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 麥葉當然記得,那晚西山送雲兒回家時本還是眉開眼笑的,但從賈民家出來後, 他就變得有些情緒失控了, 後來她也發瘋了, 在下雪的街頭冷得快要死了, 最後自己的背還被他咬出了鮮血, 她當然記得。
現在她背上的傷口都還沒有癒合呢,而且肯定會留疤,想到這她就難過, 不過好在傷疤是在背上,穿上衣服別人誰也不知道。
但, 想着自己本是完整的一塊的皮膚, 生出一道難看的傷疤, 她的心情是不好受的。
女孩子天生愛漂亮愛完美的心情,她想男人是不會懂的。
這一口, 她說過,一定會討回來的,只不過不是現在,她想哪天把她惹毛了,殺了他都有可能, 不要說只是咬他一口了。
她一想到西山的癲狂就來氣, 但又不能實話實說, 故作淡定的說:“啊, 那晚, 好久了,不太記得了。怎麼了?”
“你都從來不問我, 你一點不關心我。”西山說着又倒了一杯白酒,麥葉也不阻攔。
“你不說,我才懶得問,你要說自己會說,不說我問了也白問。”麥葉毫不示弱的回答。
“那你想知道那晚發生了一件什麼氣人的事情嗎?”西山賣着關子。
“哎呀,你煩死人了,要說就趕緊說。”麥葉最討厭要說不說的人了,最恨這種人。
西山端起酒杯,一杯飲盡,說道;“算了,還是不要說了,你還是不要知道好了,家醜不可外揚。”
“你就這樣,說到一半就不說了,真是夠噁心的。”麥葉是真的生氣了。
“你的脾氣也臭的夠噁心的,一句一個噁心,你自己不噁心啊?”西山喝了點酒,說起話來也就不考慮麥葉的感受了。
麥葉聽了,心裡肯定是生氣了,但是也不發作,只說道:“懶得理你。”她想倆人何必五十步笑一百步呢,彼此彼此。
“那,我問你一個問題。”西山滿嘴酒氣的說道。
“說。”麥葉已經將碗裡的湯喝盡,覺得也已經吃飽了,於是用紙巾擦了擦嘴,心裡早已計劃怎麼開溜了。
“不如咱倆也趕緊結婚吧,先去把結婚證扯了怎麼樣?婚禮以後再辦,好不好?”
面對西山的發難,麥葉措手不及,說:“啊,這麼快啊,不好吧。這也太快了,都還沒有準備呢。”心裡想着,我要走了,我得溜了,誰想陪你。
“要準備什麼呢,去民政局照張相片,九塊錢就解決了。咱們明天就去,好不好?”西山很認真的說。
“不好,還是等你爸爸和小媽結婚了再說吧。我們不能亂了秩序,畢竟他們是長輩。也得有個先老後少的規矩吧,不然外人知道了,又不知會說的多難聽,到時候被人笑話後悔都來不及,以後你怎麼做人,你要面對大衆和各界朋友。”麥葉絞盡腦汁找理由。
“你幹嘛總是這麼多理由,爲什麼每次都不答應。你心裡到底有我嗎,我爲你付出了這麼多,難道都沒有感動你嗎?”西山很是沮喪。
麥葉連忙回答:“不是。你看你想哪裡去了,你怎麼比女人還敏感。”
“好,那我就問你一句話:你心裡有我嗎?”西山目不轉睛的看着麥葉,期待她的回答。
麥葉嚥了咽口水,正了正身子,搔首撓腮的想了想:“有……”聲音很弱,因爲她心虛 ——假話當然心虛了。
“那你會和我結婚了?”
“嗯……”
“不管我是怎樣一個人,不管我多壞,或者不管我多無恥,我多無賴,多可惡,多噁心,你都會嫁給我嗎?”西山固執的問。
麥葉聽了沉默不語,這要怎麼回答呢,難道真的要口是心非說假話騙他嗎。
爲什麼要這樣呢,騙他的同時其實是在傷害自己啊,爲什麼自己連說真話的權利都喪失了呢,難道是因爲人格和自尊沒有了,所以別的所有的權利,也都一起喪失了嗎?
“會嗎?”西山繼續問道。
麥葉神色凝重,長嘆一口氣,低着頭,回答:“會……因爲你是我的恩人。”
西山聽了哈哈大笑:“哈哈,恩人,恩人,有意思,我是你的恩人。不過我要告訴你,你錯了,應該是你是我的恩人才對。”
“爲什麼?”麥葉糊塗了,她本以爲西山會介意自己把他當恩人,沒想到他根本不介意。
難道是因爲他根本就不愛自己嗎,看來還真的不是愛自己的吧。
那爲什麼要和自己結婚呢,自己有什麼可以被他圖呢,還是說他只是拿結婚開玩笑呢,故意看自己爲難難堪的樣子?
難道只是爲了戲弄自己而已嘛,是嗎?
她糊塗了,那又爲何要給自己準備婚紗,戒指什麼的,又要爲自己做這麼多事情。
他所做的事情和自己的判斷不吻合啊,那麼,難道是他真的是愛自己的了?
愛?想到這個字,她打了個寒噤。
覺得這個字很諷刺,她不知道什麼是愛。
曾經對他有愛時,他不懂得珍惜,現在她已經心如死灰了,一點餘溫都沒有了,就算他爲自己兩肋插刀,她都不會感動了。
她想自己還真的是夠無情和冷酷的了,若不是因爲丸子和舅舅,她想自己已經逃走了,已經開始新的生活了。
若不是因爲丸子和舅舅的病,她想或許真的以爲自己是個冷血動物。
爲了朋友和家人留了下來,甚至爲了他們犧牲了自己的身體。
這不是她喜歡乾的事情,她想是人都不願意做這樣的交易。
但迫於現實,她還是做了這樣的交易,而自己得到了什麼享受到了什麼?
她不知道。
她想自己其實是自私的,丸子和舅舅的病關自己什麼事,爲什麼要去救助呢?
不過是因爲怕不救助他們,自己以後會後悔,會生活在遺憾之中,所以她留下來,找西山借錢援助他們。
爲了讓自己心裡好受,她選擇了留下來,留下來了,但心裡依然不好受,不是因爲丸子和舅舅,而是因爲西山。
她想不管是走還是留,不管如何選擇,都終究逃不出難受吧。
上帝不會那麼仁慈,怎麼會輕易就讓自己好過呢。
她頓時醒悟了過來,原來一切早就是命中註定好的了,要逃是逃不掉的,就算你躲了這一環,下一環一樣會中標,不如一環一環的慢慢經歷好了。
人生便是如此了,麥葉,你就認命吧,她在心裡對自己說道。
這麼久了都不能肯定和接受他的愛,雖然已經和他滾過幾次牀單了,但自己的心依然是緊閉的,她將心永久的封鎖了。
永遠都不想再向任何人敞開。
她想這輩子已經經歷過一次愛情了,足夠了,所有心理上的感覺,她都已經體會過了。
至於身理上的感覺,她想自己並不稀罕,連西山都不能帶給自己滿足和快活,還有誰能給自己帶來浪潮迭起的身理滿足呢。
和西山在一起,她還真的很厭惡,他似乎只在乎他自己的感覺,完全不考慮她的感受,好幾次她都以爲自己會死在他身下,那種折磨和痛苦,讓她無法釋懷。
她很想找個人訴苦一番,或者探討一下,如果別的女人感受和她是一樣的,她會覺得心裡平衡而舒服一些,但是,根本就沒有那麼一個女人,可以交流這種私密的事情。
她說的恩人,意思已經很明白了,潛臺詞就是我不喜歡你,不愛你,不稀罕你,求你放過我。
但西山根本不介意恩人的說法,說道:“以後你就知道了,今天我就不告訴你了。”
她想,或許說,我只是把你當朋友,或者說當哥哥,他也一定不會介意吧。
她雖然不在乎他,但見他賣關子,還是生氣了,其實也是故意想找理由開溜罷了,於是冷冰冰的說道:“沒勁,算了,我走了。你自己慢慢賣關子吧。和你說話死腦細胞,我還想多活兩年呢。我走了,再見。”
她說着就提起袋子準備走人,手腕卻被西山一把抓住。
“我送你。”西山酒氣熏熏的說道。
“不要你送啊,你喝了酒還想開車嗎,我打電話叫水管家來接你好了。”麥葉說着就給
水管家打電話,要他來接西山。
在等水管家來的時間裡,西山對麥葉不停的笑,還說:“沒想到你還是關心我的,還不錯,還算個不冷血的人,不然我還以爲你多冷血。”
“哼——我只是怕沒人給我舅舅買藥。”麥葉冷言相對。
“那也證明我還有被你利用的價值,也說明你離不開我,不是嗎?”西山一點也不介意她這麼說。
“你還真是個奇葩……”麥葉無可奈何的對他說道。
水管家先將麥葉送回了家,然後才送西山迴夢澤園。
麥葉提着禮服回到家,薛媽正在家做家務。
“回來了啊?吃晚飯了嗎?”薛媽問道。
“吃了。”麥葉怔怔的說着,攤在沙發上,她想今天什麼事情也沒有做啊,怎麼會這麼累呢,於是說道,“薛媽我睡覺了,困死了。”
躺在牀上,她想着這些天發生的事情,每一件都是那麼巧的發生了,一切都像經過預謀般,不差毫釐的出現在她的生活裡,明天的生活是怎樣的,她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