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戰將至!”楊經天緩緩答出這四個字。
“決戰?那決戰爲什麼道氣反倒消弭了?”柳浪雲問道。
“我父親曾經說過一種情況,道氣蓬髮,爲的是將聲勢擡起來,然後可以自由的運用道氣。
這種情況下,在大戰之時,往往能雖心所欲,動靜結合。
但是一旦雙方勢均力敵,進入膠着甚至決戰狀態,這種道氣彌散的情況,反倒會分散道氣,使得戰力下降。
在這種情況下,就必須收回道氣,將拳頭收攏來,後側一陣,而後全力出擊。”
“明白了,但是,這種情形之下,居然一點道氣都感覺不到?怎麼會有這麼厲害?”紫靈珠嘆息道。
“這種情形我也沒碰到過,不過想來,大夥道氣收斂入神,自然外頭感覺不到。那鬼魔的魔氣,和道氣的區別,不過在於根本上的來源不同,但是其使用方式,估計也是一樣的。如果我沒猜錯,柳孤雨和這魔頭就要分出勝負了。”楊經天沉聲的答道。
紫靈珠等人聽了這話,心頭登時一緊,不知道到底誰勝誰負。
柳浪雲見紫靈珠如此緊張,心中不忍,便道:“這似乎有些冒險,我們不如一起上去,幫着柳孤雨剿滅這魔頭,豈不是好。”
楊經天聽了,搖頭道:“沒用。已近尾聲,一來柳孤雨不想我們插手,二來我們也摻不進手去。”
聽了這話,蝠王都忍不住問道:“怎麼摻不進手去。”
楊經天道:“你們有所不知,兩人鬥到這個時刻,其實是已經融爲一體。猶如太極中的陰陽二氣,陰中有陽,陽中有陰,陰陽相鬥,即鬥且合。在我們看來,實則是一體的,我們如果此刻貿然發出道氣,實際上是會同時分散到兩人身上,因此柳孤雨也會受到傷害的。”
衆人聽了,一片愕然,“怎麼兩個相鬥之人,也會融爲一體的?”
正當衆人還在猶疑思慮之時,場中的人和魔,已經悍然進入了決戰之局。
鬼魔凝聚的全部魔氣,聚於合攏的一雙長甲枯骨手之上,用盡全副力氣,將這股魔氣,砸向柳孤雨。
柳孤雨全然不懼。也是收攏道氣,釋放於攀天藤鞭之上,揮起藤鞭,朝着那魔氣就砸了下去。
道氣魔氣相撞,發出轟然炸裂之聲,而且一時之間,道魔之氣難以消融,持續碰撞摩擦,猶如春日炸雷,在天空中炸裂,其聲不絕於耳。
道氣和魔氣兩廂對抗,越戰越是蓬勃,柳孤雨和鬼魔也不斷的驅動道氣魔氣往前攻推。
此刻已經沒有了技巧,沒有了速度,沒有了花樣,唯一剩下的就是看誰的道氣或者魔氣更強。完全是一個硬碰硬的局。
隨着道氣和魔氣的蓬髮,周圍空中的氣息也開始掀起巨大的氣浪衝擊四周,楊經天等人感到無比的威壓迫來,逼得他們難以忍受,但是此時已經不可再退,否則就看不見柳孤雨了。故而衆人只得將自身道氣發出,形成屏障,擋在身前,以抗衡涌來的氣浪。
楊經天,柳浪雲和紫靈珠倒還撐得住,草無雙和蝠王已經有些難以抵禦了。
故而楊經天和柳浪雲趕緊站在他們身前,爲他們擋住衝來的氣浪。
被兩人緩解了許多氣浪澎湃之力,草無雙和蝠王才勉強站定。
這些人身上有道氣,可以作爲地獄的防護牆,但是整個棺城的城牆或者說棺槨石壁,卻沒有道氣可以遮掩,這些都是堅硬的岩石和花崗堆砌而成,雖然堅硬無比,但是哪裡經得住這樣的氣浪推擠和轟擊,
不一會兒,整個棺城的四面,便給柳孤雨和鬼魔不斷膨脹的巨大道氣和魔氣,轟擊的幡然倒塌,而碎成一塊塊的巨石,往遠處飛去。
偌大一個棺城,除了場中拼鬥的二人,和觀戰的五人之外,幾乎都被夷爲平地,而且地面上都掛地三尺,只有幾人站着的地方,還未曾凹陷。
至此,柳孤雨和鬼魔的道氣和魔力都到了顛毫,兩個對手最後大吼一聲,震動山嶽,平地驚雷,兩種不同的氣,最後一次相互推進對撞,居然融合在了一處,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再然後,道魔之氣不相容,便開始往外炸裂。
在兩股道氣合一炸裂之時,柳孤雨和鬼魔都短暫的失去了道氣和魔氣,他們身前的這股巨大的道氣和魔氣,居然成了他們二人的要命的喪門星,巨大的道魔之氣爆炸發出的力量,直衝柳孤雨和鬼魔,柳孤雨和鬼魔都被這無比巨大的道氣擊打的摔出去老遠。
但是事情還沒有結束,更多的道氣魔氣,糾纏在一起,自相殘殺起來,而這些道氣和魔氣,彷彿瘋了一般的失去了控制。
它們不顧一切的拼鬥着,在這種毫無理智的拼鬥之中,橫掃一切障礙,而離這些道魔之氣最近的就是柳孤雨和鬼魔。
因此,兩人都被自己的道氣或魔氣所反噬。
單純的道氣或者魔氣還好,但是兩股氣合二爲一之後,任誰都控制不住局勢,柳孤雨和鬼魔都身中無數道魔之氣,鬼魔被擊打的渾身碎裂,魔氣也全消,如果說這魔還有命的話,那這命,也早隨着碎裂的枯骨和粉碎的幹皮而飄揚在了空中,再也不見一點蹤影了。
柳孤雨的身子也被揍的不成了人樣。
但是此刻,似乎他身上有皮肉,有活力,叫他得了便宜,居然沒有立時便死了。雖然骨頭也斷了幾根,內臟也裂了幾處,口鼻眼耳,血流不斷,但是畢竟還有一口氣在。
他如同一團軟-肉一般,跌落在了地上。
當鬼魔被道魔之氣化爲灰煙之時,柳孤雨也奄奄一息的那一刻,道魔之氣或許是因爲失去了主人的意志或者是敵意,反倒安靜下來,開始短暫的融合和共處。這氣團懸在柳孤雨身前,並不動彈。
紫靈珠等人見狀,看似乎已經沒了什麼危險,便帶着身外的防護道氣,衝到跌落地上的柳孤雨身邊。
紫靈珠摟起柳孤雨,慌的不知所措,不停的呼喊柳孤雨的名字,親吻他的面頰,想用這種方式將其喚醒。
但是柳孤雨依舊只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只有出來的血,沒有安寧的心跳和脈搏。
紫靈珠很難接受這個事實,楊經天和柳浪雲摸着柳孤雨的脈搏,也不斷的搖頭嘆息。
柳浪雲不解的輕聲道:“奇怪,這傢伙不是還有一股道氣在丹田中麼?怎麼不用?”
紫靈珠一邊哭着一邊道,“似乎過冥河的時候,跌入冥河水中之後,他就說他的丹田中的先天無妄光明氣要老實了許多,似乎是受到冰寒的抑制所致。都是我害了他。”
楊經天對此事模糊的聽過一些,於是伸手到柳孤雨的丹田處輕輕按了按,柔軟如常人。
楊經天搖着頭收手,但是就在他的手將要離開柳孤雨的皮膚之時,忽然一股無可名狀的巨大力道,猛地對着他的指尖發出一擊,如同針尖狠狠刺了一下一般,叫楊經天下意識的縮手,然後嚇了一大跳,趕緊往後退去。
柳浪雲見狀,忙問道:“怎麼樣?還有道氣在他丹田中麼?”
楊經天遲疑的道:“十分詭異,力道巨大,攻擊迅速,手指都快被它擊碎了。但是不動之時,就彷彿什麼都沒有一般。實在太奇怪了,和任何的道氣都不相同。”
楊經天正說着,忽然紫靈珠痛苦的尖叫一聲。
柳浪雲不知何故,問道:“怎麼了?”
紫靈珠淚水漣漣的道:“孤雨沒氣了,沒了,出的氣都沒了。”
柳浪雲趕緊探其鼻息,把其脈搏,摸其心跳,果然全都停息了去。
柳浪雲再將道氣關注於柳孤雨體內,空蕩蕩的沒有半絲道氣遊動,只有當柳浪雲的道氣遊走至丹田之時,才發覺柳孤雨的丹田如同被封住一般,柳浪雲的道氣根本進不去。
如此看來,這柳孤雨除了丹田之外,幾乎就是個死人了。
柳浪雲一時也不知如何是好,沒法子,嘆了口氣,收回道氣。呆呆的看着柳孤雨發愣,喃喃的道“兄弟,就這麼走了?我們不是還約了什麼時候再痛快的大戰一場麼?你不用你丹田的無名道氣,那可就不見得就贏得了我呢。”
說着這話,兄弟之情油然而生,叫紫靈珠聽了,傷感無比。
就在柳浪雲和紫靈珠十分心痛,楊經天和草無雙也難過至極的時候,忽然蝠王大喊一聲,小心,快讓開。
衆人擡頭一看,只見那半空之中安靜的道魔之氣,忽然之間開始不停圓轉,似乎要向着柳孤雨砸來。
但是向柳孤雨飛動一會兒,又似乎被什麼力道拉着往回走,但是頃刻又朝着柳孤雨飛來,而後又往後退,如此反覆了數次,最後終於還是對着柳孤雨便飛了過來。
就在這反覆的過程中,楊經天早護着草無雙退到一邊。
而紫靈珠則抱着柳孤雨的身體,在柳浪雲的掩護之下橫飛出五六丈遠。
那股道魔之氣砸向了柳孤雨所躺之處,但是隨着柳孤雨的身子被紫靈珠帶飛了出去,那股道魔之氣便落在了地上,但是才一觸地,便彷彿有知覺一般,趕着柳孤雨就飛了過來。
柳浪雲見狀,拉着紫靈珠便往空中飛去。但是那道魔之氣並不停息,跟着就追了上來。
柳浪雲拉着失魂落魄死抱着柳孤雨不放的紫靈珠上下翻飛了一陣,始終逃不開那道魔之氣的追擊。
站在底下的楊經天看出了門道,大喊道:“叫紫靈珠快放手,這道魔之氣是衝着柳孤雨去的。”
柳浪雲聽了,不絕一驚,答道:“柳孤雨都已經死了,怎麼還來?”
楊經天嘆息嚷道,“我們那裡知道。”
說話之間,那道魔之氣越飛越急,看看就要趕上柳浪雲和紫靈珠了。
底下楊經天和草無雙趕緊先後發出道氣,去阻截那股道魔之氣,但是這道魔之氣聚集了柳孤雨自修的所有道氣,以及鬼魔的魔氣,楊經天和草無雙雖然發出的道氣不弱,但是和這道魔之氣合流的氣息相比,便不可同日而語。
因此根本擋不住那道魔之氣。
柳浪雲見狀,知道自己若是出手,也是同樣的下場,看看失魂落魄的紫靈珠,又看看已經成爲一具屍體的柳孤雨,柳浪雲心中悲痛,終於一邊飛竄,一邊對紫靈珠道:“靈珠妹妹,放手吧,人總有一死,不知這身後道氣要做什麼,總不能爲了逝去的孤雨,搭上你的性命。”
紫靈珠聽了這話,似乎明白了什麼一般,擡頭望着柳浪雲微微一笑,“多謝你的關心,不過,”說道此處,猛地一掌拍出,一股極大的道氣,溫柔的將柳浪雲送到遠處去了,而後才道:“你們活着的時候是好兄弟,但是我卻死了也要和他做一對苦鴛鴦。多謝,保重了。”說完,用身子擋住柳孤雨的身子,緊緊抱緊了他,也不再飛行,只等着那股巨大的道魔之氣,將他們吞噬。
被推開的柳浪雲心中極其難過,他說那話,並不是不心疼柳孤雨,只是柳孤雨曾經拜託過他,若是柳孤雨有什麼三長兩段,就要柳浪雲幫忙照拂紫靈珠。柳浪雲深知,即使柳孤雨有知覺,也會要紫靈珠活着離開,而不會要她陪着他一道去死。
但是柳浪雲能明白柳孤雨,卻不能明白紫靈珠。沒有柳孤雨,紫靈珠便也不想獨活。
那巨大的道魔之氣直衝柳孤雨和紫靈珠,但是似乎嫌紫靈珠摟着柳孤雨礙事,居然還繞過紫靈珠,然後來到柳孤雨的身前,這才直衝柳孤雨,而後便見萬道道氣和魔氣合成的光芒,將二人籠罩。
沮喪的柳浪雲,呆立在空中,安然神傷。
而地上的楊經天和蝠王,也默默無語。
唯有草無雙,忍不住痛哭喊道,“紫姐姐,柳大哥。”這悲呼之聲在空曠的聚魂棺城遺址上空久久迴盪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