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名火頭軍蹲在篝火旁,在看樹枝前端泛起油泡的肉塊,嗅着那一股香噴噴的烤肉味,幾人口水大吞,恨不得張口咬上兩下,但是他們卻不敢,因爲這些人不一般。
一個火頭軍,看着略微烤焦的一塊舌狀物,嘿嘿笑着,跑到小溪邊的童四海面前,道:“童大人,烤好了。”
童四海吐出口中的清水,一臉厭惡的望着火頭軍遞過來的烤舌頭,轉頭朝着沈玉嘉道:“難道真要老子吃這東西?”
沈玉嘉從溪水旁扣出一塊冰,放到嘴中含了含,吐出來後,望着一臉青黑的童四海,笑了笑,說道:“放心,那東西是假的。”
“假的?”童四海一臉驚愕,從火頭軍手裡見過烤焦的舌頭,翻來覆去看了許久,搖頭道:“我不行,這東西明明就是舌頭,豈能有假啊。”
“不信你咬一口試試。”沈玉嘉笑道。
“老子可不想和你瘋下去了,你要是沒辦法套出他們的話,老子現在就宰了他,也算給這十里八鄉的冤魂出口氣。”童四海甕聲甕氣道。
“人在精神快崩潰時,會胡言亂語,我堅信,瘋子說的話纔是最可信的,哪怕他說過自己見了神仙!”
沈玉嘉說完,起身叫着童四海與華永一起到了篝火旁,他看着那一塊塊烤熟的人肉,面沉似水道:“這些就那去祭拜亡魂吧,那些纔是我們吃的。”
說完,沈玉嘉朝着另一堆篝火指去,童四海轉頭望過去後,發現他們也在烤着幾塊肉,不由一愣問道:“不是隻有四塊嗎,怎麼那邊也在烤?”
“那是狗肉,我們來這裡是不是有一條黃狗被燒死了嗎,這舌頭也是狗的,人的在這裡呢。”
聽到沈玉嘉如此一說,童四海收回目光看着跟前的篝火旁,的確有一個火頭軍正在烤一條舌頭,不過這條舌頭稍微短了點,更似人舌。他這才放下心來,拿起手中的烤狗舌,就走向了關押死士的屋子裡。
沈玉嘉拿了一塊真正的烤人肉,跟着童四海一同走進屋中,看着驚恐望着他們的死士,他笑了笑,走上去將綁在死士嘴上的布拉下來,在把他口中的一團布也給取出來,纔將烤人肉遞到他面前。
“雖然浪費了一點,不過你若餓死了,味道就壞了,來吧嚐嚐,可香了。”
死士看了眼前香噴噴的烤肉,再望了一眼正在滋滋有味吃烤舌頭的大漢,心下駭然,又驚又怒的罵道:“呸,你們這幫畜生,禽獸,有種現在就殺了我吧,老子不怕死,來啊。”
沈玉嘉搖搖頭,找了一根細繩,把烤肉掉在死士嘴前,而後招呼童四海走出屋子。
時至中午,沈玉嘉三人又走了進來,他們看也不看活着的死士一眼,似乎根本沒有聽到他的怒罵,直接圍到具屍體旁開始割肉。
晚上,沈玉嘉他們又來了,還是沒有理會死士,三人各自割下一塊肉後,他們正要離開,華永忽然笑道:“大哥,不吃肉可以活幾天,但是沒水不行啊,這傢伙快渴死了,要不給他點喝的?”
“你要餵給他,他也不喝啊,把一個水囊放到他頭頂木樑上,戳一個小口子,他愛喝不喝。”
華永嘿嘿一笑,照着沈玉嘉的吩咐,跳下上房樑上,做好一切後,這才跳下來跟着沈玉嘉離開了房間。
這日子是一天天的過,死士是看着同伴的屍體,從健壯到白骨,想到很快就輪到他時,心裡的悲痛難以形容。
“大哥,今天可以用這傢伙下刀了吧,還是在讓他餓下去,就沒油水了。”華永走到死士面前,上下打量着說道。
沈玉嘉操着墨沉刀,嘿嘿笑着走到死士面前,嘖嘖感嘆道:“瘦點好,瘦點精,太油膩我還下不了口呢,對吧老童。”
童四海正拿着一隻烤焦的黑手掌,津津有味的吃着,聞言頭也不擡的啷啷道:“胖瘦各有各的好,老子不在乎,但這一次別讓他死太快了,現在我感覺這肉味越來越差了,都怪你丫的下手太快,不新鮮了。”
“靠,不都是爲了你,這傢伙這幾天吵吵嚷嚷,老子早就想割他舌頭了,乾脆就今天下手吧。”
沈玉嘉說着,拿着墨沉刀就要往死士嘴上招呼去。華永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沈玉嘉的手腕,搖搖頭道:“大哥,沒聽過咬舌自盡嗎,這舌頭割了,人可就死了。”
“是嗎?可我聽說有一種玩意,叫人彘,挖眼削鼻,毒喉割舌,斬掉四肢,銅水灌耳,剃光毛髮,最後棄於馬桶,讓他食便尿而活,這都不死,何況是一個舌頭呢。”
童四海越聽沈玉嘉說,心裡的胃液越是翻騰,他趕緊咬了一口假人手,把苦澀的焦味吞入口中,才得以緩解,不過這在外人看來,這傢伙明顯很享受啊。
華永還是搖搖頭,道:“人家有藥,割下來後敷藥,方可救助性命,俺們這裡哪有什麼藥啊。”
“我不信。”
沈玉嘉頭搖的和撥浪鼓似的,一臉不信道:“要不拿他試試。”
“試就試,他要是死了,下一次要真能在抓到人,可算我的啊。”華永冷哼道。
“那不行。”
沈玉嘉又搖頭道:“俺們聖教的天書中,寫了只能吃殺人者,你當這殺人者好找啊。”
“最近不是到處打仗嗎,咱們偷幾具屍體回來如何?”童四海在後面開口道。
“誰知道哪具屍體身前殺過人,要是偷回來一具沒殺人就死的傢伙,我們可是要被教主責罰的啊。”
沈玉嘉再次搖搖頭,看着死士嘿嘿笑道:“這幫人就不一樣了,殺人無數,咱們沒白白跟蹤啊,可惜只抓來兩個,要是再多幾個就好了。”
“要不在追過去?”華永笑道。
“都三天了,人家早跑沒影了。”童四海嘟囔道。
沈玉嘉扭頭看着死士,嘿嘿笑道:“朋友,你那幫兄弟跑哪去了?”
叫了幾句,沈玉嘉才發現死士已經渾渾噩噩了,也不知他聽沒聽到他們三人的談話。
倘若是剛開始被抓來時,死士聽到這些話,肯定是冷哼一聲,拒絕回答,然而在這幾天裡,他看着同伴的肉一點點少,骨頭一點點露出來,加之沒有進食,只有滴滴水從頭頂落下,順着臉頰時不時留到嘴裡,在這一系列的折磨下,已快奄奄一息,精神走到了崩潰的邊緣,也不知他有沒有聽到沈玉嘉等人的問話,獨自低着頭有氣無力的輕哼着。
“他說什麼?”沈玉嘉皺眉道。
華永把耳朵湊近了死士,片刻後他瞪大了眼睛,回身凝重道:“他說,同樂府,小河塘,魚上樹,望江遊。”
“啥意思?”沈玉嘉傻愣愣的問道。
華永面色陰沉似水,深吸一口氣後,看着沈玉嘉怔怔道:“這些詞是下半句,它的上半句是,神衛營,平八方,魚化龍,震四海,上半句二公子你知道是什麼意思,但是下半句你絕對想不到,因爲這同樂府,是趙立廉的勢力!”
“趙立廉!”
沈玉嘉大驚,這事情怎會是趙立廉做出來的,難道這死士精神還沒崩潰,誆騙他?畢竟,趙立廉爲人不錯啊,爲何會幹出這種事情,就算想要把罪名嫁禍給樑國或東齊,也犯不着做出這等傷天害理的事請吧,人家都已經打起來了,你還插一腳進來幹什麼?
“送他一程。”
沈玉嘉說完,黯然一嘆,走出了屋子。
如今已是一月,算算時間可過得真快,沈玉嘉已經來到這個世界快五年了,與家人是聚少離多,現在有聽到這消息,思緒不由得就飛到了雍州天水城,那個安靜祥和的小院落中。
“接下來怎麼辦?”童四海來到沈玉嘉身後問道。
沈玉嘉回過神來,放眼一掃,二十三名火頭軍已經聚集過來,不知何時,沈玉嘉在這裡已經成爲了帶頭人,在衆人眼中的地位,似乎比童四海都要高。
“天下三分已經夠亂了,現在各方插手,把這趟渾水攪得更亂,也不在乎多我一個,收拾東西,我們去追這幫死士。”
聽到沈玉嘉的話,華永立即搖頭道:“不可,這太危險了。”
“危險!呵呵……”
沈玉嘉冷冷一笑,道:“我一路走來,遇到的危險還少嗎,放心,我不會傻到用雞蛋碰石頭的,他們攜帶如此多糧草,肯定有人接應,解釋我們就可以查出,這躲藏在背後的人,究竟是誰了。”
直到現在,沈玉嘉都有些不相信這事情會是趙立廉乾的,雖然,有很多事情不能以表面篤定,許多成名人士在暗地裡也幹足了齷蹉的勾當,但牽扯到和自己有關係的人身上,他內心還是無法接受。
火頭軍們收拾行囊,放到馬車上,二十多人臨走前,看着村外一個個嶄新的土包包,都是默不作聲,這些土堆是他們花了好三天時間,給村裡人挖的,光是這個村子,就死了一百零三口,而他們一路過來,目睹了三個村莊,兩處莊園,都是被屠一空,焚燒殆盡。
有時候,你真的無法想象,一個人,甚至一羣人,爲什麼心會狠辣到這等地步,這更是鉤起來沈玉嘉在前世所瞭解的歷史,他的內心突然抽緊,好似想到了什麼聯繫,可究竟是什麼,他有抓不到這點思路,最終只能無奈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