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耀忠爲人本來就張揚,再加上他對唐喜玲是一心樸實的想要補償,有一種愛叫做……給你多少也不嫌多,他大概現在就是這種心境,把對方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就想使勁慣着寵着,在有生之年不留遺憾。
他目光直視着徐東生,“我剛從國外回來,人生地不熟,在村子裡辦喜事就需要你和大家的幫忙,當然了,規矩我還是懂的,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嘛,這樣吧,我也不能讓你白張羅,事成之後,我給村裡捐……一臺拖拉機!”
啊?
徐東生嚇得一哆嗦。
在那個年代,耕種基本靠人工,牛馬都捨不得用……
一臺拖拉機?
這……
四圓村立刻就上升到“機械化”了!
陳耀忠做事井井有條,“喜宴上的一切開支我都承擔!至於人力嗎?諸如轎伕,廚師,鼓樂班,還要請你多費心,畢竟你地頭熟!同樣的,我不會讓大家白辛苦,人工我給五倍,務求盡力纔好!”
事已至此……
徐東生還真沒有辦法拒絕了。
徐村長也是一個爲村裡着想的人……拖拉機就在眼前,馬上可以提升春耕的質量,婚禮又可以給村民掙點外快,唐喜玲和陳耀忠這對新人又都高興,一箭三雕的事兒,他何樂而不爲呢?
略一沉吟,點了點頭,“好吧!那我來籌備!”
陳耀忠胸有成竹……老生意油子了,知道什麼最能吸引人,開出的條件當然讓對方沒法拒絕,“徐村長,我身體有恙,好些事情不能親力親爲,不過呢,我的養子陳嘉軒在這裡負責維修房子,如果有什麼用到他的地方,你儘管直言!”
徐東生瞥了一眼唐喜玲……此刻也唯有祝福了,“喜玲,再多的話我也不說了!只要你幸福就好!這麼多年你也沒少受苦,我願意……嗯,我們村裡的人都願意看到你快樂!”
陳耀忠接着說,“還有一件事,我想見一見米建國!想請村長你安排一下!我如果親自上門去找他,我怕他會跑,撕撕扯扯的,反倒沒意思!”
啊?
這下不僅僅是徐東生,連唐喜玲都有點驚訝了……彎下了身子小聲的問,“耀忠,你到底要幹嘛?”
陳耀忠淡淡的拍了拍她的手,“你放心,我沒想把他怎麼樣,就說兩句話!我對米建國這個人還是有印象的,膽小怕事,如果他知道我回來了,我猜,再過個把小時,他大概就躲出去了!以後想找他就難了!”
速戰速決!
有事情馬上就解決!
這是陳耀忠的爲人準則。
徐東生雖然沒明說,卻用目光向唐喜玲徵求意見。
唐喜玲略低着頭,飛快的想了想,“那好吧!村長,就麻煩你派人去把米建國叫來?”
徐東生心裡對米建國也有意見……恨他當初沒有維護米香兒,害得米香兒跳河了。
乾脆站起了身,“那我自己跑一趟。”
倒揹着雙手快步出了院門,直奔米建國家去了。
進了米家一看,差點氣笑了。
還真叫人家陳耀忠猜對了,米建國已經開始收拾行李了……炕上鋪了個包袱皮兒,裡面隨便的扔了幾套換洗的衣服,米建國正趴在地上,從地櫃底下掏東西呢,瞧那個樣子,裡面一定是藏了錢。
徐東生上去照着他屁股踹了一腳,“幹嘛呢你?”
米建國出其不意的嚇得一哆嗦,扭頭一看是村長,也不敢多說話,訕訕的站起了身,兩手下垂,自動站到了牆邊兒。
徐東生皺了皺眉,“瞧你那個熊樣,像犯了什麼大罪似的,幹嘛?你真要跑啊?”
米建國垂着眼角,聲音裡沒有一點底氣,“我聽說陳軍長回來了,村子裡都傳開了,說他和大小姐結婚了!我一琢磨,我怕他找我算賬,還是出去躲幾天吧!陳軍長的手段,解放前我就領教過的……”
“嗯?什麼手段?”
“你是不知道啊!我在唐家做長工,親眼看見的,那時候副縣長的兒子追我們家大小姐,正好被陳軍長在院外堵了個正着,他也沒下馬,直接就揮了一鞭子,把人家的眼睛差點抽瞎了……後來又拔槍要崩了人家,要不是我們老爺攔着,當時就要出人命了!”
米建國使勁擺了擺手,“我娶了大小姐,後來又……我怕他找我算賬!”
徐東生冷哼了一聲,“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人家找你算賬也活該!你就是欠收拾!”
“……”
“米建國,我可告訴你,陳耀忠讓我來叫你過去,你要是不去呢?也行!我估計他立馬就會找過來,到時候在村子裡鬧開了,我可攔不住,吃虧的還是你!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米建國的兩條腿開始發抖了,“這麼快?他前腳剛到村裡,就提到我了?”
徐東生懶得跟他解釋,“你到底走不走?別磨嘰!慫什麼?現在又不是解放前了,他也不是軍長了,不會要你的命!過去見一面,大家把事情都談開了纔好,畢竟以後要在一個村子裡住,低頭不見擡頭見的,你還能躲一輩子?”
米建國直往旁邊躲,頭搖的像是撥浪鼓,“我不去,說什麼都不去!”
目光還一個勁兒的瞄着包袱……想跑!
就他那點兒小心眼兒,能逃過徐東昇的眼睛?
徐村長氣得直咬牙,“真是反了你哈,我都說不動你?你現在膽子也太大了!”
上去一把抓住了米建國的胳膊,連推帶搡的拽出了門。
米建國邊走邊掙扎,又礙於徐東生的身份和氣勢……也不敢跑,面上這個難看的神情就別提了,臉色煞白,雙脣發抖,彷彿要被拉到刑場上去一樣。
徐東生恨恨的罵了一句,“慫貨。”
拖着他,直接進了唐家的院子。
一進上房的門。
米建國的眼睛對上了陳耀忠凌厲的目光,立刻就像老鼠見了貓,渾身抖得像篩糠,腿軟的也站不住了,“撲通”一聲就跪下了。
陳耀忠輕蔑的皺了皺眉,鼻子裡一哼,“你還是那樣!”
慫!
徐東生都有點看不過去了,伸手要拉米建國,“站起來。”
愣是沒拉動。
米建國奴性慣了,又對陳耀忠懼怕已久,還真就不敢拔着腰板兒在人家面前站着。
陳耀忠輕咳了一聲,語速雖然不急不緩,腔調裡卻自帶威嚴,“你知道我爲什麼找你?”
米建國連忙擡起了頭,磕磕巴巴的接口,“我……我……陳軍長,你誤會了!我……我和大小姐是假夫妻,我從來就沒……沒碰過她半根頭髮絲兒!”
陳耀忠不屑的撇了撇嘴,只說了三個字,“就憑你?”
你也配!
米建國立刻垂下了頭,不敢說話了。
陳耀忠接着問,“你後娶的那個老婆叫什麼來着……”
米建國不敢怠慢,“於……於紅豔!”
“你有沒有她的下落?”
米建國一猶豫,“嗯?”
陳耀忠抓起了一邊的茶杯,直接向他砸了過去,“說!”
“啪”的一聲,茶杯結結實實的砸到了米建國的頭上,落在地上又摔成了幾片。
陳耀忠脾氣暴,站起身,伸腿就把他踹翻了,俯下身子抓住了對方的衣領,擡手就扇了兩個耳光。
唐喜玲怕丈夫惹禍,立刻攔住了,“別!耀忠,有話好好說!”
“說什麼?他和那個臭女人聯合起來虐待香兒……”
就憑這,就該打……抽上十鞭子才解氣呢。
米建國的腔調裡都帶着哭音了,“陳軍長,你饒了我吧,是於紅豔母女倆虐待的香兒,那時候我根本就不知情!她們後來還捲走了我所有的家產,走了好幾年了,一點音信都沒有,全村的人都知道!”
順勢跪到了唐喜玲的腳邊,“大小姐,你替我求求情!我也許是窩囊了點,可我絕對不是壞人!也壓根沒想過要害香兒!”
徐東生忽然在一邊插言了,“一提起於家母女倆嗎?我前幾天倒是見過孫維玉!”
米建國立刻瞪圓了眼睛,“啊?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