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姐帶班子裡的人攔着,可……可那些人都是練家子,他們要是動手,小師弟就……就保不住了。”瘦小身影的聲音裡已經帶了哭腔,而那兩個臉色蠟黃的大漢也顧不上再領粥,撒腿便跑,直衝着蕭江北和顧綺羅而來。
“怎麼回事啊?”
春雨和小橋都有些發愣,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恰好身旁有個老頭兒在那裡唉聲嘆氣,小橋就急忙拉住了打聽,只聽老頭嘆氣道:“唉!這個世道哪有窮人的活路啊?倒不如趁早認命得了,也省得受那拳腳之災。”
小橋急了,掏出一把銅錢放在老頭手裡,嘟囔道:“誰聽你這個?快說怎麼回事?”
老頭眼睛一亮,立刻將銅錢揣進懷裡,這才告訴了小橋經過:原來那關山霸乃是三皇子裕親王側妃的弟弟,因爲姐姐十分受裕親王寵愛,所以這關山霸在京城中也是橫着走。此人好色,男女通吃,因偶然看上了一個小戲班子裡的男旦叫做柳如風的,便將那柳如風留在府中,誰知柳如風年紀不大心眼卻多,竟不知怎麼逃了出來。關山霸遍尋不到,便堵死了桃花班的生路,讓他們在京城寸步難行,又不許他們出京,誓要把那柳如風弄到手。如今看來,這柳如風雖是藏得隱秘,卻終究還是被找到了。
這種事情十分常見,蕭江北雖然痛恨不齒,也只是微微皺眉,一個男旦的悲慘命運還不放在他心上。沙場百戰殺人無數,他的心早已堅硬如鐵,同情是什麼?壓根兒不知道。
若是平時。這種事聽了就過去了,但不同的是,今天他身旁跟了一個富有同情心正義感的女人。當下顧綺羅聽完老者講述,便轉頭看向蕭江北,眼睛眨巴眨巴,如同天上星星一般閃亮。
蕭二爺本能就感覺到身上起了一陣雞皮疙瘩,咳了一聲看向心上人:“幹什麼?”
“那個關山霸是裕親王的小舅子。你是太子的小舅子,論級別,你好像比他要高那麼一點點呢。”顧綺羅露出討好笑容。小心地試探着。
“幹什麼?”蕭二爺仍然是這一句話,但心裡已經明白:愛人大概是想管一管這樁閒事了。
“路見不平一聲吼,該出手時就出手。行嗎?”顧綺羅乾脆也不拖泥帶水,再試探下去。那柳如風就被惡霸搶走了。
“事不關己。”蕭江北微微皺眉:他不怕和關山霸翻臉。那種紈絝子也根本不被他放在眼中,但爲了一個男旦大打出手,二公子覺得不值。
“我想要這個戲班子,有用。”顧綺羅神色認真起來:她當然也不是同情心氾濫不動腦子就要救人的蠢女人,救柳如風,一是抱不平;二來是算着那個關山霸應該沒辦法和未婚夫相比;最重要的一點:她需要一個自己能夠使用做主的戲班子。
“那就去。”聽顧綺羅這麼說,蕭江北毫不猶豫轉過身。
“你好好想一想,不必勉強。”雖然蕭江北的姐夫是太子。但是這各方勢力的平衡也要考慮周全,顧綺羅不願因爲自己的需求而讓未婚夫闖禍。
“不勉強。”蕭江北雖然在邊關十五年。卻也知道裕親王與太子是冤家對頭,裕親王的生母榮淑妃曾經陷害過靜貴妃,讓她險些被太后打入冷宮,幸虧皇帝相護,才逃過這一劫,可到最後,榮淑妃仍是逍遙脫身,那是個比狐狸還要狡猾的女人,只可惜沒有靜貴妃的好運,擁有皇帝恩寵,不然只怕現在早就成爲皇后了。
正因如此,蕭江北纔會說不勉強。之前不管這樁閒事,是覺得不值,但既然要管,便要好好管一管,即便太子表面上要訓斥一番,暗地裡應該也會很高興的。
坐了馬車,一路向人打聽着離去那三人的方向,不大一會兒,幾人便來到一處整潔宅院前,此時這裡已經是圍得裡三層外三層,那些百姓們一個個憤憤不平,卻是不敢上前對抗關山霸的淫威。
顧綺羅注意到在人羣外,還有一輛樸素馬車,她心中有些奇怪,暗道這馬車因何停在此處?難道就爲了看熱鬧?唔,或許吧,我華夏子民愛看熱鬧的基因是與生俱來的強大,這馬車裡的人說不準都已經在人羣中了。
一面想着,就聽人羣裡面一個囂張的聲音大笑道:“跑啊,你再跑啊,你再藏啊。奶奶的,也不看看爺我是什麼人,敢和我玩心眼,等着,回去後我就把你的腿打斷了,我看你還跑。”
“混蛋,你們這些混蛋……”有尖厲的聲音叫着,也有哀求的,更有求父老鄉親們幫忙的,可見裡面的情形還沒有到最糟糕的地步。
“讓一讓讓一讓。”小橋和春雨大聲叫着,卻沒人理會。大家都抻着脖子往前看,誰肯讓地方?
“讓開。”
低沉含怒的聲音響起,與此同時,一股殺氣瀰漫開來,頓時就讓周圍百姓驚惶四散,擁擠的人羣轉瞬間便讓出一條通路來。
“我的媽呀這是誰啊?我汗毛都豎起來了,莫非是天上的殺神下凡了不成?”百姓們驚恐瞪着蕭江北,紛紛小聲議論,忽聽一個聲音道:“噓,都別說話,那是蕭將軍府的二公子,連韃子都聞風喪膽的英雄人物。”
蕭將軍府的二公子,這本是很普通的一個身份,京城中姓蕭的武將也有幾個,然而此時此刻,所有人卻都在瞬間明白了蕭江北的身份,於是一陣驚呼便如浪潮般響起,頃刻間就席捲了整個看熱鬧的人羣。
靠,太威風了。
顧綺羅走在蕭江北的身後,耳朵裡全是此起彼伏的讚歎聲,未婚夫挺拔的身體在這讚歎聲的襯托下,竟讓大姑娘生出了一股高山仰止的感覺。
這可不是什麼好現象。大姑娘給自己打着氣:顧綺羅,你出息點,那廝最多也就一米八三四吧,高山什麼的,絕對是錯覺,你不能對他有這樣的感覺,因爲他是你將來的丈夫,你不能把他當成偶像,你要把他當做一隻大型忠犬,對,就是大型忠犬。
正在心裡咕噥着,冷不防就撞到了一堵堅硬“牆”上,顧綺羅“哎喲”一聲,伸手揉着自己的鼻子,一邊擡頭看去,就見蕭江北迴過頭來,表情非常無辜的看着她,然後一伸手,就把她拉到了自己身邊站定。
這傢伙的肉也太緊實了吧?那哪是肌肉?分明就是鐵塊。大姑娘不知怎麼就想到了將來的洞房花燭夜,於是悲憤的繼續揉鼻子,一邊在心裡哀嚎:難道就算蕭江北不是身高兩丈的鐵塔,姑娘我還是難逃被壓死的命運嗎?老天你不能這樣殘忍啊。
“諸位師兄弟,師姐們。如風多謝你們的關愛照顧。事已至此,我不能再拖累你們,不要管我了,快回去照顧師父吧,別讓他老人家知道這件事。”
嘈雜紛亂中,一個清亮如泉水般的聲音傳來。兩世爲人,顧綺羅就沒有聽見過這麼溫潤動人的聲音,只聽得她雙眼放光,擡頭看向那站在關山霸對面伶仃削瘦的美少年,暗道這樣的天籟之音,只要稍微包裝那麼一下,不,不用包裝,就憑這相貌,這聲線,只要能在臺上多亮相,不用多久,必定是紅遍京城的頂尖名角兒,這一次還真是撿到寶了。
“他很好看嗎?”
耳邊傳來未婚夫低沉渾厚的聲音,顧綺羅擡頭望去,就見蕭江北眼中全是濃厚的警惕之色,見顧綺羅看過來,他便微微擡起下巴道:“我忽然不想救他了。”
“我……類個去。”
顧綺羅好懸沒一口老血噴出來:誰能告訴她?縱橫沙場所向披靡的少年戰神這是在和一個明顯是小受的戲子吃醋嗎?這特麼的是什麼節奏啊?大姑娘捂住心口,覺得心臟有點承受不住這信息,蕭江北高山一般的形象在瞬間就倒了個稀里嘩啦。
“你不要鬧好不好?”顧綺羅扶額,悄悄扯了扯蕭江北的袖子:“他是一個男旦,不過皮相俊美些罷了,哪能比得了你蕭千戶俊逸瀟灑英雄了得人中龍鳳卓爾不羣?你和他比,那不是欺負人家嗎?”
被未婚妻一連串的誇讚所取悅,名叫蕭江北的大型犬炸起來的毛瞬間被撫平,伸手摁在腰間劍柄上,蕭江北傲然道:“好吧,那就救吧。”
這貨是屬驢的吧?還得順毛捋。顧綺羅哭笑不得,但不得不承認:這樣亂吃飛醋的蕭江北,沒有了平日裡的狂霸酷炫拽,竟還挺可愛的,雖然他吃醋的後果其實很嚴重。
從顧綺羅撞上蕭江北的一瞬間,他便收了殺氣,所以圈子裡的關山霸和柳如風絲毫沒有發現這裡的變化。柳如風阻止了師兄和師姐們要拼命的舉動,淡然往前走了幾步,一直來到關山霸面前站定,剪水雙眸沒有絲毫溫度的盯着他,忽然微微一笑。
這一笑就如百花齊放,當真是風情萬種。關山霸一時間魂兒都飛了,竟是“咕嘟”吞了一口口水。……
ps:我覺得吃醋的蕭二爺還是挺可愛的,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