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無雙對幻境裡的洞道瞭然於胸,十分熟悉,這讓楊經天十分驚訝。
草無雙聽楊經天問,悽慘一笑,道:“怎麼能跟我沒關係呢。這是我的第一個家。也是生生毀在我的手裡的美好家園。”
楊經天聽她這麼說,知道其中定然有些曲折故事,於是默不作聲,等待下文。
“我原本是九重天界之上的靈草草籽。偶然因爲七界邪魔作祟,弄的七界動盪不安,機緣巧合,我從九重天上,被帶入凡間,落在了這修真境裡。
十分不幸,我落的不是地方,沒有落到神仙洞府,卻落到了這妖魔洞窟之中。
但是不幸中的萬幸,我居然在這妖魔之地裡,被一羣以妖入道,卻走正道修行的蝙蝠收留。
它們原本將我視作一顆可以食用的尋常草籽,但是我遇見水土,便開始生根發芽,吸收日月光華,便長出人形草樣,那羣蝙蝠見了,十分驚異。
蝠王更是十分驚歎,但是畢竟從九重天外落入妖魔之地,沾染了妖魔氣息,有些誤入歧途的樣子。蝠王見了,於是使動道術,守了我九九八十一年,助我由草徹底轉化爲人形,而且也去除了我身上的邪妄之氣,雖然身上還是以妖氣爲本,但是卻沒有邪氣,走的是採集天地精華的光明正道,如此修行下去,總有一日能夠得成正果。
蝠王自己以凡間蝙蝠之身修行,要得正果,千難萬難,而我以九天靈草之聲,要修正果,則容易許多。
所以蝠王對我十分愛惜,收我爲義女,容我在這九宮八卦洞中長大,傳我大道修法,整日與這些蝙蝠爲友爲朋,修煉採氣,卻也快活自如。”
楊經天聽了這話,心中唏噓不已。他自小在楊山修行,以爲天底下的修行者,都和他差不多,但是哪裡知道,還有這許多門道差別。
人有人修,妖有妖修,都是十分辛苦,絕非易事。
“後來呢?”楊經天忍不住問道。
“好景不長,我的道術在蝙蝠洞中,日進千里,比其他的蝙蝠都強上許多,甚至隱然有超越蝠王之勢。於是自以爲是,不知天高地厚。其時,蝠王已經年邁,他易於將這九宮八卦洞,交給我來居住。而後讓我照顧一洞的蝙蝠。我知道他老人家的意願,也十分樂意做這事情。若是我依着他的囑咐,就在這方寸洞中,日出取日精,月出採月華,早出晚歸,則便沒事。
但是一日,我在採集月華之時,忽然發現一隻不大的幼年金色蜥蜴,在追襲一隻小小蝙蝠。我見此情形,心中惱怒,便將那隻金色蜥蜴驅趕走了,後來這幼年金色蜥蜴,又三番五次的襲擾其他的蝙蝠,要以之爲食。
若是我將此事,報知了蝠王,說不定憑着他老人家的老辣,或許可以躲過這一場劫難。
但是當時我不知實情的利害關係,在那幼年金色蜥蜴再次來襲之時,憤然出手,將這隻蜥蜴打死。”
楊經天聽到此處,心中一動,問道:“這金色幼年蜥蜴,是不是有什麼來頭?”
草無雙搖了搖頭,“有來頭,自然有來頭,沒來頭,就沒有這麼大的禍事了。”她頓了頓,略想了想當時的情形,接着道:“那幼年金色蜥蜴,乃是這妖魔之地的一個大妖物的子孫,那大妖物便是妖王坐下的金皮巨蜥妖。金皮巨蜥妖身形可大如山嶽,一身金甲鱗片,刀槍不入,一張大嘴,吞天吐地,立起身來行走之時,爪中握着兩柄不知道多重的鑌鐵大錘,勇冠羣妖,是妖王身邊除了四大妖將之外,最強悍的護衛。”
楊經天聽了,不敢相信,“就這麼條蜥蜴,就能吞天吐地?”
草無雙慘然一笑,“後來聽一些妖友說的,就是如此,或許有些誇張,但是此妖,當時可不是我和蝠王能夠對付的了的。”
我殺了它的子孫小金皮蜥蜴,還拎着那小蜥蜴跑回蝙蝠洞中,去給蝠王看,蝠王見了那死蜥蜴,大驚失色,趕緊將那死蜥蜴,丟入離位洞道的地步,用火焚燒的乾乾淨淨。
我不知其中利害,還笑蝠王大驚小怪。
但是我們這邊纔剛剛燒完,那邊金皮巨蜥妖便找上了門來,來找我們要小金皮蜥蜴。
我們都說沒有見到,它說它聞見了味道,於是便衝入九宮八卦洞中來尋找他的小金皮。找了一圈,都沒找到,我們正要騙他出去,但是也不知怎地,他就在離火洞底,焚燒它的小金皮的火中,找到了十枚化作金皮的利爪,而後它便暴怒異常,開始在洞內大開殺戒,吞了無數蝙蝠,蝠王和我奮力抵敵,卻哪裡是它的對手,他殺盡了洞內的蝙蝠,當時的慘狀,我至今想起來,還心驚膽戰,這就是爲什麼我一到這洞中,便心中十分難受的緣故。”
楊經天聽了,也是一聲嘆息,道:“那和我適才看見的情形,豈不是十分相似。”
草無雙道:“若適才你楊山的情形是真的,那到真的是及其相似了。”
楊經天搖了搖頭,又問道:“那這九宮八卦扁洞中原本該有八個口子,還有一個是怎麼回事。”
他的目光自然而然的落在了被堵住的那個洞口處。
草無雙聽了這話,慘淡的道:“我也不知道,當時金皮巨蜥在後頭追趕我和蝠王,我們跑到此處,而後他一把將我推入一個洞口,叫我快跑,而後便回身去抵擋那金皮巨蜥,給我拖延時間。
那時我年幼倉皇,哪裡想的到許多,一貫對蝠王言聽計從,他叫我跑,我便真的沒命的往外跑去,以爲蝠王隨後便能跟上來。
哪裡知道,這一跑一留,便是天人永隔。
後來我再回來尋找九宮八卦洞,卻發現所有入口都被金皮巨蜥給搗毀了,我再也找不到這落入人世間的第一個溫暖的家了。
我在九宮八卦洞的地面上,等了許久,都沒等到蝠王出來,我知道它老人家,定然凶多吉少,於是最終放棄了尋找,在九宮八卦洞上頭的地面上,爲他們立了坐石碑。而後便離開了這傷心之地。經此一場浩劫,而後,我才知道世間的險惡,開始漸漸成長,小心在意,而後,便尋了一些志同道合的草木妖修,一道採集天地精華靈氣,修行正道。在修行之中,多虧了蝠王傳我的那些正道法門,我才能不入邪道。今日習得百家草木妖修的道術,以致小有所成,還得多謝蝠王義父的教導。”
楊經天聽完了這些故事,道:“難不成今日這幻妖影魔是來讓你重溫故地,看看這裡頭的情形?如此說來,他們倒還真是好人”他冷笑一聲道。
草無雙道:“不知道他們這是意欲何爲,不過既然到了這裡,我到也想看看到底是個什麼情形。畢竟來了一回。說不定還能找着我義父的屍骨。”
楊經天親親撫慰着草無雙,問道:“你適才不肯出來,就是怕看見你義父的遺骨?”
草無雙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楊經天道:“還是出來看看吧,若是真找到了,你該給他老人家磕幾個頭纔是。”
草無雙點頭,“嗯,你說的也有理,這麼些年過去了,我當日害了一洞老小,只有我一人得以偷生,這件事情,是個孽債,定然要抵去我百年的苦修,才能彌補。我確實該去找找看蝠王義父的屍骨纔是。
說完,她緩緩的往洞外爬去,楊經天緊緊的跟在她身邊。
他們怕入扁形的九宮八卦洞中,草無雙在此地長大,目力對這環境十分適應,一出來便看見這熟悉的情形,只有乾卦處的洞口,被封住了。
草無雙道:“乾卦洞口,是出去的洞口,當時我出去定然是從此地去的,怎麼這洞口黑漆漆的,仿若巖壁,難不成那金皮巨蜥將這內洞也封住了麼?”
她一邊說着,一邊緩緩的爬到乾卦洞口處,輕輕伸出手去,摸了摸那牆壁,起初還好,但是她左摸右摸,臉色卻越來越顯得難看。
楊經天不知所以然,最後她忽然尖叫一聲,彷彿遇見什麼可怕的事情一般,坐在地上,連滾帶爬的急衝衝往後退去。
楊經天生怕有什麼妖物來襲,趕緊擋在草無雙身前,“別怕,有我,你怎麼了?”
楊經天身後的草無雙半響都沒發出動靜,楊經天看看前頭牆壁,並無什麼怪異之處,沒有什麼妖物來襲,別說金皮巨蜥,就是螞蟻蚯蚓,也沒見到一隻。
故而他回頭去看草無雙,看她怎麼了。卻見草無雙已經頓在哪裡,淚水如泉涌般從雙頰滾落下來。
而後她發了瘋似地從上前去,貼着那洞壁哀嚎哭泣,猶如女兒爲父親哭喪一般。
楊經天見此情形,十分不解,走上前去,多番撫慰但是毫無用處,草無雙一味的痛哭流涕,難以阻住其悲傷。
楊經天沒法子,知道這是被幻境迷了心竅,就如適才的他自己一般,看來此刻沒什麼好法子可想,只能是自己在一旁守着,看四周有何動靜。
而草無雙,只能讓她先哭上一陣,等悲痛情緒發泄一空,再問詳情。
就在草無雙的哭聲越來越低之時,楊經天影約覺得頭頂上傳來一陣陣嬉笑之聲。他知道這是幻妖影魔正在如看戲般的看着他們取樂。楊經天咬牙切齒,心中暗下決心,“等有朝一日破了這幻境,定然要叫你們好看。”
他這邊開動五感六識,監察周遭的情形,那邊草無雙也哭的累了,只在抽噎。
楊經天爬上前去,替她擦拭了淚水,問道:“你怎麼了?”
草無雙指着面前的牆壁,低聲的哭泣着道:“這便是我的義父,實在太慘了。”