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耀忠說話的聲音不高,卻是鏗鏘有力,再加上他高傲的神態,以及宣佈的內容……
周圍的人一下就炸鍋了,嗡嗡的直接開始議論上了:
“咋回事兒?”
“沒聽明白呀,結婚了!”
“……”
唐喜玲覺得肩上的大手格外有力,側頭瞧着丈夫,正好趕上對方也溫柔的望向她。
唐喜玲覺得胸口暖暖的,身子不由自主的向他靠了靠,。
她自從嫁給米建國之後,境遇就大不如前了,最近這十年更是悽苦,女人離婚了,在那個年代本來就讓人瞧不起,再加上她“地主婆”的身份,就是個人人喊打的“階級”……怎麼可能好過?
簡而言之一句話,基本上是誰得誰欺負。
現在……
一夕之間,陳耀忠站在她的身邊,強勢的向所有人大聲的宣佈:“以後誰敢欺負她都不行”。
唐喜玲一下子覺得人生彷彿有了希望……女人即便再強,累了的時候,也希望有個堅強的臂膀可以依靠,尤其這個男人是一生的摯愛,又是孩子的爸爸。
她靜靜地站在原地,一句話沒說,抿着嘴角溫柔的笑,眼裡好像也沒別人了,視線全被陳耀忠偉岸的身軀佔滿了。
衆村民一見她小鳥依人似的委在陳耀忠的身邊,男人高大的像樹,女人嬌美的像花,兩個人別提多般配了……怎麼還能管得住這張嘴?議論的更歡了。
徐東生皺了皺眉,向着人羣使勁一揮手,“該幹什麼幹什麼去?別在這看熱鬧!二愣子,你還不走是吧?找踹是吧?”
說完了話,就向人羣中衝了過去。
村民們這才一鬨而散,邊往家走,邊回頭瞧着唐喜玲,嘴裡嘖嘖有聲:
“艾瑪,人家這是掉福窩裡了!”
“有男人啦,氣勢也不一樣了!”
“你沒覺得那男的有點面熟嗎?”
“……”
徐東生驅散了衆人,這才緩步又走了回來,遲遲疑疑的擡頭望向陳耀忠,“你……還記得我嗎?咱們以前見過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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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耀忠抱歉的笑了笑。
徐東生的眼裡閃過一絲挫敗,飛快的瞄了一眼唐喜玲,見對方的臉上都是幸福……不由自主的就垂下了眼角,“陳軍長,也難怪你不記得我,那個時候你到我們村裡來的時候,我還替你餵過馬呢!”
馬伕?
陳耀忠怎麼會記得?
他一個高高在上的軍長,從來都是把馬繮一甩,人就進院子了,又怎麼會看馬伕的臉?
儘管如此……
瞧在唐喜玲的面子上,陳耀忠仍舊是客客氣氣的,“你這麼一說,我好像有點印象了!村長,這麼多年,謝謝你照顧喜玲了,他一直在我面前說你的好!”
順勢手向院子裡一擺,“咱們進屋坐?”
完全就是一分主人的姿態。
徐東生猶豫了一下。
唐喜玲在旁邊低聲的催促,“村長,進來坐吧,我有幾句話還想和你說!”
徐東生沒辦法了,這纔跟着兩個人進了院子。
目光所及,都是陳耀忠挺直的肩背。
他的心底,暗暗的涌動着一股酸意。
說實話……
徐東生這麼多年一直沒再娶,心裡確實是有人,他一直掛念着唐喜玲呢……唐喜玲對他而言,就像是鏡中的一朵花,從年少的時候就只能遠遠的看着,連邊兒都摸不着。
後來,唐家沒落了,唐喜玲離婚了,徐東生就有點兒想法了,卻不敢說出口,總覺得對方即便是“淪落”了,依舊是村裡獨一份兒的“才女美人”,自己也有些配不上人家。
此刻……
他情不自禁的拿自己和陳耀忠一對比,無論氣勢長相,風度儀表,學識涵養……好像都差着那麼一大截。
徐東生自愧不如的低下了頭,心裡也不知道是什麼滋味了。
幾個人進了院子,擡眼一瞧……別人倒也罷了,陳耀忠心裡不好受。
只見院子的規模雖然沒變,可是房檐屋頂都已經老舊了,門窗也都鬆動了,原本氣派的青石臺階都出現了裂痕,雕樑畫棟的長廊也幾乎看不出原來的本色。
他扭頭望了望唐喜玲……只瞧房子,就知道這些年人過的是什麼日子,心疼化成了一句話,“喜玲,你真是受苦了。”
唐喜玲淡淡的,“還提這些過去的事做什麼?再說了,我沒覺得苦,也不光是我一個人,這幾年,大家的日子不都是這麼過的嗎?”
她善解人意……這是怕陳耀忠內疚,還想着安慰人家呢。
陳耀忠怎麼會不明白她的心呢?
欣慰的伸出大掌握住了她的小手,一個對視,千言萬語盡在不言中。
徐東生裝着沒看見,當先進了上房。
他現在是村長,村裡數他的地位最高,也沒等唐喜玲讓,直接就坐到了椅子上。
唐喜玲隨後而入,手腳麻利地開始給他燒水沏茶。
陳耀忠沒急着進屋,在院子裡簡單的轉了一圈,心裡大概有了數兒……什麼地方需要修繕,什麼地方需要改良?
徐東生隔着窗口看着院子裡的陳耀忠,輕輕地嘆了口氣,“喜玲,你別忙了,我不喝茶,你先坐下,我跟你說兩句話。”
唐喜玲見他說的正式,只能答應了一聲,“嗯!”
坐到了一邊的椅子裡。
徐東生的視線從窗外收回,定定的瞧着她,“你們倆真登記結婚啦?政府允許了?陳軍長以前不是跑到美國去了嗎?怎麼又回來了?”
唐喜玲點了點頭,“現在不是政策變了嗎?他的問題都已經解決了,要不然,他也不會堂而皇之的回國,省裡更不會派小車。”
這道理徐東生也懂。
不過還是有些不放心,“我再多說一句,這些年政策忽東忽西,今天反左,明天反右,誰知道以後還會成什麼樣子呢?喜玲,他家以前是大資本家,後來他自己又是軍閥,現在,他在美國待了那麼多年,恐怕……還有人會說他是美帝的特務吧?你跟他在一起,可得三思啊!”
徐東生並不是因爲忌妒而背後說壞話,而是真的從心裡關心唐喜玲。
唐喜玲倔強的揚了揚下巴,“村長,我知道你是爲了我好,可我只想簡單的說一句話:不管陳耀忠是什麼身份,即便他是無家可歸的乞丐,我都願意跟着他,去哪兒都無所謂!”
話音剛落。
陳耀忠推門而入,正好聽見了這句話,心裡覺得暖呼呼的。
他也沒多說話,緩步走到了太師椅邊坐下了……兩隻手自然的搭在膝上,雙肩挺直,一瞧就是多年從軍養成的習慣,不怒自威。
唐喜玲走到他的身邊,小聲的問,“你累不累?渴不渴?”
陳耀忠輕輕地擺了擺手,“我挺好!”
溫柔的一笑,“你別把我當病人!”
他就是這樣一個硬氣的人,唯恐心愛的人擔心,不管多疼多苦,即便是在手術過後的恢復中,麻藥勁兒去了,傷口疼的難受,也從來沒皺過一下眉,從來沒“吭嘰”過半聲,都是笑臉向着唐喜玲。
陳耀忠的手握成空拳,擋在脣邊輕咳了兩聲,這才悠悠的開口了,“徐村長,我有兩件事兒,想麻煩您幫着張羅一下!”
“啊?你說!”
“第一呢,想必你也知道,我年輕的時候就想娶喜玲,世事弄人,未能如願……”
“……”
“我這次回國呢,唯一一個目的就是想補給喜玲一個正正式式的婚禮!我也沒有別的要求,就想你替我代爲通知全村一下,4月16日是我們大喜的日子,我要八擡大轎……擡着喜玲過門,大擺流水宴7日!”
啊?
徐東生皺了皺眉,“我們現在講究新式婚禮,婚事從簡,不瞞你說,連小轎子我都好多年沒見過了,咱們接新媳婦兒都是用牛馬車,你還要八擡大轎?這也有點太張揚了吧?再說了,流水宴……”
陳耀忠也沒等他說完,傲嬌的一揚頭,“這點事情我還張揚得起!只要喜玲開心,別說八擡了,十六擡的鳳輦她也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