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溱目光呆滯,沒有說話,季雲姝朝他目中看出,只一眼,便不由皺眉。
瞳孔渙散迷楞,這完全就像是沒有意識的傀儡。
想到剛纔小太監代替周溱答話的場景,季雲姝也不再顧忌旁的,直接伸手於周溱腦後,扯了三兩根頭髮,快速塞進了自己懷裡。
許是扯頭髮時牽動了頭皮,一直沒有動作的周溱,在這時突然擡起了頭。
察覺周溱看向自己,季雲姝動作一僵,但看到周溱的也只是擡了一下頭,目光依舊沒有任何光彩和焦距,便也放下來。
李遠和小太監只在殿外待了片刻,兩人就重新走進內殿,季雲姝朝李遠看過去,李遠朝她微微皺眉,暗示露臺不能留人。
季雲姝接收到暗示,就將頭垂了下去,以示自己已經瞭解情況。
“一會兒回太醫院之後,我就替皇上配幾服安神的藥,服下也就沒事了。”
“那就有勞李太醫了。”
李遠客氣了一下,然後就拿上藥箱離開,季雲姝緊隨其後跟出了露臺,等到兩人從露臺下的臺階走過一段,季雲姝才小聲問道:“不是說,那些和尚都會住在露臺內嗎?怎麼一個都沒看見?”
李遠小聲解釋,“早朝之前,這些大師都會先去一趟泰辰殿,將昨夜皇上親自寫下的經書供至泰辰殿內的高閣,老夫是算着時辰的,不然姑娘被那些和尚撞見,怕是會被那些和尚認出來。”
季雲姝倒是疏忽了這點,不由暗笑李遠老謀深算。
兩人隨即離開了露臺,前往太醫院。
眼看就要到達太醫院門口,李遠提議由他率先進入太醫院查看,若是人少,就在門口招呼季雲姝進去,反之,則帶季雲姝去旁的地方藏身。
許是今日下雪,又是時辰還在,李遠進去太醫院不過片刻,就在門口衝着季雲姝招手。
季雲姝連忙走過去,李遠什麼話也沒說,只直接帶着季雲姝朝後院走過去。
後院房屋頗多,李遠打開他自己時常會用的那間,就讓季雲姝先進去,隨後他朝身後院子看了兩眼,見無人察覺,這才自己也進了房間,關了房門。
“其他太醫還沒過來,藥堂裡就只有吳淼和兩個醫童在。”李遠解釋了一下藥堂內的情況,然後鬆了一口氣,道:“這是老夫時常當值用作休息的房間,平時倒也沒人會進來,你姑且先藏身於此,待得了時機,姑娘是要出宮,還是做別的,我們容後再商議。”
季雲姝點點頭,然後就問起周溱的情況,“李太醫,方纔在露臺,我見皇上兩眼呆滯,雙眼無聲,似乎是、神智已失,這種情況你們太醫院之前不可能發現不了吧?”
她皺着眉,心裡隱隱生出一種不太好的感覺。
李遠嘆了一口氣,皺眉道:“說句大不敬的話,小陛下未登大統之前,行爲舉止上就和其他皇子有些不同,如今這種狀態,早些年倒是沒有,我也曾將這些稟明太后,只是太后言明,小陛下只是初登皇位,一時不適應,只叫我們伺候身體安康,旁的無須多問。”
太醫院人人自危,平時就連說話做事都是謹慎再三,如今又是被太后親口叮囑過,李遠自然不會胡亂插手這些事情,今日若不是季雲姝追問,他也不會實話實說。
季雲姝深知李遠有自己的爲難之處,於是也沒再多問,只問李遠借了睡覺的牀,說是近日連夜趕路,想要休息,還讓李遠可以在外面將門鎖上,以免有人誤闖撞見。
李遠不疑有他,當時就走出去,將房門反鎖住,然後就自行去了前院藥黨,像往常每日那樣,開始做事。
季雲姝在窗前站了片刻,看到後院無人,前院玄關處倒是時時有人經過,但那些人也沒有要進入後院的意思,這才放下心,從懷中拿出從周溱頭上扯下來的那幾根頭髮,混着她自己的頭髮,一起用火摺子點燃燒了。
青煙將散,夢境開始。
一羣和尚從門口走進來,爲首的和尚眉目清秀,單看行爲舉止,就知道他應該是這和尚中,最爲德高望重的一位。
而此人正是佛雲寺主持——慧光。
幾個和尚徑直走到佛向前,然後就開始雙手相和,行佛禮,“拜見太后娘娘,拜見皇上。”
“諸位大師遠道而來,舟車勞頓,本該先去休息,奈何先帝崩逝倉促,新帝年幼無依,哀家唯恐國本難續,民心難安,就只能先請諸位大師前來露臺誦經超度,容後再命人安排幾位大師下去休息。”說話的正是冉彩文。
慧光溫聲回話:“太后娘娘爲國爲民,辛勞已久,貧僧幾人不過是在旅途中多行了幾步,實不敢擔舟勞二字。”
停了片刻,他將目光朝周溱投了過來,微微一笑道:“皇上,祭祀祈福勢必要心誠,您雖然年幼,但您如今畢竟已經是風國的一國之君,這幾日的祈福祭祀,恐怕還需要您親自在場,書寫經書,誦讀經書爲佳。佛念皇上年幼心誠,想必會更加容易降下福澤。”
“母后。”周溱沒看慧光,反而側首抓住了冉彩文的衣襬,但他的手很快就被冉彩文扯了下來。
“溱兒,你現在是皇上,不再是一個小孩子,慧光大師既然已經這樣說了,那你就替風國百姓留在露臺祈福。”冉彩文一臉嚴厲之色,轉而就徑直朝殿外走去。
季雲姝無心去查看別人,目光只留心放在周溱身上,之前她就覺得周溱的行爲舉止有些奇怪,可現在再看這個孩子與太后之間的互動,更加覺得這個孩子的性格上,似乎有很大的缺陷。
她微微皺眉,不經後悔起當初幫助冉彩文,讓周貫確立詔書的事情。
夢境中的場景在這時驟然一轉,原本還是白日,此刻就已經是明燭高燃,夜幕已至。
“慧光大師,哀家自知罪孽深重,可風國的百姓和皇上畢竟是無辜的,還望大師開解周旋,安撫先帝怨氣,讓先帝不要再來找哀家了……”冉彩文跪在蒲團前,嚶嚶哭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