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天邊下起了小雪,周遭的一切都彷彿籠罩在了一片濃霧之中。
還是和往日一樣的時辰,府內的管家早早就讓下人準備了馬車,還在車內準備了暖爐和絨毛墊子。
等到李遠和季雲姝一同用完早膳,二人就分別以太醫和醫童的身份上了馬車,朝宮門方向駛去。
風國的皇宮還和一樣以往,紅牆黛瓦,堅如囚籠,眼看就要到達宮門,季雲姝掀開簾子朝前看過去,只看到宮門口守着兩排、四個侍衛。
這四個侍衛她看着面生,似乎不是以往在東門常見的那幾個,不由收回手,朝李遠看過去,“之前就聽聞宮中有大的調動,卻沒想到,就連這守門的宮人,也是新換了的。”
李遠也朝窗外看了一眼,然後纔回過頭說道:“那幾個應該不妨事,渝將軍手底下的兵,平日裡見了老夫,也是客氣的問幾句,就會放行。”
正說着話,李遠就朝季雲姝的臉上打量,片刻,他似乎想到了什麼,忽然轉身從旁邊放着的藥箱中取了一樣東西出來。
“你將這個帶上。”李遠從藥箱中拿出的是一隻紅頭白身的瓷瓶。
季雲姝疑惑的伸手將瓷瓶見過,然後打開瓶蓋聞了一下,這纔開口道:“這是、可以解毒的藥丸吧?”
李遠點點頭,笑着道:“宮中多有兇險,平日裡我們這些總在宮中走動的太醫,身上都會自備一些急救的藥丸,以備不時之需,以前老夫就想送你一瓶,但又想着你醫術無雙,未必就會需要這些。”
而如此之所以將這瓶藥拿出來,爲的不過是聊表心意,以示感激之意。
季雲姝對此情瞭然於心,所以即便這些解毒藥丸對她沒用,她也一臉感激的將藥丸貼身收了起來。
說話的功夫,馬車就停在了宮門口,如季雲姝料想的那樣,守門的侍衛見她面生,果然上前詢問。
“這是太醫院新召進來的醫童,今日是頭一次隨老夫入宮。”李遠面色如常的說道。
季雲姝垂頭收手,裝出一副膽小怯懦的樣子。
問話的侍衛圍着季雲姝打量了幾眼,除了察覺這新來的醫童長的嬌小些,倒也沒察覺出不妥的地方,於是就高聲喊道:“那就進去吧。”
季雲姝隨着李遠一道俯身答謝然後就垂着頭,快步朝宮門內走,等到遠離宮門位置,她纔敢將頭擡起來。
這時李遠的聲音傳入耳中,“太醫院那邊多是與你相熟之人,未免人多口雜,將你的事說漏,我們還是直接去露臺爲上。”
李遠的話裡帶着商量,季雲姝忙點頭道:“全憑李太醫安排。”
此話一說,二人這才重新朝前趕路。冗長的宮道上空無一人,只有洋洋灑灑從隨風飄搖的雪花,迷着人眼。
宮殿的門被人從內拉開,一個小太監從門外探出腦袋,看到站着的是李太醫和一個不認識,看打扮卻像醫童的,這纔開口道:“李太醫今日來的可真是早,眼瞅着陛下才剛剛過來,您先在門口等上片刻吧,容小的先進去通稟一聲。”
“有勞公公了。”李遠作揖答謝。
季雲姝看着殿門重新關上,就小聲問李遠道:“皇上不是住在粹長殿嗎?難不成這些時日,皇上其實一直都住在露臺不成?”
她也是才從小太監的話裡意識到這點。李遠微微側身,極小聲的說道:“姑娘所言,老夫也是如此猜測,只是宮中早有話交代,露臺中的事情,任何人不可私傳私言,所以皇上是否真就住在露臺,老夫也是拿不準。”
話音將落,殿門再次被人拉開,從門內走出來,依舊是方纔出來說話的小太監。“李太醫。皇上請您進去。”
“多謝公公。”李遠朝季雲姝使了個眼色,兩人這才一前一後進入殿門。
季雲姝之前只在露臺外面駐足過,這裡面的樣子,她今日纔是第一次見到,只覺剛入殿門,就有十分濃郁的檀香襲來,再朝前走上幾步,就看到主殿之中點着成排的蠟燭,擺放蠟燭的架子正中設有六隻蒲團,而蒲團正對着的,是一尊金身佛像。
五隻蒲團圍繞圓形擺放,中間單獨放有一隻,季雲姝猜測這中間的蒲團,應該是爲新皇周溱準備的。
“皇上在內殿。”小太監的話從身後傳過來,季雲姝剛要轉頭去看,就看到小太監從身後走過,徑直朝着蒲團正對的佛像右側走過去。
季雲姝看到李遠朝跟着小太監過去,就連忙跟上,等到從佛像後面繞過去,她纔看到周溱
周溱似乎纔剛從軟榻上起來,十歲的孩子,一舉一動都帶着稚嫩,他坐在軟榻上,似乎就是在等李遠。
李遠二話不說,上前行禮之後,就開始替周溱探脈,不時還會問一些飲食睡眠是否安好的話。
周溱倒是沒回答這些,反倒是守在一旁的小太監回話道:“皇上這幾日如往日一樣,飲食如常,睡的也是極安穩。”
李遠朝小太監看了一眼,然後纔將周溱的手腕鬆開,取了脈枕重新放回藥箱,只是他站起身時,神色卻有些不對。
小太監原就是一直盯着李遠,一看他露出這副神情,不由上前一步,低聲問道:“李太醫這是怎麼了?”
李遠朝小太監看過去,但緊接着就一臉爲難的快速朝周溱掃過去一眼,然後才說道:“還是去門口說吧。”
接着他又對季雲姝說道:“你在此處等着。”
季雲姝點頭稱是。
李遠這才招呼小太監朝門口走,不過片刻,季雲姝就聽到關起殿門的聲音,隱約間還能聽到李遠和小太監說話的聲音。
等了片刻,季雲姝纔將注意力轉移到周溱身上,她剛纔留心朝四周打量過,確定此時整個露臺內,除了她自己,就只有周溱一人。
微微遲疑,季雲姝還是主動朝周溱走了過去,“皇上,小的再重新替您診一次脈吧。”
她現在的身份是醫童,若無旁人在場,她替人把脈倒也無可厚非,就算被人撞見,也頂多會被訓斥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