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這,這膽子也太大了吧!”
劉二一臉驚恐,“將活人之宅專供死人居住,大凶之宅即刻變爲天地寶穴!用這種方式顛倒風水格局,這……這隻有理論上纔可行吧!”
“的確,的確只有理論上纔可行,因爲死人住不了陽宅,強行逗留,只會遭到人間陽氣的侵蝕,最終魂銷命殞。”小蝶回答。
“所以他用了人皮燈籠,阻止你投胎往生?”張野接茬道。
“燈籠既是封印,也是保護,因爲是我的皮囊所制,所以只要燈籠不毀,就相當於我的肉身不滅。”小蝶答。
“雖然極端泯滅人性……但這麼取巧的法子,不愧是百年前的第一風水師!”劉二慨然驚歎。
“所以現在百年時間到了,葉星乾的弟子門人前來了卻前緣了?”張野試探着接道。
“這種事情並不光彩,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時間一到,宅子的格局改寫,我和良生失去利用價值,他一定會派人來收拾殘局,並保證這個秘密永遠不外傳。”一聲苦笑,內中的小蝶悽然說道。
“沒機會了,你運氣好,總算是碰上了我們。”張野點頭,“你等着,我這就放你出來。”
“你現在就要破封印了??”小掌櫃問。
“這個封印已經因爲江良生的努力廢了一半,剩下一半,已經不成難題。知道我爲什麼單單把劉二留下來嗎?”張野環顧衆人問。
“爲什麼?”劉二搖搖頭,不明所以。
“因爲兩儀陣數——黃毛的赤元離火旗,加上你的玄元兌水旗,可以直接攻破這道大門,並洗去血咒封印的影響!”張野回答。
“那還等什麼呀,咱趕緊動手吧。”
黃毛擦乾了臉上的淚痕,立刻就擼起了袖管打算動手幹活。
然而正當兩人亮出陣旗打算攜手佈陣的一刻,張野卻突然一聲怪笑,擡手阻止了他們的進一步行動。
“先不急,我說了還有問題沒有搞清。”
他勾動着嘴角,望着眼前的一扇大門玩味不止。
“該說的我都說完了,其他的你問我我也不知道。”門內的小蝶語氣很低沉,也許是喪偶之痛,使得這一刻的她聽起來情緒低迷。
“沒事,我保證我接下來的這個問題你一定知道答案。”張野微笑,死死扣着黃毛兩人手中的陣器,先前的豪爽此刻早已扔到了九霄雲外,他的這一舉動惹來了旁觀人等一衆的懷疑。
“你問吧。”小蝶說。
“江良生和楊雄你愛誰呀?”張野眨了眨眼睛,故作天真無邪的說。
“……”門後的小蝶沉默了,“你是故意來戲耍我的嗎?”
“就是啊……這種時候了你還問這種問題……”小掌櫃扶着額頭,儼然是被他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雷得不輕。
“你們不感興趣嗎?一個是臨死之前都在想着你的男人,一個是爲你死了一次又甘心再爲你死第二次的男人……我比較好奇這倆人之間你愛誰?”張野繼續掛着那副不鹹不淡的笑容,彷彿不玩到世界末日前一秒都不會收手。
小玲兒心說你該不會要人家承認自己是“綠茶”你才肯放人家出來吧?
怎麼你這傢伙的惡趣味真的令人髮指到這個地步嗎……
別管人家愛的是誰最起碼江良生纔剛剛死在她面前好不好?現在倆男人全都死了你問她到底愛誰,你這是心理變態嘛??
“不當然不是,我爲什麼要戲耍你?我只是站在一個觀衆的角度單純表示好奇。”張野搖着腦袋,“他們兩人的記憶中都對你表現了莫大的愛意。所以你到底喜歡誰?是瀟灑闊綽千金一擲的雄爺?還是單純幼稚思想簡單的江良生?或者兩個都喜歡又兩個都不喜歡?隨便給個答案呀~ 隨便給個答案我就放你出來了~ ”
不知道爲什麼,看到他這幅表情,小掌櫃總是莫名想到“誒我跳進來了~誒我跳出去了~ 誒我又跳進來了~ 怎麼樣啊打我啊笨蛋~”
……
“你們走吧。我不需要你救。”
門內的小蝶看上去是動真怒了。“我原以爲你們受良生所託,是可以信賴的好人,現在……呵呵。不用再戲弄我了,請你們離開!”
“別激動~ 開個玩笑而已~ 畢竟是人家江良生的遺願,你放心,救我們肯定還是要救。”張野哈哈一笑,若無其事地將之前那些無理到奇葩的要求一筆帶過,“最後一個問題,最後一個問題好不好?”
“滾!”
門內直接傳來了怒吼。
小掌櫃呵呵。和跑堂小哥對視了一眼,這倆人基本達成了共識,即:這個字也是我們想對你張野說的。
“那我問了啊~”然而張野並不吃這套,“你想讓我們放你出來嗎?老實說想還是不想?”
這次門裡頭直接連聲音都沒有傳來——看樣子那個百年來好不容易同外界取得聯繫的小姑娘是真的不願再費脣舌,索性放棄了與張野的溝通。
“可以,演得很逼真。”
張野鼓鼓掌,面色平靜地表達了讚許之意。
“什麼演……”
黃毛劉二基本已經是一臉懵逼的狀態了。
“對啊……什麼演??你又在玩你那套陰謀論??”
果然不明所以的不止那兩個人。
“不是陰謀論。”
張野冷笑着搖頭,“看不出來我在故意逗她嘛?一直想看她漏出馬腳,結果這傢伙的智商倒是超乎我的想象了——大概百年沉思真的可以長智慧?就心性這方面而言,她表演得簡直是無可挑剔~ ”
“這位先生我請你不要出言侮辱好嘛?”
門內的小蝶強忍着爆發的情緒。
“我沒有在侮辱,我只是在實話實說。”張野的語氣依然很平靜,“你表演到現在,又是裝不在乎,又是揭露葉星乾的真面目,甚至搬出‘江良生的遺願’,不就是等着我們放你出來嗎?”
“呵呵,隨你說吧。”對方一聲冷笑,直接放棄了辯駁。
“你又是怎麼推斷出她在表演的??”小掌櫃問道。
“因爲我不傻。”張野指了指自己的腦子,“如果地縛靈的存在是爲了加固這棟鬼宅的封印,從而鎮壓這一干兇靈,那麼現如今江良生已死,鬼宅的地縛靈已經不復存在,兇靈呢?”
“額……”
劉二一陣語塞。
“因爲兇靈與江良生,這兩者之間根本不是互爲制衡的關係呀。”張野笑笑,“江良生的消逝沒能帶來任何變化,只能說明他的存在對這棟鬼宅根本無關緊要——或者說有變化,唯一的變化是,你身上的封印鬆動了,對嘛?”說到這裡,隨着門後的長久沉默,他臉上的笑容已經漸漸歸於一種老辣,“江良生和兇靈的作用都是爲了鎮壓你。他不是受害者,他只是無辜被捲入的陪葬品。你纔是葉星乾真正的目標。茅山上下來的門徒,以及這百年的封印,都只是爲了囚禁你而存在,對不對?”
“……”
門內門外,一樣的沉默。
“人皮燈籠源自茅山術法·宮燈縛魂。”張野看上去還沒有停下來的意思,“最早並不是害人之法,而是爲了囚禁某些靈體類的強大存在。這個強大存在就是你,雖然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什麼,但能夠逼死百年前的京都第一風水師,足見你的造化修爲。”
“爲什麼我已經跟不上你的思維節奏了??”小掌櫃質疑道。
“這不是很正常嘛……你還沒習慣啊……”跑堂小哥看了她一眼表示見慣不怪。
“哦,很正常啊,因爲這些都是我瞎編的。”張野聳了聳肩,“從之前到現在,全都是試探。不過看門裡頭那位的反應,我想我基本猜得也都對了。”
他就是這樣一個人,任何時候都是賤兮兮地告訴對手,“你上當了,其實我是騙你的”。
然而從頭到尾,交鋒過的那麼多對手中,沒有一個人知道他到底是運氣好猜對的,還是真的推理到了那一步。失敗者無權瞭解真相,最終解釋權只在笑到最後的那個人手中。
“是又如何?”
門內的小蝶終於不再掩飾。“就算你基本都猜對了,那又如何?”她冷笑,語氣中的強硬之態與先前那股柔弱作風簡直是判若兩人。
“喲呵呵~ 影后終於不再裝啦?”張野笑道,“讓我再猜猜哈,聽您這一副有恃無恐的語氣,想必不用我們動手,您自己也有能力出來是吧?”
“既然知道,你又在這兒廢話個什麼勁兒呢?”小蝶笑道,“還在這兒激怒我,就不怕我出來以後,把你們全部殺光?”
“您老就可勁兒吹吧~ 要是真有這個本事,您還有這麼好的氣性陪我玩到現在?”張野像是拿出了畢生功力嘲諷,“沒猜錯的話你的確有這個本事出來,只不過代價嘛……不死也得折半條命。你之所以有恃無恐,是因爲你很清楚我們拿你沒有辦法。最壞的結果,無非也就是我們離開——然後你自己出來,迅速找個無人之地養好傷勢,再到假以時日,捲土重來。”
“不錯,所以呢?”小蝶笑着問。
“但是這並不是最壞的結果,最壞的結果應該是你拼了半條命衝破封印,然後剛好撞上了正門口守株待兔的我們。你全盛狀態下的實力我還真不好猜測,畢竟葉星乾作爲百年前的茅山第一人都沒能拿下你,我們一羣后輩自然沒有那個膽子。但是筋疲力竭、奄奄一息下的你呢?也許可以一試。”
“呵呵,小子,我此刻真希望,你表現出來的東西是魄力,而非自作聰明的耍滑頭。”門內傳來了一聲冷笑。
“有區別嗎?”張野笑道。
“自作聰明,終將是自掘墳墓;有魄力的人,卻可以交易。”小蝶回答。
“交易?哈哈好令人興奮的一個詞~ ”張野點頭道,“你怎麼確信,我一定會和你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