丫鬟忙低聲說:“王爺只來過怡園兩次,第二日便會賜藥下來。”
丫鬟說完,素馨的目光更加淒涼,我心頭也不禁黯然。雖想過大概是這樣的結果,但聽來卻也忍不住爲身邊的女子的嘆息。
“你再等幾月,往後我會同王爺……”我剛說了幾個字,忽然看見素馨面容變得有些扭曲,繼而還未等我做出反應,她便一下撲過來,狠狠地掐住我的脖子,惡毒地喊:“都是你,都怪你,毀了我一生,我要殺了你,殺了你!”猛地被她扼住喉嚨,我只覺呼吸頓時困難,再吐不出一個字,素馨突然爆發的力量大的驚人,我彷彿覺得喉管都要被掐斷一般。我胡亂掰着素馨的手,卻無濟於事。身邊的小丫鬟似乎嚇呆了一般,怔了一怔,才顫抖着過來拉素馨,然後哭着大喊:“救命。”
我努力地拍打素馨的手臂,就在我感覺自己快要斷氣的時候,突覺脖頸上力量一鬆,我眼前便有些發黑,身子一晃,一隻有力的手臂接住了我。
“王妃,王妃。”冥劍焦急的聲音在身側響起,卻輕易不敢動我。“還愣着幹什麼?快去請郎中過來。”冥劍暴怒,對着身邊人吼道。
我緩了兩口氣,無力地擡了下手,費力地說:“別,別。”
“王妃,您怎麼樣?”
我努力平復了下呼吸,勉強睜開眼睛,看着面前癱倒在地的素馨,苦笑了一下,啞着嗓子道:“今日之事,誰都不可傳出去,記住了嗎?”
“是,是。”跪在地上的素馨丫鬟渾身發抖,淚眼婆娑地拼命點頭稱是。
“冥劍。”
“是,王妃。”
“你着人儘快安排了她們二人出府之事,在哪裡落腳聽她素心夫人的意思,銀兩給備足了,莫要顯得咱們王府小氣。再回來時,我不想看到她們。”我喘了幾口氣,終於把這句話說完,累的再也懶得開口。
“是,冥劍遵命。”
“咱們回吧。”我撐着桌子站起來,理了理散亂的頭髮,便頭也不回地走出門去。
小丫鬟在屋子砰砰地直磕頭謝恩,我閉了閉眼,不想多說什麼,堅定地走出怡園,我想我往後是再也不會來的了。
“冥劍,此事不可讓王爺知道。”我慢慢地在怡園外繞了幾圈,好讓自己恢復得正常些。
“是。”
我長長地嘆息,古代女子的命運大概多是這樣的悲哀。我不怪素馨把一腔怒火全撒在我的頭上,澈本就對她太過冷淡,我嫁進澈王府,可說她更是無出頭之日,如何心中能不恨?只是她的方式太過激烈,我也難容她。如今把她逐出府去,也算保了她,謝了她陪伴澈,否則她恐怕是一命難償。
我慢慢地踱回房去,冥劍告退去辦素馨的事情,我一個人在房中休息。提筆寫了幾道澈愛吃的菜,讓水芊芊找了子琴過來,交代她晚膳如何安排,就草草地躺在牀上準備小憩一會兒。
本是打算着醒來去茗香閣看看懷書,最近一月我一直住在宮中,也沒能陪在懷書身邊。讓這孩子跟着我,也不知究竟是錯還是對,曾經壯志豪言地想把懷書培養成人才,現在自己卻沒有時間在他身邊。心裡琢磨着去看懷書,就漸漸地睡着。這一覺睡的冗長,不知是不是剛纔那一鬧,費勁了體力,總之我醒來時,已經是傍晚。
翻了翻身子,才發現澈已經回來,正坐在不遠處的塌上鎖眉看着一份摺子。我輕輕起身,披件衣裳下了牀。我一動,澈便聽到,放下手中的摺子,擡頭望着我。
“回來也不叫醒我?”
“懶丫頭,怎的這樣累?白天干什麼去了?”澈說着便一把帶過我,攬在懷中。
“沒什麼,只是隨意在府裡逛了逛。”我窩在澈懷裡,淡淡說。
“是嗎?”澈蹙眉,“那麼,這是什麼?”說着澈撥開我脖頸邊的幾縷散發,目光如炬。
“嗯?什麼?”
“自己看看去。”澈鬆開我,我疑惑地走到鏡前,仔細一看,脖子上竟有一道紫紅的指痕,不禁“啊”地低呼出聲。
“究竟怎麼回事?”澈走到我身後,繼續追問。
我揉揉糾在一起的眉心,嘆了口氣,看來是瞞不住了,只得將今天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講給澈聽。澈越聽越怒,幾乎要拍案而起。我無奈,只得告訴他已經將人送出府,就莫要計較。
“我倒是把她給忘了,母后派了兩次女官來,都是不得已而爲之。沒想她竟這般耿耿於懷,是我的疏忽,讓你受驚了。”澈平息下怒氣,心疼地看着我。
“也是你不對,怎麼說都是侍妾,說忘就忘,一個女子哪承受得了這樣的寂寞。”我責怪地看了眼澈,心裡卻是嘆息。
“總不是我的意願納到府裡的,她該料到。”
“讓她出府,總算是仁至義盡,這對她,大概也好。”
澈點點頭,牽過我的手,道:“別想了,已是酉時了,用晚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