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凌風似笑非笑地道:“白玉京公子真是太年輕了,說出來的話未免惹人貽笑大方。”
白玉京冷哼一聲,“如何貽笑大方?”
“說起來,我們這些遊走於廟堂之外的人也是政客,說出去的話語都有當時的目的性,此一時。彼一時,試問可以當真的有幾句?就像閣下與江東貴族聯姻,你聯姻了麼?還是閣下聯合如今姬鈺公子,當初可曾說過這句話?我們走的每一步無不是看到當時的情勢罷了,至於兌現也要看天時地利人和,白玉京公子做了這麼久的大將軍王,難道看不透這些?”裴凌風手中的扇兒輕輕地轉動着。
白玉京眯了眯眸子,裴凌風說的的確是如此。
“兵者詭道也,白玉京公子乃是白家大將軍,這次爲了一統大雍朝,對付敵人也用了無數的詭道,虛虛實實,實實虛虛,只爲最終能贏得所有的戰爭,吾等都是一類人,所說是一套,所做是一套,你又何必把政客當初承諾的事情看的那麼當真,所謂的‘忠君’也只是一個和平時期的話語,一旦到了亂世,哪一個家族不是想要爲自己謀取一席之地?白家難道沒有自己的私心?”裴凌風的指尖在扇柄上輕輕地撫了撫,“所以白玉京公子可有資格來質問在下?”
白玉京更是啞口無言,因爲裴凌風說的,正是如今大雍朝各個家族的現狀。
所謂的私心,就是忠君愛國的白家也不例外,白家也有自己的私心。
這樣的解釋,面對裴凌風他居然無法指責。
忽然,旁側傳來男子清雅如水的聲音,“閣下說的話,我不贊同。”
衆人望去,此話語正是姬鈺公子所說的。
裴凌風輕輕“哦”了一聲,目光看向姬鈺,“白澤公子,爲何不贊同?”
姬鈺頭也不擡,淡淡地說道:“當初說的都是閣下一廂情願的內容,白玉京公子辯不過你的詭道,是因爲他是武將,而文臣有文臣的方法,歷代皇族都以儒法來治國,先秦更是以法家治國,卻不是用什麼厚黑之道,那是必然有其道理的,法行囘事、言出必行、公事公辦,必然樹立一種有德行的國風,天下百姓都會相信國法,有國法纔有家法,天下才不會大亂。
而且君子當以誠取信於人,但走的是中庸之道,不論爲哪一個階層都要保留三分薄面,凡事還是應以天下大任爲己任,不該爲自己的一己之私,否則水可載舟亦可覆舟,雖然政客可以滿口謊言,爲的是自己的利益,可終究是自欺欺人罷了,必然有一日會因此而覆滅。”
裴凌風輕笑了一聲,眉間卻始終有一條擰緊的線,道:“好一個所謂的覆滅?姬鈺公子果然是做了帝師,口口聲聲都可說出一些大道理,莫非你在先帝面前也是這般說話?而非說一套做一套?莫不知這天下局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大雍朝已經猶如一盤散沙,說一不二又能如何?”
姬鈺絕美的面容風華盡顯,也微微一曬道:“閣下無須用小人之心妒君子之腹,君子有君子的處世之道。”
“哦?”裴凌風雖然並沒有默認自己爲小人,但他與姬鈺已經涇渭分明。
“我身在白澤之位十多年,都是言出必行,一言九鼎,是若不想做的事情從來不會應允,一個君子要懂得如何拒絕,尤其是做到中庸二字不易,爲人處事都從大的方面考慮,考慮的方方面面,週週到到,纔可獲得諸方的支持,否則在下的名聲豈不是早就不值一文?”
裴凌風沉吟片刻,卻咄咄逼人道:“好一個言出必行,先帝駕崩的時候,難道閣下不想做什麼帝王之位?難道你對衆人不是隱藏心思,遮遮掩掩,難道你不是道貌岸然?”
“這個是你多慮了,在下從來不想做什麼帝王,自然沒有遮遮掩掩。”姬鈺目光清澄的回答。
“哦?”裴凌風的表情一詫,很快又恢復了原先的神色,萬萬沒想到這個男人居然會說出這種話語,他本以爲自己與姬鈺雖不是同一種人,但是二人志向卻非常相近,自己有的想法姬鈺也必然會有,可他忽然發現自己看不透這個男子了。
“不過帝王的擔子沉重,在下做一個一字並肩王即可。”姬鈺緩緩說道。
“哦?一字並肩王?”裴凌風先是一怔,修長白皙的手指執起扇子,隨即朗聲地大笑起來,沒想到姬鈺居然會選擇這種身份與地位,真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姬鈺淡淡地看着他,並沒有言語。
裴凌風扇兒輕輕闔上,放在脣邊輕笑,“荒唐,真荒唐,沒想到閣下居然放着真正的天子不做,卻偏要做什麼一字並肩王。”
姬鈺緩緩道:“人各有志,一字並肩王也可一統天下。”
裴凌風看他一眼,淡淡一笑,輕輕搖着扇兒,“非常可惜,我絕不會給你這個機會,我已經說過,在這世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他雖然面帶笑意,清秀的眉眼,高貴溫潤,但是話語的偏執卻是讓人心中一寒。
裴凌風扇兒在火爐前微微一扇,周圍的霧氣居然變得透明,誰能料到區區一個火爐也被設置爲了陣眼。
忽然,從他身後出現了三個男子,三人都是三陽神教的裝扮,彎着腰,正吃力地推動着什麼,當小林子看清楚對方推動的東西后,臉色霎時一變,因爲此物太熟悉了,“居然是火炮。”
白玉京眉頭一豎,“裴
白玉京眉頭一豎,“裴凌風,你從哪裡弄的火炮?”
“等一等,只有我清涼書院纔有火炮,你是從哪裡得到的?”小林子也忍不住大聲叫道。
裴凌風揚眼注視着他,淡淡地說道:“你們太妄自菲薄了,雖然凌熙小姐在清涼書院發明了非常厲害的火炮,曾令三陽神教的人吃癟,可是我裴家也有自己的本事,於是我也研究了一番,弄出了這個裴家的火炮,雖然威力並不如凌熙小姐研究出的火炮,但是在這裡使用卻綽綽有餘。”
在這裡使用?諸人臉色一變,不由想起了先前的那些地震。
三人推動着火炮,炮口對準了姬鈺他們,那炮上也是一層寒霜,儼然已經在此地埋伏了很久。
凌熙蹙了蹙眉眉頭,火炮的威力她還是非常清楚的。只要裴凌風對準他們發炮,此地頭頂的寒冰會全部落下,還有諸多的落石,足夠把衆人全部埋葬在此地。
她吸了口氣,這個男人還真是好狠的手段。
她上前兩步,眉眼如玉清雅,“裴凌風大人,你真要如此做麼?”
裴凌風看向那少女,看着她如雪如月的面容,傾城的風華,微微一笑,“淩小姐,你若是過來,我不會傷你,姬鈺可以給你的一切我也可以給你。”
凌熙蹙了蹙眉,這個男人在這種時候居然會說這種話?
“淩小姐,我奉勸你還是到我這裡,否則我的火炮一開,你那裡還是要小心一些,所有的冰落下時,更會掩蓋所有人的生機。”
他這已經是**裸的威脅了。
若是凌熙不過去,他就會殺死對方所有人。
衆人咬了咬牙,他們知道裴凌風心機沉沉,若要殺他們也是易如反掌。
若是凌熙過來,他會網開一面。
“等等,我有一個條件。”
“哦?你有什麼條件?”裴凌風的目光在少女的面容輕淡地遊移着。
“我若過去,你可不會傷他們?”凌熙眯起眸子,說出了自己的條件。
裴凌風默了一默,聽到她居然提出了這樣的一個條件,他沉吟了半晌,兩掌放在小腹,居然思索了很久方纔道:“若凌熙小姐願意到我這裡來,我這次會放過他們,但是下次就不一定了,你可同意?”
“我同意的。”凌熙與姬鈺對視了一眼,二人心照不宣的做出這個決定,她想讓他活,他則想讓她活着。
白玉京擔憂地看了一眼凌熙,“凌熙小姐。”
“無妨的。”凌熙轉眸看向裴凌風,眼下她過去也是一個策略,日後還是會離開裴凌風。
“凌熙小姐能來,凌風真是受寵若驚。”裴凌風淺淡一笑,笑意溫雅。
“我該怎麼過去?”凌熙問道。
“凌熙小姐放心,在下已經早有了準備。”裴凌風的脣邊帶着自信的笑容。
但見一位金剛力士拿着一柄長弓走來,那弓若是尋常時候,三個人一同拉也是拉不開,那人一馬當先,挽弓,射箭,頓時一箭如流星般射了過來,長長的繩索連接着兩處的空間,凌熙瞧着這個由繩索連接的道路,立刻輕輕地踩上繩索,也虧藝高人膽大,一步步朝着裴凌風的方向走去,裴凌風的眸子盯着少女,脣邊勾起了溫雅笑意。
凌熙兩手背在身後,對姬鈺做出一個走的姿態。
“我們退。”姬鈺命令。
諸人通通向後退去,這時候凌熙也走的很慢,她在爲諸人拖延時間。
裴凌風的目光瞧看着少女,也看出衆人的舉動,他伸出手,說了一句,“來。”
凌熙並沒有去拉他的手,而是自行從繩索上跳下。
裴凌風忽然做了一個手勢,這裡的金剛力士鬆開了這一頭,徑直落下了縫隙,一團火點燃了繩索。
不遠處又是一道火光一閃,不知道埋伏在哪處的火炮,朝着姬鈺的方向射去,山洞內一陣地動山搖。
凌熙眸子一凜,目光充滿了怒火,“裴凌風,你出爾反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