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的時候,丁柔是被一陣陣酥齤癢驚醒的,睜眼看向禍尹承善訕訕的收回淘氣的手指,丁柔噗嗤笑了,嗔怪的撇了他一眼。
尹承善吻了吻她的鬢角,低沉的說道:“起來我同夫人細說。”
看來他是將在牀榻上不談公事貫徹得徹底,兩人分別梳洗其身。在京城尹府上,丁柔還是需要給楊氏請安的,但因尹承善鋒芒正盛,楊氏不敢像剛成親哪會那般過分。雖然偶爾會有幾句難聽的話,丁柔全當做她更年期犯了,只要不過分,丁柔也不想再惹是非。
況且丁柔習慣了早期,因此不覺得給楊氏請安有什麼困難的。丁柔拽着尹承善在院子裡散步,尹承善扣緊她的衣釦,“這麼冷的天,也就你往外跑。”
丁柔淺笑:“冬天就得在屋裡貓着?”
她挽着尹承善的手臂,翻毛的鹿皮靴子嘎吱嘎吱的踩着小丫頭尚未來得急清掃的積雪,在雪地上留下淺淺的腳印。尹承善的手將要碰觸她的臉頰前,丁柔一轉身跑開了,“踩着我的腳印過來。”
尹承善低頭掃過雪地上腳印,隨着貪玩兒的她用他的大腳掌覆蓋住她的腳印,丁柔跳躍的話,他也是跳躍的,兩人玩踩腳印玩得不亦樂
尹承善快走了幾步,一下子抓住了丁柔的胳膊,眸子裡盛滿了笑意,“光顧着玩兒,你不想聽了?”
丁柔呼出了白色的氣息,“你說·我聽着。”
尹承善看了一眼四周,丫頭都懶得出門,前面不遠有一株楊樹,枝椏上蓋着白雪,尹承善拽着丁柔來到楊樹下,丁柔突然被他壓在樹上,後背靠着樹幹,丁柔笑吟吟的問:“你想做什麼?”
“告訴你我的謀劃。”尹承善湊近她耳邊,逼得她不能動彈·她細膩白皙的肌膚因爲冬天百里透紅,細膩的肌膚吹彈可破。“你不想聽?”
丁柔的睫毛扇動了兩下,“我想知道你什麼時候下注的?爲什麼看好他?”
既然他勸過齊恆,爲了嘉柔縣主就下注別人,這不合道理。
尹承善手背輕撫過她的臉頰,輕聲說:“他找過我很多次,以前我回絕了,後來後來四皇子的生母病逝。”
“那時你我不在京城。”
“他給在廣州的我去了一封書信,看了書信後,我看出四皇子明白了他最缺少的東西。”
“是什麼?”丁柔老實的沒動一下·“我不相信憑着一封書信就能讓你改變主意,他到底缺少什麼?”
“四皇子膽量,智謀,才學,武藝都不在燕王殿下之下,他能得子默的看重,身上的鐵血之氣是諸位皇子中最濃重的,但他吃虧就吃虧在熱血上。”
“熱血不好嗎?”
“熱血容易會使人衝動,將領一時熱血很可能會九死一生。”
尹承善眸光深幽,“奪嫡的皇子最需要的是冷靜·內斂。衝動的後果只能是萬劫不復,四皇子麾下多是激進的屬臣,他們膽子太大·太相信手中的長矛,一旦有人教唆太齤子並非是他的話,你說四皇子會如何?”
“反叛,清君側。”丁柔喃喃的說道,她想到了明朝歷史上的靖難,朱棣不就是清君側多了朱允的帝位。
縱觀歷史,唯有朱棣以藩王之力打翻了朱允的龍椅。四皇子如果起事的話,斷沒有成功的可能·燕王是太齤子·他不會給四皇子機會。
丁柔手抓緊尹承善外罩大髦,眼裡滿是駭色·丁敏在丁敏的前生記憶裡是不是四皇子反叛,於是信陽王府再不復今日的尊榮。
“別怕·別怕。”
尹承善安撫的說道:“如今遼王殿下已然明白了,他不會再衝動,除非事情逼到極致不能不起兵。”
“他沒有那麼多兵力”丁柔在尹承善已有所致的目光下停住了口,“信陽王他同你一樣?安國夫人怎麼會准許他?北疆的兵力沒有虎符他調不動。”
“隱王之亂時,虎符在太祖手中,安國夫人照樣調兵進京。“尹承善自傲的笑道:“那些都是往事了,如果遼王殿下需要藉助兵力,還要我做什麼?”
“可信陽王府無論遼王能不能成功,他也許不會虧待你,但他絕不會留下信陽王。
尹承善勾起了的嘴角,“小柔認爲戰功顯赫的異姓王應該存在?”
“他是我表哥,是你的知己。”
“我知道,彆着急,聽我慢慢說。”尹承善握住了丁柔的手臂,“信任不是每一位帝王都有的,信陽王府有今日的地位,顯赫的戰功佔三,安國夫人的威望佔三,陛下的信任佔四,如果沒有陛下全然的信任,信陽王府是第一個消爵的。那個永不背叛的血誓不過是爲了堵天下的悠悠衆口用的。”
“陛下和安國夫人即便長命百歲也終有故去的一日,一旦三方面的平衡打破,哪位皇子繼承王位,削藩再所難免。這是一局死棋,並非安國夫人放棄虎符,在京城養老就能破解的死棋。”
“我¨.我知道”
“小柔能做得已經做了,剩下的交給我和子默。”
尹承善將丁柔的手放在胸口,“子默並非一直想做信陽王,他只想爲大秦帝國守護北疆,我不知英明睿智的太祖帝后爲何樹立信陽王府尊榮,唯有偏向信陽王的皇子登基,信陽王府才能平安渡過生死劫。”
“因爲安國夫人吧,她是太祖皇后的徒弟。”丁柔能明白太祖帝后對女兒的補償,但想不明白爲什麼是如此推崇,“名分上的王爺也不成嗎?”
“只要大秦北疆韃齤子蒙古騎兵一直存在只要信陽王一脈有殺敵立功之意,皇上不會容忍信陽王。小柔沒去過北疆,不知道信陽王比陛下更有威望,這是爲臣者大忌。燕京離北疆很近,太祖皇帝曰,天子守國門,大秦不可能遷都。”
丁柔默然,而信陽王一脈將鎮守北疆刻在他們的骨子裡,她無法想象信陽王成了不能上馬的紈絝子弟,對齊恆來說那會比死還痛苦。
“可不是王爺就可以領兵了嗎?安國夫人不是設立了參謀部?”
尹承善低頭,兩人額頭相抵,丁柔冰冷的額頭被他溫暖了,幾縷暖流讓心底涌起幾分暖意,他不曾懷疑過她,即便知曉信陽王曾經看重過她,他都沒有沒有懷疑她的用心。
“你不懂,小柔,在疆場上不可能有參謀。”
“那是給安國夫人給信陽王”
丁柔眸色暗淡了許多,安國夫人可做參謀,但信陽王那般性子如何能做?或者他如何會聽參謀的?
“太祖帝后不是在軍中有過訓條?忠於大秦,忠於陛下。”
思想教育還不成?尹承善笑道:“表面上的功夫,武將們自然另有一套路數。”
“子默都不在意王爵是不是還在,你在意什麼?”
“我¨.”丁柔一時啞口無言,一帆風順的她回想,好像她同太祖帝后一樣並沒深刻的瞭解體制,有些事情同他們想得有出入。丁柔勸安國夫人的話,只能緩解當下,並非解開一切的死結。
安國夫人不知道嗎?她應該是知道的,但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了。
不管丁柔是不是承認,女子在政治上會弱於男子,則天女帝只有一個。安國夫人在軍事上同樣是天縱奇才,但在政治上,她不一定能看透。
尹承善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牽起她的手向屋裡走,丁柔小聲的問道:”他真的不在意?”
“如果遼王登基,他會自請削爵。”
“可那樣的話,威望不是還在?”
“沒有王爵威望必會消減,解除王爵是第一步,十年之後,皇家軍事學院裡人才輩出,子默也不會再一枝獨秀了,安國夫人去軍事學院授課實在是一步妙-棋。有了師生的情誼,早晚都能用到。”
丁柔放心了一半,好在她所作的努力沒有全部失效,“如果北疆三十年無大仗,等到這批人老去,信陽王府不就是傳說中的了?人們只會記得眼下,傳說傳說”
尹承善突然轉身,目光灼灼的看着丁柔,“三十年無戰事?能做到嗎?”
丁柔彎了彎眼睛,“我只知道戰爭的決定因素很多,夫君未嘗做不到,有時武力震懾而不必征戰。”
在二十一世紀,國與國摩擦很多,戰爭卻很少。經濟侵略,文化侵略,經濟制裁.¨等等手段有時會取代戰爭,並非原則底線的問題,哪個國家也不會想要征戰。
尹承善摸着下巴,“我得重新想想看。”
送他去上朝,丁柔一拍腦袋,除了她早就猜到的下注皇子,尹承善根本沒給她講奪嫡的計劃,反倒從她這套去了信息,丁柔罕見得沒有把握主動。
嵐心看出丁柔眼睛亮晶晶的,“四奶奶,您?”
“沒事。”
丁柔斂住了一較高下的心思,奪嫡只能有大體的方向,很難有具體的計劃,所以他才故意提起信陽王來擾亂她的注意方向,尹承善一定知道她因爲放不下柳氏,會關注信陽王府。
在朝堂上聽着幾名皇子王爺向文熙帝陳訴時,尹承善揚了揚嘴角,她現在應該想明白了,奪嫡時刻而變,哪有什麼計劃?但如果他不說的話,丁柔還會繼續生氣,做她的夫君也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