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見顧綺羅一副懊惱警告的樣子,更是放聲大笑,因顧綺羅看了一圈,便皺眉道:“怎麼姨娘妹妹們身邊伺候的人都換了嗎?我竟沒幾個認識的。我記着走的時候,妹妹們和姨娘身邊的幾個丫頭分明不大,也沒到配人年紀,怎麼這才一年工夫,就都不在你們身前伺候了?難不成我不是走了一年,而是走了十年?”
那些冷眼看着主子圍繞顧綺羅的丫頭們心中都是一凜,其中一個眉眼通透的便連忙上前笑道:“回二奶奶的話,雖說先前的姐妹們還不該配人,但也都有十七八歲了,太太說這樣年紀也到了許人的時候,所以給了她們恩典,都打發出去了由她們自己配人家,這堂堂侯府,丫頭們也不能少,所以後來又買了咱們進來伺候各位主子。”
顧綺羅淡淡看着她,那似笑非笑的目光竟有些銳利,只看得這丫頭不由自主就垂下頭去,她這才轉頭對香姨娘道:“這府裡變化怎會這樣大?我分明記得一年前走的時候,咱們家裡並沒有這樣不懂規矩的丫頭,主子們正說話呢,她就敢上來插言,怎麼如今這些規矩都沒有了?姨娘就算心慈,該管教的地方也不能手軟啊。”
蕭靜舒素來是個烈性子,這半年讓方瓊華壓制的擡不起頭,心中早憋了許多怒火,此時看見顧綺羅一回來,還不等進屋便說出這樣一番話,她不由得眼睛一亮,暗道真不愧是二嫂子,太太沒有派人出來迎她,要給她下馬威,她不好說什麼,便立刻從下人們着手,這是擺明了態度要替我們撐腰,和太太打擂臺啊。
一念及此,她就連忙搶着道:“嫂子冤枉香姨娘了。您忘了?三月份的時候爹爹娶了新夫人,如今府裡都是太太當家。嫂子不過是看見一個不懂規矩的丫頭,這算得了什麼?您這一回是要在家裡長住對吧?呵呵,到時候你就知道。笑話有的是呢,別說不懂規矩,就是敢在主子面前張狂的奴才,也是一抓一把。”
“三姑娘。”
香姨娘輕輕呵斥了一聲,接着沉聲道:“二奶奶剛回來。在她面前說這些做什麼?好了,先前在這裡站了許久,如今人也迎回來了,你該回去了吧?”
蕭靜舒笑道:“回去做什麼?我還要看看二嫂都從遼東帶回來了什麼稀奇東西呢。去年的年禮真是讓人大開眼界,向來人人都說遼東窮苦,可是從那些土產上看,分明是富饒的緊,我還聽說嫂子在那裡買了許多地,還有許多趣事……”
不等說完,就聽李氏笑道:“你給我消停些吧。二弟妹剛回來,有的是事情要做。這會兒你就再怎麼好奇遼東那邊的生活,也得讓她歇口氣,把事情忙完了,才能和你說道這些。至於東西,你只回去等着,難道還能落了你那一份兒不成?”
顧綺羅也笑道:“嫂子說的對,姑娘們先容我兩天,這一回來,滿身的風塵。也不好去見老太太,我且先回屋洗浴,回頭去瞧瞧老太太,再去見太太。還要把帶回來的東西收拾一下。”
蕭靜舒道:“既然嫂子都是這樣說,罷了,我們便饒你這一回。只是等你諸事忙完了,我們必然來煩你。”說完便和蕭靜悅笑嘻嘻去了,蕭靜怡去年已經出嫁,這倒是一件十分慶幸的事。省得受方瓊華磨折了。
這裡蕭江中卻期期艾艾不肯走,顧綺羅知道他想說什麼,索性直截了當告訴他道:“你的婚事,先前姨娘寫信時提了一句,可是二爺很不同意,說程家那位九姑娘不是良配,這回我帶了他的信回來給老爺,裡面也就這件事鄭重給了反對意見,想必老爺會考慮一下的。”
聽說二哥寫信爲自己拒絕那門親事,蕭江中樂得一蹦老高,因連忙鞠躬鄭重謝過了顧綺羅,方歡歡喜喜的離去,這裡香姨娘便笑嘆道:“這幾個月爲着他的婚事,不知起了多少波瀾,幸虧老太太強壓着,如今終於盼來了二爺的信,他可是吃了一顆定心丸。怎麼說二爺也是鎮北候爺,就是老爺,也不能把他的意見等閒視之。”
顧綺羅點頭道:“我也是這麼說,所以才讓二爺寫了這封信。”說完她仔細打量了香姨娘幾眼,發現這原本秀美的女人此時卻有些憔悴,不由輕輕嘆了口氣,沉聲道:“這些日子,姨娘受苦了,雖然你信裡只是輕描淡寫,許多事情都沒有說,但我知道,就是如今這個情景,也必定是你極力周旋纔能有的,不然,這個家更不知要被糟蹋成什麼樣子。”
香姨娘眼中水光閃爍,她忙用帕子擦了擦,接着又笑道:“奶奶這話就生分了,這也是我的家,我不經營着,難道還眼睜睜看着它敗落?只是我實在沒想到,到底那些話還是把你驚動了,竟讓你大老遠回來,罷了,此時說這些也沒有用。奶奶這一路辛苦,趕緊回屋裡歇歇,我去和老太太報個喜,這幾個月老太太天天唸叨你,前些日子接到信兒說是你要回來,老人家原本都不怎麼吃東西了,就是從那天高興起來,每天還能吃兩碗飯,這會兒若是知道你已經到家,指不定一高興,身上的病就好了。”
顧綺羅笑着答應,兩人便分道揚鑣,待看着顧綺羅帶着春雨秋容進了西院,香姨娘這才往北院去,遠遠跟在身後的碧玉和剛剛被顧綺羅斥責了的那個丫頭梧桐也連忙趕上來,三人之間卻是不說話。
就這樣一路沉默着到了北院,和許太君報了信兒,待回到自己房間,碧玉就藉口讓梧桐去小廚房做兩道點心,將她支開。平日裡這梧桐仗着方瓊華給她撐腰,壓根兒沒人支使的動,這會兒卻是老老實實出去了。
碧玉因就笑道:“二奶奶剛剛那番話到底沒白說,看看,如今手腳就這樣伶俐了,往常別說奴婢,就是姨娘指使她,還磨磨蹭蹭的,何嘗有這樣痛快的時候?”說完見香姨娘皺眉沉思,她便輕聲道:“怎麼二奶奶回來了,姨娘卻不高興?之前您不是望眼欲穿嗎?”
香姨娘沒好氣白了自己的心腹大丫頭一眼,搖頭道:“我哪裡不高興了?只是有些事情不太明白,總覺得二奶奶這一次還未進門便斥責了梧桐,似乎有些太急切了,偏偏三姑娘那個不懂事兒的還在旁邊幫腔,說那樣話,這不是逼着二奶奶一回來就和太太對上嗎?”
碧玉笑道:“我就說嘛,姨娘盼了這麼些日子,怎麼這會兒人回來了,您臉上倒是這樣的表情。原來是因爲這個。叫奴婢說,二奶奶這樣做雖說急切了些,卻也無妨。難道姨娘沒看見?太太拿大到連個丫頭都沒派過去迎二奶奶,那可是侯爺夫人,論品級比太太還高,太太就仗着自己是名分上的婆婆,就這樣怠慢,怎不由得二奶奶動氣?姨娘再想一想那些奴才平日是個什麼嘴臉?實話說,奴婢生下來就在這府裡,如今快二十年了,就沒像過去這半年那樣受氣,若不是老太太姨娘護着,不是太太到底還不敢一下子就作大死,只怕奴婢如今也和五兒一樣,早被攆去了莊子上。哼!這羣吃裡扒外張狂跋扈的混賬東西,就得狠狠收拾一番,他們纔能有個怕性,從前咱們家沒人是太太對手,如今二奶奶回來了,她可不一樣,那是侯爺夫人,管理府中這些奴才名正言順。叫奴婢說,她之前這樣作派,就是擺明了要拿奴才們開刀,這不是挺好的嗎?”
香姨娘揉了揉額頭,苦笑道:“我不過說了一句話,你這丫頭就回復了這樣一車話,可見是這些日子憋屈的狠了。其實你說的這些我何嘗不知道?我只是覺着以奶奶的性子,似乎不是這樣沉不住氣的人,你別忘了,當日她在顧府,可是直忍到大婚之日,才讓她那繼母原形畢露,從而一敗塗地的。”
碧玉無話可說,使勁兒眨巴了兩下眼睛,方吶吶道:“那個……也許二奶奶這一年在遼東呆着,天高地闊,萬事又都是由她做主,所以行事比從前張揚了些,不再那樣隱忍謹慎,這也是有的。本來嘛,她在顧府那時不過是個從鄉下來的姑娘家,如今卻是堂堂侯爺夫人,若這樣還要一味忍讓,倒讓人看輕了她。”
“話不是這麼說的,若二奶奶真是因爲身份轉變而變成這樣張揚,反而會壞事。”香姨娘苦笑着搖搖頭,暗道碧玉到底還是年輕,見識淺,不知那個女人的厲害。如果二奶奶真大意了,那事情可是有些糟糕。不過轉念一想,想起從前顧綺羅做出的那些事蹟,她又覺着自己是在杞人憂天。
抱着碧玉這樣想法的人絕不是少數,此時的上房裡,青蓮便說了和碧玉差不多的話,說完只聽方瓊華淡然笑道:“她若真是因爲在遼東自由隨心的呆了一年,就變得這樣目中無人,那還真是好對付得很了。罷了,不用去想她會怎樣,她既然露出了端倪,咱們少不得要給她點面子,你吩咐下去,讓那些下人這些日子收斂一些,若是惹出了什麼故事撞在這位二奶奶手裡,我是不會管她們死活的。”(。)
ps:??呼,綺羅回來了,侯府就又有了主心骨,以後就熱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