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嘉從鳳元娘手裡接過熱毛巾,擦拭了一把臉後,將毛巾遞給鳳元娘,自己走到牀邊脫掉外套,鳳元娘識趣離開,卻在剛走出房門時,突然聽到沈玉嘉在裡面問道:“元娘歌舞如何?”
鳳元娘聞言一呆,旋即嫣然一笑道:“一般般吧。”
“可否來一段?”沈玉嘉又道。
鳳元娘俏臉一紅,點頭道:“若是沈相公想看,元娘便舞一段,只是太久沒舞,未免生疏了,怕讓沈相公看笑話了。”
“元娘隨便扭幾下,也足夠迷死人了,生不生疏有何緊要,但這屋中太小,不妨去外面,雪景下的美人歌舞,我是聽過卻沒見過。”
鳳元娘自然歡喜應下,與沈玉嘉走到屋外,便先一步步入庭院中,仰頭望了一眼上空飄零的雪花,莞爾一笑,小步一穩,便宛如翩翩起舞的蝴蝶,身輕如燕的在雪地上嫚舞起來。
昏暗的火光,照映鳳元娘搖曳的舞姿,滿天的飄雪似乎也在這一刻,隨着鳳元娘翩翩起舞。
沈玉嘉靜靜的觀賞着,末了,他低目沉思片刻,問道:“取琴來。”
鳳元娘有琴簫伴隨,這是在季苑養的習慣,每日不彈奏一曲,便感覺纖指癢癢,但聽到沈相公這話,她倒是有些意外。
“沈相公莫非也懂琴藝?”
“略懂。”沈玉嘉淡笑道。
鳳元娘笑笑,便一欠身,轉身走出小院到了她的閨房,取出古琴回到沈玉嘉面前,將琴遞給沈玉嘉,這才退後兩步,饒有興致的看着沈相公。
沈玉嘉把琴放到石桌上,坐在凳子上思索片刻,雙手一起一落,便撫在了琴絃上。
“以前我一個朋友就是教這個的,閒來無事時便喜歡到他那裡嘮嘮嗑,久而久之也就學了幾曲,希望不要在元娘這等行家面前丟了顏面。”
“沈相公儘管彈奏,元娘定不會取消的。”
鳳元娘一句言罷,琴聲已響,一開始,此琴聲慢如龜爬,聲聲不接,斷斷續續,起初鳳元娘還認爲這是沈相公生疏了,正在練手,但是還是這個調,可速度卻越來越快,越來越激昂。
隨着沈玉嘉的十指在琴絃上劃過,悠揚的琴聲一聲高過一聲,從斷斷續續到連綿不絕,宛如排山倒海的氣勢,剎時間衝進鳳元孃的心間。
只聽琴聲,便叫人汗毛聳立,心錮小鹿,竟讓鳳元娘一時忍不住,跟着琴聲舞動起來。
這琴聲激昂,不符合鳳元娘之前的嫚舞,但她也不止會柔和優雅的舞姿,反而,這類快舞才更適合她,她竟恨不得手持雙劍,使出自己的看家本領雙劍舞。
風雪夜,玉嘉撫琴激昂曲,元娘歡舞雪上飛,這兩人配合的即爲默契,彷彿斬斷了風雪,隔絕了一切。
“嘖嘖,這個傢伙真是多才多藝啊,你看看,一個撫琴,一個嫚舞,真是羨煞旁人啊!”
兩雙明亮的眸子在院外注視着裡面的情況,其中一女酸溜溜的說完,身旁令一女搖頭一笑道:“元娘能遇沈相公這等知己,真是不枉此生了!”
“還知己呢,這傢伙可是當初被逼着把鳳元娘給買回來的……不過,我也沒想到他還會琴!”
“此曲新穎,激昂無限,宛如萬馬奔騰,山呼海嘯,不知是誰所作?該不會就是沈相公吧?你在沈府待了怎麼久,莫非從未聽過?”
“別說我沒聽過,怕是飛燕都沒聽過呢,這傢伙不顯山不露水的,誰知道他啥都會啊。”
便在兩女說話的時候,院中,沈玉嘉十指離弦,鳳元娘也一舞終了,便欣喜的望向沈相公,正待詢問此曲的由來,卻發現沈相公呆呆的看着古琴。
“上輩子朋友就剩你和老野了,老日啊,你倆算是我最好的哥們了,當初我們還在哀嘆,說老野這個傢伙病是治不好了,死後留下你我二人,怕是失去許多樂趣,但更想不到,老子竟然先他一步去了!怕是要被老野給笑死了,但你和他打死也絕想不到,我會在這裡演奏你的曲子吧!”
沈玉嘉自言自語的喃喃幾句,神情低落了許久,才察覺了什麼,仰頭看着正在呆呆望着他的鳳元娘,不由咧嘴一笑道:“咋了?”
“沈相公是想到了什麼傷心事嗎?”鳳元娘好奇道。
“算是吧,不過都過去了,我雖然是一個活在曾經的軟弱男人,不過這都已經是上輩子的事請了。”
“元娘是越來越不明白沈相公的意思了。”
沈玉嘉搖頭一笑,道:“你能聽懂纔有鬼了。”
“還沒問,沈相公此曲是何人所做?”
“哦,你喜歡?”沈玉嘉笑問道。
“嗯,此曲從漸入深,這種蒼白無力晉升到圓潤豐滿,慷慨激昂的曲子叫元娘甚是喜歡。”鳳元娘點頭道。
沈玉嘉點點頭,看着古琴片刻,笑道:“我這朋友曾經說過,無論是什麼,都是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唯有名字,但他偏偏不喜歡留名留姓,故此我還是不提他了,省的搞不好就因爲我此舉,以後他怕是罵死我了。”
鳳元娘低目想了一會兒,便嫣然一笑道:“既然沈相公不願說,元娘就不問了,不過元娘今日性起,不知沈相公可否多陪陪元娘?”
“啊這……”
沈玉嘉要是沒想歪,那就不是沈玉嘉了,他雖然知道鳳元孃的意思,可那一句今日性起,着實令他想入非非啊。
“我累了,明天吧。”
一聽沈玉嘉這話,鳳元娘雖然有些不滿,但想到明天還能和沈相公琴舞交流,便欣喜的應下。
鳳元娘目送沈玉嘉進了屋中,這才收回目光,有些失落的往外走去,便在她走出院門時,突然身旁跳出一個身材嬌小,偏偏生得胸碩臀圓的女子一把就將她抱住,雙手十分不老實的在她身上揉捏着。
“唉吆,玲瓏別鬧。”鳳元娘沒好氣的掙扎道。
“嘖嘖,我這是安慰一下寂寞難耐的鳳姐姐,免得你有可憐兮兮的在孤房胡思亂想了!”
“你這妮子,看我不弄死你。”鳳元娘立即轉身就開始抓捏蘇玲瓏的嬌軀。
兩女鬧得片刻,便都是氣喘咻咻的各自退後,這時,一旁又走出一人,鳳元娘看到後不由眉梢一動,小臉也紅了些須。
“瑤琴妹妹還沒睡呢?”鳳元娘整理了一下被蘇玲瓏弄亂的衣衫道。
“嗯,方纔聽聞琴聲,還以爲是鳳姐姐所作,沒想到竟是沈相公彈奏,好奇之下這才觀望許久,希望鳳姐姐不要見怪。”
“這那有什麼見不見怪的啊,瑤琴妹妹是府中客人,而我們這些可都是下人呢!”
莘瑤琴當然明白鳳元娘這是什麼意思,雖然知道鳳姐姐大方得體,但她還在打,鳳元娘對於某些事情是格外的小氣,自語行間裡,不覺間變會流露。
莘瑤琴也不解釋,只是一欠身,便稱回去睡下了。
看着莘瑤琴離開,鳳元娘突然問道:“這妮子不會也是爲沈相公而來的吧?”
“怎麼可能,瑤琴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喜歡的人可是尹天左那類的,而咱們的主子,可正好與尹天左相反呢,那有討厭素食的一下子跑來吃肉了。”
“你這話莫不是在說,沈相公是吃肉的了!”
“難道不是嗎!他可狼的狠啊。”
鳳元娘沒好氣的看了一眼,有回身幽幽的看了一眼緊閉的房門,嘆道:“要是他能狼一下,人家也不用這般苦惱了。”
“放心,我已經有妙計了,保證鳳姐姐一下坐正了!”
“哦!”
鳳元娘聽蘇玲瓏這話,頓時一臉喜悅,但旋即一想,便感覺不對勁,立即搖頭一笑道:“算了吧。”
末了,鳳元娘還不忘警告蘇玲瓏別使壞心思,否則讓沈相公內疚了,那可是本末倒置了。
“呸,還裝呢,我不信那傢伙不想,你們兩個就繼續裝,看能裝到什麼時候。”蘇玲瓏對着鳳元娘啐了一口,便故作老成的背手離去。
鳳元娘暗自一笑,道:“究竟是誰裝呢,看着不動神色,實則蓄謀已久,就等着雷霆之擊了!”
第二天一早,沈玉嘉洗刷完畢,穿戴整齊,便對着身旁伺候的鳳元娘道:“今天給我出去一趟。”
“怎麼了?”鳳元娘驚奇道。
要知道,鳳元娘雖然進入沈府伺候沈玉嘉許久,但沈玉嘉出門可從來沒有帶過她啊,今兒個太陽是打西邊出來了嗎,沈相公竟然要帶她出去走走!
可不久之後,鳳元娘算是明白了,這沈相公竟然直接帶她來到了西郊馬場,也就是現在的天水學府。
“刁掌櫃。”沈玉嘉朝着一名正在學府裡指點工人忙活的老者叫道。
刁掌櫃聞言,立即看過了,發現是皇父後,便急忙忙的走過來恭敬問道:“皇父有何事宜?”
“在開闢一間學堂出來,授舞之用。”
“啊!”
刁掌櫃聞言大驚,而沈玉嘉身旁的鳳元娘聽後,也是捂住小嘴,久久無法平靜,她算是明白,沈相公爲何在昨夜性起,叫她舞一段了。
“這怕是不好吧,要知道學堂乃是書生聖地,若是一旁就是教授歌舞的,恐怕讓學子分心啊!”
“不用靠得太近,而且建大一點,越寬敞越好,除了歌舞,還有各種樂器的授藝,若是外面人問起,就說戲班子咱們也教!”
“這個……”
刁掌櫃聽後是愣神許久,最終還是抹了一把汗點頭應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